第416章 方案實施
啟示樹緩緩從地縫中拔地而起,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與莊嚴。
它的半邊樹幹如同白骨雕刻而成,透著冰冷與虛無,白色的樹枝仿佛延伸至天際,每一片樹葉都透著致命的寒意,微微顫動間發出清脆而空靈的聲響。
而另一半的樹幹則漆黑如墨,仿佛深淵本身在蠕動。
黑色的枝條仿佛有生命般扭曲、蜿蜒,每一根枝條上布滿了暗紅色的病毒紋路,閃爍著危險的光澤,像是血液流動的脈絡。樹冠的陰影籠罩四周,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透著深不可測的恐怖。
此時,樹上無數的枝葉開始蠕動,彼此交纏,每一次輕微的碰撞都會帶起一陣黑色的霧氣,像溟濛的煙雨縈繞在啟示樹的周圍,迅速擴散,如若光斑在空氣中舞動,就像是傳說中的小精靈在圍繞的古木舉行禮讚。
大流主看著出現在面前的黑白巨木,深知這就是李道顯的領域象徵。
「真是太美了……」
美麗又致命。
在尋常人眼中略顯詭異的風格,卻十分符合大流主的審美。
大流主深深的沉醉在眼前的場景之中,但是他的感知卻在清晰的告訴他,眼前的領域有著異乎尋常的強大力量。
無論是黑白巨木身上流轉自如的多重概念,又或者周圍這個圓潤如一的領域,都表明李道顯雖然在不久前才完成領域構築,但是眼前的領域早就已經脫離了新生的領域的範疇。
忽然,啟示樹的枝葉開始發出低沉的轟鳴聲,樹冠中央的空洞處湧現出一個巨大的、旋轉的光環,黑白兩色在其中急速流轉。
光環仿佛一個無底的深淵,既誘人又令人畏懼,散發出強大的吸引力。
李道顯的聲音在大流主的耳邊響起:「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你可以描述你希望實現的效果。」
「需要我釋放領域,或者將力量投入其中麼?」
「不需要。你只需要在內心中思考你想要實現的效果就可以了,剩下的,你只要放開心神,交給我就好。」
聽起來有點像是許願術的效果。
大流主依言閉上眼睛,放開心神。
他有些擔心李道顯是否能夠按照他的想法順利進行,倒是並不擔心李道顯會對他做什麼事情。
李道顯的力量雖然強橫,但是品階仍舊沒有高過「正義」的概念,所以在「正義」的約束下,李道顯不可能做出損害他利益的事情。
所以眼下只需要相信就可以了。
大流主放開心神,很快察覺到異樣,他的身體中似乎融入了一種特殊的力量,這種力量可以自如的穿梭在血肉之中,游曳在意識邊緣。
大流主想要探究這種力量,但是卻發現,這種力量的解析難度遠遠超過了他的想像,這種力量天然帶著一種不確定性,在進一步感知之後,發現這種力量是構築整個領域的基石。
「怎麼可能?這種極度活潑的力量,怎麼可能作為領域構築的基礎?這完全不符合領域通鑑中的規則。」
大流主越是觀察,發現自己無法理解的部分就越多。
不過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另一件事吸引了過去。
在他感知範圍內不遠處,一個和他氣息極其相似,甚至可以說是一模一樣的生物出現了。
大流主忍不住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扎入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觸鬚。
被包裹成了一個花苞的形狀,倒掛在黑白巨木上,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頂部竟然綻放出了一枚純白色的花朵。
大流主感受到的氣息,就是花朵開放之後,凝聚出來的果實。
雖然只是一團如同黑色肉球的樣子,但是其中的氣息,和大流主的一模一樣,簡直如同一個模子中復刻出來的。
下一刻,黑色的果實開始膨脹,如同氣球一樣迅速吹起。
果實裡面的氣息開始變化,逐漸的和大流主的氣息產生了差別。
坦白來講,存在差別是正常的,畢竟世界上沒有兩個一模一樣的生物。
但是,讓大流主吃驚的部分在於,隨著眼前這個肉團的發育——的確是發育這個詞,對方的氣息變化非常迅速,從單薄到雄厚,很明顯對方的實力也在飛快的攀升。
隨著肉團的發育,對方的氣息和自己產生了明顯的不同,如果一定要用一個詞來描述的話,就是更具侵略性。
或許有人會認為,從阿比索沃爾脫穎而出的大流主,雙手也是包含了鮮血,同樣具有侵略性,但是大流主清楚的知道,他雖然不懼戰鬥,甚至可以說是嗜好戰鬥,歸根結底也是有著自己明確的目的。
戰鬥是手段,是為了大流主自己的目的服務。
但是眼前的這個肉團,貪婪和弒殺念頭毫不掩飾的從對方的意識中流露出來,純粹為殺而殺……
撕拉——
果實被一雙手從中撕開,一個人影從中走了出來。
高大的壯碩的身影,猩紅的頭髮,和大流主一般模樣。
大流主看著眼前的人,產生了一種在照鏡子的感覺,就像是從另一個角度看到了自己。
不……或許和自己仍舊有所不同。
眼前的這個果實凝聚出來的生物,微微昂著頭顱,以一種俯視的目光,注視著大流主。
這樣的姿態,是大流主絕對不會展露出來的。
就在大流主觀察著對方時候,眼前的這個果實凝聚的生物,開口說道:
「你可以叫我大殺主,因為我不屑於用你的名字。」
「真是可憐,明明有這般強大的實力,卻對那些跳樑小丑坐視不理,你越是退讓,這些蟲子就越是得意,一想到這些渣滓在歡呼,我的念頭就不通達。」
「你知道為什麼你無法凝聚領域麼?原因就在於此,瞻前顧後,束縛加身,又如何得到解脫?」
「不若讓我代替你,了卻心事,拂去塵埃吧,反正以他們的天賦,多活這一二百年又有什麼區別呢,不若成全了我。」
大流主看著眼前意氣風發的傢伙,明明是自己的模樣,卻顯得那樣陌生,又那樣熟悉。
他一瞬間有些恍惚,在沉默了良久之後,才輕聲說道:「我答應了人,要護他們一世周全。」
「我凝聚領域失敗,在於我積累不夠,在於我不夠自信,與其他人無關,更與他們無關。」
大殺主還未等他說完,就哈哈大笑:「這般說辭,你信麼?」
「這名為承諾的詛咒,就是一個騙局,一個用生命製造的鎖鏈,以自我犧牲的方式,拴在了你的脖頸上,然後他們得到了一條好狗。」
「他們對你可曾有一點點感激?呼來喝去,不過是把你當狗而已……」
「別說了!」大流主厲聲喝道:「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
大殺主微微抬頭,一字一頓地說道:「你騙得了別人,卻難騙過自己。被規則束縛,就註定無法解脫,就是因為你執意要做所謂的『自己』,才會有這麼明顯的弱點被對方拿捏。」
「你的方式行不通,不若試試我的方式。」
大殺主張開雙手,傲然而立,無盡的血霧憑空出現,湧向大殺主。
他如同鯨吞一般,將所有的血霧吞噬一空,「血色暴君」的領域頃刻間易主,融入到了對方的身上。
「萬般束縛,以殺破之。」
大流主突然跌落血海,落入無盡的深淵,
一層一層的封禁被加諸在他身上,周圍濃郁粘稠的血液凝聚出來一個猩紅的牢籠。
大流主身體中孕育出來的另一個「存在」取代了他。
雖然大流主仍舊能夠獲取五感信息,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大流主沒有慌張,而是靜靜地在囚籠中。
「是不是心裡還有一些期待?」李道顯出現在大流主的身邊,微笑著說道。
「沒有。」
大流主回過頭,看著笑眯眯的李道顯,輕聲說道:
「辛克雷,即使是儘可能的高估你了,但是我卻總是發現,還是太過低估你的實力了。」
血色暴君領域的深處,無盡血海的最底層,外面無數層的封印,都是大殺主布置下來,為了防止大流主逃出的手段。
即使是作為血海的「前主人」,大流主想要離開這裡都需要花費一番功夫,李道顯卻輕而易舉的出現在這裡,什麼都沒有觸發。
李道顯毫不客氣地收下了讚美,笑著說道:「如何,這般操作下來,豈不是省了很多功夫,大殺主的特性,完全是按照血色暴君的原型擬造的,『霸道、利己、不受約束』,所以立刻就得到『血色暴君』的青睞。」
「對方現在想要一步一步斬斷你和領域之間的聯繫,鳩占鵲巢,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麼,等到聯繫完全斷開,你就可以自由發揮,將對方剔除也好,保留也罷,都不影響你重新凝聚領域。當然,最後不論如何,原生領域都要留給我。」
「你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盤……」大流主深深地看了一眼李道顯:「只是,對方掌控了領域,到時候我又怎麼會是對手。」
李道顯露出了一個禮貌的微笑。
大流主分明從對方的表情中讀出了六個字:真的嗎?我不信。
嘲諷嗎?對方一定是在嘲諷吧?
大流主也沒有在意,只是讚嘆地說道:「你這個方式,真是令人嘆為觀止,我跟著費爾南多,也算是見識過不少奇魔異法,見識也算得上廣博。」
「可是你今天的布置,即使是我親身經歷了一次,卻也仍舊一知半解,如此繁雜的規律,都被化用在一個『綻放新生』的過程中。我只能隱約能看到一些東西的影子,擬態,融合,鍊金,均衡……對了,你和純粹主義學派是什麼關係?」
李道顯隨口說道:「嗯,有可能入贅的關係。」
大流主歪過頭,看了一下李道顯,一時分不清李道顯是在開玩笑還是真的,於是說道:「那他們的眼光還是不錯,其中最主要的部分,應該就是借鑑了純粹主義的理念吧。」
李道顯笑著鼓掌:「了不起,只是一次觀察,就能夠將我的設計看個七七八八,不愧是食骨者,翡翠魔盜團的上位者之一。」
大流主搖了搖頭:「你這傢伙……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恭維起人來一股子嘲諷味兒。」
隨後,他又繼續說道:「大殺主是你通過特殊手段孕育的化身,雖然從我這裡脫身而出,卻是完全由你捏造的傀儡,如果最後我能夠將之限制了最好,原本的目的達成了,絲毫不虧,如果我若是反被對方控制,你更是血賺,平白得了一個領域巫師傀儡,我說的可對?」
李道顯倒是也沒有否認,笑著說道:「我對大流主你完全有信心。」
大流主笑著說道:「你這傢伙……所謂雙贏交易,恐怕橫豎都是你占便宜。」
大流主雖然在調侃,但是兩人都心知肚明,李道顯從來沒有掩飾自己的意圖。
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光明正大的陽謀。
儘管從結果來看,李道顯無論如何都不會虧,可是大流主也不得不承認,李道顯通過特殊的秘術,將受術者從「血裔」改為「契合領域的同體異心的化身」,這種針對領域的修改,是完全契合大流主的個性化配置。
大流主想到這裡,感嘆一聲:「真是天才的構想,將原本轉生的種種條件,轉化成了雙魂的競爭,不僅大大縮短了培養血裔需要的時間,而且剔除了大量的不穩定因素。」
李道顯聞言,臉色一正,輕聲說道:「正是如此,大殺主為了活下去,自然而然會竭盡全力將領域從你身上剝離,你們的目標一致,這樣風險仍舊是有,可是相對原本的方案,這個方案無疑風險更低,最重要的是,主動權從來都是掌握在你的手上。」
大流主也笑了:「說的不錯,主動權的確是掌握在我的手上,我為之前對你的懷疑向你道歉,你的設計,比費爾南多的方案更適合我,如果是我輸了,我的一切你儘管拿去又何妨。」
「說到競爭,我從來不怕任何人。」
「贏家通吃,正合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