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渾水摸魚
在世界各地都有類似的傳聞——一個清心寡欲的人受到惡魔的百般誘惑,但始終不為所動,最後降服了惡魔,將它化納己身,憑藉惡魔的超凡力量過上了非常幸福的生活。
相較真實,故事的整體大致無差,只有結局不太一樣——那個清心寡欲的人獲得了惡魔的力量,然後繼續回去過那苛刻清苦的生活去了——沒人想看這種平淡的結局,所以他們做出了一些藝術性的改編。
降服惡魔前需要先降服自己的欲望,但對絕大多數人而言,這樣生活和死了也沒區別。
而眼前的這位惡魔修道士顯然就是非常罕見的成功案例,不過朱利爾斯還是沒明白他這樣的人物怎麼會跑到政府機構做事。
還有他身上的傷疤。
難道他屬於至誠兄弟會?
「跟我走。」這名苦修士夜鶯對朱利爾斯說,他顯然是通過朱利爾斯身上那個記號追尋過來的。
眼看有了離開的機會,朱利爾斯卻又改了主意。
「也許你該給我一個理由。」
苦行僧依舊待在他們身邊,但對他們的交流不聞不問,夜鶯釋放魔障的距離太近,而其契約的惡魔層級也不低,他對這種手段根本無從抵擋,無形之術已經閉塞了他敏銳的耳目。
但他會克服魔障的,也許一分鐘,也許兩分鐘。
夜鶯沒有回答,他抬手抓了過來,要扼住朱利爾斯的喉嚨,顯然目標抵抗的情況也在他的計算之中。
在最短的時間裡,朱利爾斯一邊抬起雙手後退一邊將所有的話一口氣說出來:「我知道你是誰,夜鶯,我們調查的事應該是一樣的,如果你還沒有成功,我這裡有其他辦法。」
夜鶯伸出的手漸漸停下。
「說。」
「喜歡直接的,是嗎?」朱利爾斯露出一個微笑,當他選擇做自己擅長的事,事態又回到掌控了。
他忽然抬手指著苦行僧卡西姆低聲念了句咒語,又指著外面那位石拳李昂的背影如法炮製。奪魂者學派的昏迷咒可以讓人的感知放慢,配合魔障的幻覺效力,足以讓他們受控制的時間延長好幾倍。
然後他將屍體費力拖到廁所的承重柱後邊,這樣之後有人進來上廁所也不會發現這裡有個死人。
感謝這位夜鶯的手法巧妙,沒讓死者流多少血,不然隱藏屍體就沒這麼輕易。
辦完這一切,男巫吐出一口氣。
「現在我們可以不那麼著急了。」
苦修士將視線從外面的石拳身上收回,從朱利爾斯動手的那一刻起,他就沒那麼焦躁了:「你先解釋一下自己是怎麼知道我們的?」
朱利爾斯揉了揉右手臂上印記的位置,在冬天居然有這麼個東西在身上發熱還怪舒服的。
「我的一個朋友認得我手上的記號。不過我要聲明一點,你的同伴不是我殺的,我到那地方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快完蛋了。」
「我知道。那麼你又是怎麼知道我們的工作的,公民?」
「一點預感,一點常識。我在薩沙市聽說過你們的人在對我家做調查,他們雖然主要精力用在調查暗月對我們這些暗裔的影響,但我想,他們或多或少也知道魏奧底發生的事。聯繫上這裡的地頭蛇正在想辦法搞我這件事,而他們同時又幹掉了你們的人,我大概也能猜出點什麼。」
「你又是誰?」
「朱利爾斯——格羅涅的兒子。」
夜鶯的臉色沒有變化,但朱利爾斯知道他對自己父親的名字有印象。
王國情報部知道很多人、很多名字。
「薩沙市長老會一直致力於維護和平秩序,像魏奧底這樣的情況也是頭一次見。您可不要覺得這話奇怪,雖然魏奧底就在薩沙市不遠處,但我們的本職工作要求我們處理的事務已經讓我們精疲力盡了,經營鄰里關係一向是我們不太在意的事。」
「不過嘛,既然事到臨頭,我們也不能裝聾作啞,所以我父親讓我來看看這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什麼讓我們的鄰居如此憎恨我們。」朱利爾斯半真半假地說。
對於他的解釋,王國情報部的特工不置可否。
「你說你能幫到我。」
「去這個地方」朱利爾斯將亞歷山大·伊萊文的住址告訴夜鶯。
「也許你已經知道了,這裡有個叫亞歷山大的工程師很受這裡的主人重視,想要找出他隱藏的秘密,而他自己並不知情,還僱傭了與三大家族彼此看不順眼的孔里奧奈家族的人為自己做事。雖然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能讓這些人關聯在一起的場合不多,這是個機會。」
「拜孔里奧奈家族的人所賜,亞歷山大最近丟了點東西,讓他魂不守舍,但他又不願意讓其他人知道那是什麼。你在他家對面的咖啡館裡可以看到一個一直監視著他的孔里奧奈,偽裝成他的樣子,然後去找警察報警,看看會發生什麼。」
亞歷山大丟失的東西是什麼,朱利爾斯一點不關心,但局勢越亂越好。
當混亂出現,人們隱藏的弱點和秘密都會不自覺暴露出來。
「好主意,但你還是要跟我一起走。」夜鶯也贊同這一點,但有些事不能讓步,他指了指朱利爾斯的右手臂:「它還有用。」
那個鳥籠印記顯然還有指明方向以外的功能。
朱利爾斯深吸了口氣:「如果你急用」他捲起右手袖子,右臂橫在身前,左手從口袋裡拿出了自己的獸角短匕,對著右前臂皮膚上的鳥籠印記比劃了一下,接著閉上眼睛,
幾乎沒什麼聲音,匕首的動作像是擦火柴一樣短而快。
等到朱利爾斯停手,那一片皮膚已經完整分離下來。
「拿著吧。」他吐出一口氣。
出身自至誠兄弟會的夜鶯用讚許的眼光看著他,接過這一片皮膚。
等他一拿走這害人的玩意兒,朱利爾斯迅速從另一個口袋裡拿出繃帶為自己包紮,再把袖子拉下來,現在誰也看不出來他受了傷。
「這裡死了一個人,你還留下來做什麼?」
「我得留下來,海澤爾還等著我幫他對付孔里奧奈家族呢,這是個調查他背後那位的好機會。而且」朱利爾斯微笑起來,看著非常真誠:「雖然這裡死了一個人,但只要您沒被抓住,他們就不敢對付我。我了解海澤爾這個人,他不會處決我的,只要他覺得我還有用。」
至誠兄弟會在魏奧底可是有一個隱修場所,哪怕這名夜鶯身份暴露,只要往裡面一躲,近衛也沒法進去逮捕他。
不聰明的人才會挑戰一群防彈苦修士,王國情報部的人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派他來魏奧底。
惡魔苦修士點了點頭,轉身走出門去。
朱利爾斯這才轉身,放鬆地解開腰帶對便池釋放壓力。
當魔障的力量遠去,苦行僧猛地回頭,驚疑的目光在通靈者史蒂文之前的位置上掃來掃去,彎刀也在第一時間出鞘,抵在朱利爾斯的脖子上。
「那個通靈者呢?!」
黑爪氏族是否能因與血眼氏族的結合迎來新生,一些成員對此深信不疑,另一些成員則對此持有看法,只是礙於他們對族長歐庇羅斯的敬仰,這些意見都被深埋心底。
反對派的狼人認為,氏族應該維持在過去的水準、即基本的軍事貴族層階。
它們會殺人,但殺人是為了鞏固權力,而不是純粹地為了金錢,金錢只是權力的附帶物,為了金錢殺人簡直掉價。
而同樣的,氏族內的傳統不容更改,尤其是族長更迭的儀式,新任族長必須要擊敗上一任族長才能上位。
歐庇羅斯的父親遵循了傳統,到他自己時卻取了巧。
歐庇羅斯的確戰勝了自己的父親,但場合卻是在白天。在雙方都無法變形的情況下,他打敗了修里恩。
狼人們厭棄白天,那具孱弱的人身簡直叫它們感覺可恨,所以之前從來沒有狼人嘗試在白天這麼做,也沒有想過會有同類選擇這麼做,歐庇羅斯登上了族長之位雖然符合了大致的儀式要求,但在這兩年也沒有什麼可以讓人心服口服的功績,比起黑爪氏族過去在魏奧底的地位,他完全成了一個在黑暗世界介紹殺手服務的掮客,他將族人的勞動當做生意,更沒有能力將這座城市從那些企業家手裡奪回來。
不服歐庇羅斯的狼人不在少數,它們在有機會的時候絕對會挑戰他。
而支持歐庇羅斯的人則認為時過境遷,既然黑爪氏族的衰落已成必然,能夠維持在眼前的水平,不再衰落就算是他的功績。
族長的職責是保證氏族的生活水平和發展,既然歐庇羅斯做到了這一點,為氏族找到了在社會上的新定位,有了穩定的資金來源,再苛責他大可不必。
至於族長的更替是否還必須用決鬥的方式,它們也對此表示質疑。
在第一帝國時期,狼人的皇帝也不是通過決鬥誕生的,這同樣違反本能,但既然偉人開創了先河,它們又為什麼還要延續這種無聊的傳統呢?
支持者和反對者都有相當的數量,並在一定程度上,它們正是由血統區分的。綠眼睛更多支持傳統守舊,而歐庇羅斯本身出身的血眼則普遍相信革新才有發展。
歐庇羅斯自己也知道這一點,因此他行事越來越小心,儘量避免融合的兩個氏族再發生嫌隙。
但暗中的齟齬還是發生了。
這種行為不算很過分,但已經是一種不詳的徵兆。
「我的同胞中有人沒有通知我就擅自為凡人開啟了狼血試煉。」
「林德,那是你的人,也是你的至親,請你告訴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