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秀他們闖入了禁宮又返身而出的第二天,玉京的城門依舊是進出自由,然而內里卻已是翻了天。
上到王公大臣,下到黎民百姓,狄威率領的大內高手聯合九門提督,幾乎將整個玉京翻轉過來。
還好這裡怎麼也算是天子腳下,大內高手們沒做的太過份,要不然恐怕又要有幾萬人因為「勾結白蓮教」而鋃鐺入獄了。
尹秀他們所居住的任家大宅也確實是偏僻到了一個程度,就是這天羅地網一樣的搜捕,也未到他們的門前。
「唉,多少年沒遭過這樣的罪了,就是洋人打進來的時候,都沒這樣不講道理的。」
茶館的夥計望著外頭亂鬨鬨的景象,不住搖頭,隨即又轉過來招呼店內的客人。
尹秀正坐在裡頭,微笑問他:「你們這裡已被搜過了?」
「嗨!客官您不知道啊。」
夥計大倒苦水,「就是沒什麼欽犯的時候,他們也是三天兩頭來啊,逢年過節,小孩滿月也就算了,偏偏他三嬸的親戚的外甥剃頭髮了,這些王八蛋也要叫你送一份禮的啊。」
說著夥計便去為他們添茶水。
「真的是這樣嗎?」
尹秀看了一眼任七。
任七面色不悅,「我從不跟他們要。」
「那你還算是個好人啊。」
尹秀感嘆一聲,心想任七還沒壞到這種地步。
「但我會記得那些不送禮的人。」任七補充道。
「那是我誤會你了。」
尹秀用手托著下巴,「說實話,我倒是感覺現在是再入大內禁宮的最好時機。」
「你找死啊?」
任七瞥了他一眼,「你以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因為人數總是有限的,所以他們會加派人手特意保護兩處地方,一處是皇帝的行宮,一處是黑帝子的所在,對吧?
你就是想靠著這差異,找到黑帝子的所在,然而我敢說,這時候只要我們敢進去,一翻過牆便會被大內高手團團圍住,然後宮裡那些老怪物……」
「我知道了。」
尹秀故意激他,「什麼話都給你說完了,照你這樣說,我們就在玉京置辦宅子,娶上幾個老婆,結婚生孩子,等著那些老怪物老死我們再進去就是咯?」
任七冷冷一笑,「我只是說不能翻牆進去,沒說不能用別的辦法。你以為我當年從大內禁宮中逃出來,是像上次一樣翻牆跑的?」
尹秀皺眉,「你是不是小時候老是逃學啊?這麼喜歡翻牆的?」
他隨即又想到了一個英雄人物,江湖豪傑都要用到的方便之門。
「狗洞。」
「不要說得這麼難聽。」
任七不悅道:「而且準確來說,那應該一條密道。
我想有可能是用來給妃子出去偷人,或者太監倒賣宮裡珍寶的通道,當然,也有可能是前明皇帝逃跑的密道。
反正就是這麼有一回事,那條密道大概還在宮中,沒被人發現。」
「那你不早說?」
尹秀故作懊惱的樣子,「早知道我們就走密道進去了,何苦翻牆走梁,跟那些宵小一樣呢?」
「君子論心不論跡,無論用什麼法子,只要能達成目的便好了。」
任七難得地沒那麼乾脆,他說道:「不走密道,主要是因為那截密道的入口,人太多了。」
「人還能多得過大內禁宮?」
「那裡曾經是金花郡主的府邸。」
「金花郡主?」
尹秀在腦海里翻找了一下這個名字,終於想起有關她的傳聞。
「哦,就是那個被你先……」
「不是我!」
任七眼裡難得的有了火氣,「我在逃命呢,哪有空做這種事?」
尹秀盯著他,「也就是說,如果不是逃命的話,你會……」
「我不會……」
感覺到任七已快按捺不住火氣,尹秀便不再說下去。
只是問道:「那你說,是誰姦殺了金花郡主?」
「我又哪裡知道?」
任七沒有好氣道:「這世上是容不得好人的,有本事,混得好的都是天生的壞種。
所以也許是哪個變態殺人魔做的也說不定,他們這樣的人很多,我抓過不少。」
「這樣啊……」
尹秀雖未見過那貌美如花的金花郡主,可聽到有一位花季少女這樣慘死,又難免叫人從心裡感到惋惜。
「其實……」
任七突然又提了一嘴,「我之前也有想過調查,然而我在逃命,又在港島,因此無能為力。」
「哦?那你這趟想弄清楚嗎?」
「不是這樣簡單的。」
任七並不對查到真相抱有信心,「事情已過了八年多了,一切都變了,查不到什麼也是很正常的。」
「可你想去看看,不是嗎?」
「你以為自己很了解我啊?」
任七冷哼一聲,「不過密道的入口確實就在郡主府,我們可以去看看。」
「那還不走?」
尹秀往桌上拋下一個茶錢,轉身就往外走。
任七跟在身後,也同他一起往郡主府而去。
金花郡主,是最受先代皇帝所寵愛的女兒,因此她被賞賜有一整座府邸,坐落在玉京的東城。
只不過在金花郡主出事以後,這座府邸便被賞給了另一個貝勒居住,這房子在玉京里同金花郡主的名聲一樣,隨著時間流逝無聲無息衰落了。
那貝勒是個不出名的皇族,屬於是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沒人注意的一類人,因此被發了這麼一套凶宅打發。
同別人一樣,他吃喝嫖賭,鬥雞走狗,是一名無所事事的標準皇族子弟。
這樣的一個人,也註定了他並不受別人的關注,這更方便了尹秀和任七的潛入。
還是翻牆,尹秀跟在任七的後邊,由他好像導遊介紹一樣輕車熟路走入各個區域,帶著他故地重遊。
過了一會兒,他們已到了一間房前。
任七臉色冰冷,「那間便是金花郡主的閨房了。」
「進去看看?」尹秀突然產生了這樣的好奇心。
「有必要嗎?」
嘴上這樣說著,任七還是帶著尹秀往前走,輕輕打開一扇窗戶,鑽入進去。
一進屋內,尹秀便皺起了眉頭,沖任七看過去。
任七也是十分不悅,看了一眼已被熏的烏黑的房頂,又聞了聞空氣中的臭味,他一下認出那是什麼東西。
「那混蛋在這裡吸菸土,搞得這裡烏煙瘴氣的。」 「他大概是剛走。」
尹秀指了指床榻邊上的煙槍,那上頭的煙油還未凝固。
「皇族已離不開這玩意了。」
任七看了看周圍的布置,只覺得這屋子跟女孩子的閨房已扯不上一點聯繫。
兩人在這屋子裡站了一會兒,這裡已再無什麼關於那件兇殺案的線索或者關聯,恐怕在金花郡主出事以後,整個屋子都被清理了一番。
如此的話,他們還是去往那密道的入口比較要緊。
任七指向了右手邊,在那裡有一口水井。
「水井的洞壁上有一個叫人在上面看不見的孔洞,從皇宮裡的那一頭出來後,到這裡便得匍匐前進,然後一頭扎入水中,再沿著井壁爬上來。」
「對於那些妃子來說,這是做得到的事情嗎?」尹秀疑惑道。
「不知道,反正我看井壁上有很多帶血的指甲印,想來有很多人都嘗試過了,然而以失敗告終。」
「嚯,那可真是很痛苦的事情呀。」
尹秀搖搖頭,示意任七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他們聽見,水井裡頭忽然有了響聲。
那是一陣氣泡咕嚕咕嚕的聲音,好像有什麼要從水底下鑽出來。
任七最熟悉這個聲音不過,他立即拉一把尹秀,示意他找地方躲起來。
【撲你個街啊!才來玉京幾天,把一年的躲貓貓都給躲了。】
這樣想著,尹秀一躍而起,跳到房樑上。
任七則是閃身,躲到了一道屏風的後面。
在他們都各自藏好後,門外出現一道身影,有些駝背。
隨著門被輕輕推開,一個駝背,矮小,頭髮稀疏,一雙眼睛好似金魚眼一般凸出來的中年男人站在了門口。
他渾身濕漉漉的,顯然是從那口井裡鑽出來的。
然而在他踏入房內的時候,一陣輕煙從他身上蒸騰而起,他渾身瞬間乾燥,一滴水珠都沒帶進來。
好厲害的內功!
尹秀已察覺到此人的不俗。
任七也緊盯著他,這世上總有各種各樣的高手,是連粘杆處也掌握不到的,因此他們任何人都不能小看。
金魚眼走進屋內,徑直往床榻而去。
然而他不是躺到床上,而是鑽到了床底下,發出一聲舒暢的呻吟。
尹秀和任七都是一臉的疑惑,不知道那傢伙在搞什麼鬼。
直到那人又發出一聲感嘆。
「金花郡主,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那柔軟的肌膚,沁人心脾的香味,還有你的聲音,你的溫度,都叫我記憶猶新,好像就在昨日啊。」
聽到這話,尹秀只感覺心裡一陣惡寒,同時也意識到那金魚眼恐怕就與這事有關。
因為有的兇手就是喜歡到自己的犯罪現場逗留,逛一逛,以此回味之前行兇時
的「快樂」。
任七更是已將手放在了劍上。
那只是流溢而出的一點點殺氣而已,卻一下叫金魚眼感知到了。
毫不猶豫,他騰地一下從床底鑽出來,好似一尾長蛇鑽出,貼著地面急掠而出。
這一下,任七終於認出他是誰了。
貼地虎,司馬赫,北地有名的採花大盜!
如此,任七也已明白,這人便是之前殺死了金花郡主的人,而這口鍋,任七足足背了八年多。
眼裡怒火噴涌,任七出劍,寒光閃爍之間刺向司馬赫的咽喉。
司馬赫受這一劍阻擋,身體向後反弓,硬生生停下,雙腳再一蹬,強行改變方向。
然而任七的劍又好像貼骨的毒蛇,再次鑽來。
司馬赫回身,腰間被這一劍一刺一挑,躲閃間掉下一塊令牌。
任七看見這枚令牌,更是瞳孔驟縮。
這牌子分明是大內高手的令牌。
「這人也是藏在禁宮中的怪物!」
任七呼喝一聲,尹秀也從樑上跳下來,伸手便去抓司馬赫。
然而司馬赫實在是快的驚人,腳下稍微一點,又換了一個方向,好似一條泥鰍,與尹秀錯身而過的瞬間扭過頭來拍出一掌。
尹秀感覺到背後勁風驟起,立即向前一個翻滾躲開。
然而這一下已叫他失去了身位,再無機會追擊司馬赫。
司馬赫撞碎一道窗戶,豪邁大笑,往房頂躍去。
但他只是剛躍起,背後立即又有寒光刺來,這一劍好似飛火流星,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劍尖顫抖嗡鳴,如泣如訴,似乎有無盡的哀怨與愁苦。
司馬赫眼角望見這抹寒芒,然而他也只感覺這一刻好似過了很長的時間。
叫他想起之前對金花郡主的愛慕,憎恨與欲望,他回憶起之前借著令牌犯了事之後回到大內禁宮的安逸,爽快日子。
很快,回憶在眨眼後消失,他的性命也隨之消逝。
任七一劍抹過司馬赫的脖子,好似噴泉一般的血水從他的脖頸之中噴涌而出。
等尹秀從房內出來的時候,司馬赫已經倒在了地上,只是憑著身體本能顫抖,戰慄,不一會兒便再也一動不動。
「就是他了。」
尹秀甚至不用觸碰他的血液來發動【血腥回憶】,便已確認是這麼一個混蛋姦殺了金花郡主。
任七沒再糾結這個問題,只是沖尹秀說道:「他身上大概有許多大內禁宮的秘密,你有興趣可以探查一下。」
「我正打算這樣做呢。」
尹秀先在他身上搜了一遍,竟翻找出幾捆頭髮,看來司馬赫是把有些女人的頭髮作為戰利品放在了身上。
在施展【血腥回憶】之前,尹秀看了一眼在一邊低頭擦劍的任七。
「真好呢。」
「好什麼?」
任七停住了動作。
「我是說,如此的話,你身上的嫌疑便算是洗清,沉冤得雪了。」
「呵,無聊,我抓著一具屍體去見官嗎?死無對證的事情。」
任七冷哼道:「別人怎麼想的關我什麼事?他們認為是我做的也好,不是也罷,都無所謂,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好了。」
「可對你來說很有所謂啊。」
尹秀微笑,「你說過的嘛,君子論心不論跡,如今查出了真相,也算是對金花郡主有個交代了。」
說著他施展技能,已進入失神狀態,開始通過司馬赫的記憶尋找黑帝子的位置。
「我要給她一個交代做什麼?閒的啊?」
任七仍是不屑,繼續低頭擦劍。(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