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祖……「長谷俊樹的面色微微透露出一絲喜色,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
自很久以前,他就已經明白,
正是因為有了師祖這棵參天大樹在背後充當庇護,自己才能夠在天幕府的脅迫下安穩地發展,
逐步將平安幕府從一個小小的勢力做大做強,成為如今這般統一瀛洲的龐大皇朝。
只是這驚喜不過持續了數秒,長谷俊樹就重新感覺到了有些猶豫不安,
他心思一瞬間千般變化,想著師祖已經許久未曾露面,仿佛消失在了人間一般,
如今自己歷經千辛萬苦,終於成就了真龍之身,
師祖卻突然現世,這其中的原由和目的是否隱藏著某種不為人知的陰謀?
其實,這樣的疑慮也怪不得他。
畢竟長谷俊樹已經在高位者的身份上待得太久,經歷了太多的風風雨雨和爾虞我詐。
這也導致他對任何事情都變得格外敏感和謹慎,甚至有些疑神疑鬼了。
也包括在過去的百多年間,老師一直閉關不出,
自己數次險些遭遇不測,差點被那千葉真龍所掠去,生死一線,
這些也都讓他心中有時會抱怨許多。
畢竟老師在的話,自己的個人安全怎麼樣都是能得到保證的。
而師祖更是早已消失無蹤,並且在那之前還收回了自己對陰兵大軍的掌控權,
使得自己手中的兵力削減了極多,實力大損,差點被幕府內的其他權臣所架空,失去了一切。
然而這一切的困境和挑戰,也都被他憑藉意志和智慧扛過來了。
在種種磨礪和考驗之中,他不斷地成長和壯大,最終成就了今日的真龍,
成為了統率全瀛洲的天皇陛下,威震四方。
明了人心、通徹處世之道的長谷俊樹也明白,師祖的實力實在是深不可測,
或許正是師祖在背後壓制住了天照陛下,方才使得自己有這般機會,能夠崛起於亂世,成就一番霸業。
這樣想著,長谷俊樹的心中也頓時好受了些許。
他深知自己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除了自身的努力,也離不開師祖和老師在背後。
只是他現在太過多疑,最不希望的,便是自己僅僅成為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被他人操縱、利用,而到了功成名就之際,也就到了別人摘取勝利果實的時候了。
不管那個人是誰,他長谷俊樹都不能夠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而且一旦成為他人的棋子,便失去了自主權和掌控權,
只能任人擺布,這是他長谷俊樹所無法接受的。
也正因此,他此刻亦是格外留了個心眼,對芥子言道:
「師祖……是現在就要見我嗎?還是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吩咐?」
他的話語雖說是輕鬆,好似隨時都可以,但話中暗藏的意思顯然是不想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與師祖見面。
芥子在這百年間與長谷俊樹相處下來,也早已知曉他的為人。
長谷俊樹雖說有著王者風範,但他身上的那股謹慎,以及對任何人都不完全信任的警惕感,
卻是使得他在處理事情時總是格外小心,不敢輕易相信他人。
芥子輕輕言道:「倒也不用急於一時,待得儀典結束之後,你再挑選個合適的位置和時間,再見也不遲。」
長谷俊樹緩緩地呼出一口氣來,心中暗自思量。
既然他可以挑選見面的位置,那麼他便可以將這次見面的地點安排在如今的新京都之內。
在這座新京都之中,氣運真龍的加持之下,
他自認自己的真實實力絕不會比一位造化神君來得要差,只是缺少了時光之力的庇護而已。
不過他不知曉的是,千葉真龍和芥子時光之力存量極少,幾乎沒怎麼用過。
這也就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長谷俊樹,對於造化神君這一境界的實力認知存在著較大的偏差。
不過其也知曉,就算是如此,自己的安全也未有得到絕對的保證。
畢竟師祖的名頭太過驚人,就算是當初的坂田藏,也不過是一擊敗之。
長谷俊樹在再三思索之後,神情逐漸變得有些默然,
眉宇間透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疑惑:「為何師祖不親自與我聯絡,而是要通過你來傳達他的意思……」
芥子聞言,瞬間就笑了起來,她的笑聲中充滿了輕鬆和調侃:
「身為如今瀛洲唯一的王,你也不要如此小家子氣嘛。你師祖他老人家自然有他的考慮和安排,你何必如此糾結呢?」
長谷俊樹沒有說話,但他的表情卻突然微微變色,
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嚴和壓迫感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
台下的文武大臣們感覺到這股氣息,都不由自主地感到頭上好似突然多了一層陰霾,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
看到長谷俊樹這副神情,芥子心中暗自好笑,
她湊到長谷俊樹的耳邊,輕言細語地說道:「其實也正如你所想,你師祖培養你成為真龍,的確是有所目的,但具體……我就不知道了。」
「這些,也都是你師祖告知於我的。」
長谷俊樹聽聞此言並未變色,反而是面色變得輕鬆了許多,仿佛心中的一塊大石終於落地。
百年間的經歷,平安幕府之內時常有人投靠千葉真龍,化身虛空怪物,
而且也有人來回橫條,使得背叛與忠誠之間的界限模糊不清。
這也就讓他更加堅信,天底下沒有絕對的忠誠,
但利益卻是永恆的,是驅動人心最真實的力量。
他出身微末,不過是一介平民武士之家,
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也沒有過人的天賦。
許多同時期的師兄弟,不論是修習陰陽術,還是練武,他們的進度都比自己要快得多,這讓他曾經倍感壓力。
但自己卻又如何能夠被當時就已經大名鼎鼎的「飛鳥劍聖」看重,拜入道館成為親傳弟子呢?
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他終於知曉了答案——自己確實是有用之身,方才能夠得到「飛鳥劍聖」的青睞和栽培。
這個認知讓他松出一口氣來,心中的疑惑和不安也隨之煙消雲散。
他明白,自己的價值和存在意義,不僅僅在於出身和天賦,更在於能夠為師祖、為平安幕府帶來什麼樣的利益和貢獻。
在定好了具體的日期和地方之後,長谷俊樹的心中仍然充滿了疑惑和不安。
他再度朝芥子問道:「不知芥子小姐可否知曉,師祖此次尋我,究竟是有何事相商?」
然而,芥子卻輕輕地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神色:「我也不曾知曉。」
長谷俊樹聞言,不禁有些驚異。
他皺眉問道:「芥子小姐身為望氣士,難道沒有嘗試過算一卦,來推測師祖的意圖嗎?」
此話一出,芥子的美眸之中閃過一絲驚悸之色。
好奇是望氣士的本性,更何況她如今已經即將成為造化神君,
對於世間十件事情,可以算準九件半的她,如何能夠不感到好奇?
然而,她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長谷俊樹的問題。
她自然是算過的,但結果卻讓她心驚膽戰。
才剛剛動了這個心思,便因為窺探了天意,被反噬了三萬壽元。
這對於一位造化神君來說,雖然並不算多,
但要知道,她僅僅是有這個方面的想法和念頭,就迎來了如此強烈的反噬。
如果真的強行推算下去,她怕自己不死也要重傷,甚至可能因此隕落。
長谷俊樹看出了芥子的後怕和擔憂,他的心思也微微一沉。
他明白,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無法避免的。
即使他身為天皇,掌握天下多年,登基也不過是走個過場,
就算現在臨時反悔,不想當這個天皇了,也無人敢說什麼。
但在命運面前,他知曉自己也無法輕易改變什麼,
再怎麼樣,也是避不過去的了。
長谷俊樹深吸入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
在他的揮手之間,諸多大臣也看出了天皇似乎心情不太好,
他們紛紛識趣地散了去,不敢再多說什麼,畢竟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觸他的霉頭。
……
在櫻花樹下的酒館內,謝缺緩緩步入,
他的身側緊跟著兩個黑衣裹身,斗篷覆面之人。
那兩人的身上散發出一股陰寒的氣息,仿佛是從冥府而來的使者,給人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他們的存在和那些城隍廟中的祭司十分相似,都讓人心生敬畏,甚至無人敢多看兩眼,便匆匆離開。
畢竟,誰都知道那些祭司每日都要和小鬼打交道,若是一個不小心,損了自己的陽壽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這裡雖然位於新京都的邊緣,但也算是皇城之內,
謝缺望著酒館的位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對這一側的坂田藏言道:「我這徒孫,可真是謹慎得過分啊。」
坂田藏聞言,搖了搖頭:「這樣的人,心思太多太雜,雖然看似面面俱到,但註定在一道之上走不遠。」
他的話語中帶著幾分惋惜和感慨。
赤犬則是傻笑著,抬頭仰望著天上的太陽和漫天飄落的櫻花,仿佛是在享受這難得的自由和寧靜。
畢竟,他們在冥土被關得太久了,今日謝缺願意帶他們出來「放風」,對他們來說實在是難得的機會。
前些日子,謝缺告訴了他們一個好消息:日蓮神君不僅沒事,而且還成功突破了境界。
只是他現在不願意再操勞凡俗瑣事,選擇了隱退。
二人起初以為謝缺在誆騙他們,畢竟這樣的消息太過驚人。
然而,當謝缺拿出那件殘破戰甲時,他們頓時就變得熱淚盈眶起來。
從此以後,二人對謝缺的話已經是深信不疑,對他言計從聽。
謝缺微微搖頭,只是感慨道:「不一樣,你修刀道的確是以一顆赤子之心,方才能到達今日的地步。」
「但我這徒孫走的可是真龍、帝王之道,他要是像你這樣的話,就算是被人架空了只怕也不知曉。」
坂田藏沉默不語,只是緩緩端起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似乎在品味著茶中的韻味。
謝缺的目光落在他腰間的長刀上,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問道:「你的刀溫養得怎麼樣了?應該已經有了不小的進步吧?」
坂田藏又輕輕地吹拂了一口茶上的熱氣,語氣中帶著一絲自信:「若是遇到千葉真龍,吾一刀便可斬之。」
赤犬聞言,兩眼頓時發亮,滿是敬佩地看著坂田藏:「大哥果真是天賦異凜,不愧是連陛下都誇讚之人。」
謝缺「嗯」了一聲,算是肯定了坂田藏的話,但隨即又潑了一盆冷水:「還不夠,千葉真龍只是我見過的最弱小的造化。」
坂田藏的動作頓時就停止住了,他沉默良久,
過了許久,他才指了個方向,淡淡地說道:「你徒孫來了。」
長谷俊樹隔著一丈左右的距離,便是微微躬身行禮:
「師祖,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不錯!」謝缺讚賞地應了一聲,隨即一拍旁邊的竹椅,示意長谷俊樹坐下,「坐!」
他又喚過一聲店家添茶,這才看向長谷俊樹,「你比你老師要快,我還以為你老師會先你一步來到這裡呢。」
長谷俊樹今日特意進行了易容打扮,渾身的氣質也都變得內斂而深沉,就好似一位尋常的青年,完全沒有了往日的鋒芒畢露。
在聽到謝缺的言語瞬間,他方才疑惑地問道:「師祖說的我比老師快,指的是……哪一方面呢?」
謝缺微微一笑,言道:「我想讓你隨我去取一件東西,但這件東西只有瀛洲人方才有資格拿到。」
「而在瀛洲人中,除了他天照大御主之外,如今便只有你有資格了。」
「或許……你老師不久之後也可以。」
長谷俊樹聞言,心中一片震動,他低聲呢喃道:「師祖不是瀛洲人麼?為何會如此說?」
謝缺笑著搖了搖頭:「自然不是了,莫非你一直沒有看出來嗎?」
到了這個時候,謝缺自然是不用再遮掩自己的身份和來歷,
他明白,對於長谷俊樹這樣心思沉重、疑慮重重的人來說,唯有真誠和坦誠方才能打動對方。
長谷俊樹深吸入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內心的震動和疑惑。
他沒有去追問師祖的由來和身份,只是問道:「師祖想讓我取什麼?」
謝缺沒有多言,而是伸出一指,直接點在了長谷俊樹的眉心。(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