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順著聲音的發源看去。
就見高台之上,被鎖龍鏈懸住雙手雙腳的男人,睜開了那雙深邃的長眸。
他睜眼的那一刻,天地為之色變!整個世界瞬間淪為陪襯!
那一刻,「嘩!」
有一股強大的威壓以他為中心,朝著全場轟然盪開。
內力四溢!狂風驟起!
「砰!砰!砰!」
原本靠近雲驚凰的護衛們、和端著托盤走向帝懿的刑部人員,全被無形的內力擊飛數米,重重摔落在地!
「噗……」
他們每人吐出一口惡血,五臟六腑受損,當場爬不起來。
站在前排的人們也被殃及,搖來晃去,幾乎站不准。
這是千古戰帝醒了!
東秦國的天、甦醒了!
雲驚凰在那大風之中,回頭看向高台上的男人,眼眶瞬間發脹、濕潤。
帝懿……他醒了!
他終於清醒過來!
她還沒來得及做出動作,「吼」的一聲!
玄虎朝著帝懿狂奔而去,躍上高台,站在帝懿身邊仰天長嘯,發出激動的狂獸獸鳴。
帝懿就在那高台之上,玄虎成為他的陪襯。
他高高在上,睥睨全場!
「皇侄,玩夠了嗎?」
他俯視著龍攆中的那位,語氣薄涼,攝人心魄!
全場眾人遍體生寒,所有的不敬在剎那間收攏,文武百官和護衛們已齊刷刷跪了下去。
只是初醒就有如此強的壓迫感,敢和一國之君如此說話!
這就是戰帝!是至高無上、無人敢忤逆冒犯的存在!
那位放在龍攆扶手上的手緊了又緊,深邃的目色直視帝懿。
兩個都是至高無上的存在,寸息不讓。
空氣逼仄、緊張。
小片刻後,龍攆中揚出渾厚的中年男人聲音:
「雲驚凰所言有理,蝕骨釘之刑就此作罷。」
「但、皇叔終究輸了這場戰役,輸得一敗塗地。」
「即日起,撤贏帝武帝稱號,改封贏王!」
「回宮!」
聲音恢弘威嚴,不容置疑。
金甲衛們調轉陣容。
文武百官們朝帝懿行禮後,紛紛躬著身跟隨離開。
百姓們也趴伏在地,恭送皇帝離開。
他終究是東秦的帝王,陣容浩浩蕩蕩。
而帝懿從贏帝降為贏王,也意味著從今往後不再是文皇武帝,東秦國只有一個皇帝!
長長的隊伍走出不遠,龍攆中的大手忽然抬了抬。
儀仗隊停住。
又聽那九五之尊的命令揚出:
「鎮南王帶兵留駐贏宮!
贏王身體抱恙,暫時不必離贏宮、理朝政!」
「是!」彪悍的鎮南王和其將士們抱拳領命。
這是委婉地剝奪帝懿參政權、軟禁帝懿!
恢弘的隊伍總算離開,如來時赫赫威嚴,不容侵犯。
雲驚凰全程沒看到那人的長相,只知他大概40歲,一絲不苟。
他們走後,鎮南王立即帶領將士清場。
百姓們被驅逐,倒地的護衛全數被抬走。
三萬鐵騎將贏宮團團包圍,守衛森嚴,贏宮又變得荒無人煙。
蒼伐冷眉皺起,邁出一步就想有所舉動。
帝懿卻睨他一眼。
蒼伐不得不停頓腳步,隱約明白。
方才帝是動用全身內力才震懾全場。
他的傷那般嚴重,並沒有痊癒……
而雲驚凰在所有人離開後,跌坐在地,沉沉鬆了一口氣。
雖然那人奪了帝懿的武帝稱號和參政權,並且明顯控制贏宮。
但無論如何,蝕骨釘之刑取消,帝懿不用再受那蝕骨鑽孔之痛!
他也的確需要很長時間慢慢養傷。
這是目前最好的結局!
(況且帝懿剛剛甦醒就有如此內力,那位如何不防?)
雲驚凰緩過神後,轉過身體,見蒼伐已用朝廷留下的鑰匙解開鎖龍鏈,還推了漆黑的輪椅過去。
那是這四天裡她早早改造出來的輪椅。
採用書房裡留下的一張純黑檀木龍椅為主材,兩邊加裝上舊馬車的輪椅。
輪椅也被塗刷成黑色,整個造型是至尊的玄黑。
椅上雕刻有一條騰飛的巨龍,磅礴霸氣,栩栩如生。
帝懿就坐在那龍椅之上。
一身黑袍,龍椅為襯,猛虎相伴。
他似乎又成了那個至高無上的帝,目空一切,強大尊貴,睥睨天下。
「雲驚凰?」
他念著她的名字,語氣涼薄。
「這些時日,是你照顧孤?」
雲驚凰在那瞬間覺得他就是那高不可攀的天,而她只是地上的一隻螻蟻。
明明就在一個大殿,卻像是離得他好遠好遠。
又見他矜薄的唇啟:「想要什麼,盡可提,往後贏宮會送至丞相府。」
雲驚凰皺了皺眉,丞相府?
「我都嫁到贏宮,以後會一直住在贏宮呀!」
帝懿漫不經心,「一未拜堂,二未禮成,不過是不懂事的晚輩所鬧之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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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盡可離開,孤許你自由。」
說完,他俯視她,補充:
「贏宮不留女眷。」
高貴的聲音裡帶著提醒。
雲驚凰這才反應過來,帝懿是要趕她走?
前世她嫁入贏宮後,對身負重傷的帝懿不管不問,每日只顧著自己任意妄為,尋歡取樂。
後來帝懿醒來,恢復權利,卻並沒有厭她恨她,反倒原因不明地寵著她、讓著她。
而現在……
雲驚凰抬眸看他,就見帝懿那立體深邃的面容間看不到絲毫人類的情感。
這一世,他好像變了……
雲驚凰連忙說:「帝……」
不對,他改封王,若再稱呼為帝,就是大逆不道。
她改口:「王,你雖已清醒,但傷勢未愈,贏宮還被控制,不能沒有一個會醫術的人。」
「而且小女子今日御前口無遮攔,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如果離開贏宮半步,肯定會被他們誅殺!」
她壞了計劃,那位定然不會放過她。
她那薄情寡義、一向以利益為重的爹怕受牽連,肯定也會讓她死得無聲無息。
重活一世,雲驚凰倒是不怕,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魄力。
但她努力紅了眼眶,眼淚汪汪地凝視高台上的男人:
「凰兒為了王,敢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得罪文皇。
可凰兒只是個小女子,沒有任何自保能力,又弱柳扶風,柔弱可欺,真的好害怕,求贏王收留小女子!」
才趕回來的雁兒停在殿外,聽得小身板怔住。
弱柳扶風?柔弱可欺?
小姐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麼誤解?
而龍椅上的男人眼神依舊冷漠,宛若在看一場無關緊要的戲。
雲驚凰眨了眨眼皮。
前世她只要稍微撒點嬌,帝懿就能把命給她,可現在……
她轉而說:「而且我已嫁入贏宮,在我穿上嫁衣那一日,我就在心裡發誓:
自從紅裙當壚笑,為君洗手作羹湯!
生是王的女人,死也是王的鬼!」
雁兒:???
小姐不是死活不願上花轎,被夫人再三勸說、七八個丫鬟一起用力才推進去的嗎?
雲驚凰:「實不相瞞,我自小就膜拜戰帝,戰帝在我心中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我仰慕戰帝鐵骨錚錚、守土開疆,敬佩戰帝敢用一己之力挑戰七國霸權、直面神秘西洲。
我曾對戰帝日思夜想,經常夜不能寐,十幾個年頭頻頻入夢。」
「而且即便人人認為您此次戰敗,可我依舊覺得戰帝神武、高大、勇猛、強大而無敵,並且永遠永遠這麼認為!」
用那神仙小女孩的說法,就是什麼死忠粉。
說話間,雲驚凰起身走上高台,蹲在帝懿的龍椅前。
她小小的手拽住男人寬大的黑袍,輕輕搖啊搖。
「阿懿,請你看在我一片痴情、格外景仰你的份上,將我留下好不好?
我做夢也想留在你身邊,你就當圓一個卑微的小粉絲小小的心愿,行嗎?」
雲驚凰還眨巴著眼睛,試圖令他動搖。
但她發現,不論她說什麼,帝懿神情始終冷峻淡淡,就像在看一株腳邊的野草……
她眸色轉了轉,只能說:
「你方才不是問我想要什麼賞賜嗎?
我想要的賞賜就是留在你身邊一年,若一年後你依舊覺得我礙眼多餘,我會主動和離,絕不糾纏你!」
「你要是不同意的話……那……那就就是言而無信……
對!言而無信、信口雌黃、信口開河、食言而肥、言行不一、輕諾寡信、自食其言、背信棄義、出爾反爾、始亂終棄、三心二意……」
雲驚凰幾乎把自己這輩子能想到的詞彙全想了。
向來尊貴的男人長眉皺起,目光終於落在她身上:
「好,一年為期,和離時贏宮一半財產為謝禮。
但一年後,不得再生糾纏!」
「行!就這麼定!」
一年時間,足夠啦!
雲驚凰心花怒放,還朝著他伸出小拇指:
「那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王妃,任何情況不得更改喔!」
帝懿瞥了眼她的手,如同在看一個稚嫩孩童。
他喚了聲:「蒼伐。」
蒼伐會意,立即離開。
不一會兒,他拿來一本厚厚的典籍,雙手遞給雲驚凰。
雲驚凰看了眼,是《贏宮守則》。
「王妃定要熟記於心,一條不可疏漏。」
蒼伐好心提醒後,恭敬地推著那漆黑的龍椅離開。
玄虎跟在其後,猛獸的身型襯得龍椅上的男人更加威嚴、高不可攀。
雲驚凰看著他的背影,緊緊握住典籍。
前世蒼伐也給過她這本典籍,可她任性妄為,沒看過一頁,以至於在贏宮觸犯過許多禁地,給帝懿惹了無數麻煩。
這一世,她會乖乖的,了解他的一切喜怒禁忌!再也不成為他的累贅!
一年後,她絕不要他厭煩她、趕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