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斯越壓低眉眼,眸底起了波瀾,浮動名為躁意的波。
他看著宋昭,喑啞道:「過來。」
宋昭依言走過去,停在季斯越兩步之外,不再動了。
季斯越靠在椅背上,姿態放鬆,手腕和脖頸線條從深色西裝中延伸而出,淡青色的血管蜿蜒在白皙的皮膚上。
如果沒有青紫成片的斑駁傷痕,倒也不失為不錯的景色。
他翹唇輕諷:「怎麼?怕我吃了你。」
宋昭垂下眼眸,語氣很平淡:「你不會嗎?」
「你不是一直都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嗎?」
笑痕僵在唇邊,季斯越的眼眸驀然陰暗下來。
他很快又笑開,吐息殘忍:「是啊,你知道我討厭你,你也該知道,我今天不會讓你好過。」
宋昭沒有露出意料之外的神色,很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
想要有所求,就要付出應有的代價,這條鐵律,她一直記在心裡。
只要能讓溫喬一擺脫裴鈺的控制,她什麼都願意去做。
「說吧,你要我做什麼?」
季斯越的眼神落在面前的藥箱上,抬了抬下頜:「給我上藥。」
就這樣?
宋昭本來已經做好了被他刁難的準備,聞言眸中不由拂過一絲懷疑,腳下遲疑著沒有動。
季斯越沉下聲音:「不是說什麼都願意嗎,這點小事都不想做?」
季斯越這人總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宋昭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也懶得再費心去猜。
他要她上藥,那她就上。
宋昭走到季斯越面前,拿起棉簽和消毒水,對他道:「你抬一下下巴。」
季斯越神情不屑,但動作上卻乖乖照做了。
宋昭討厭他,下手的時候也不留情面,棉簽重重壓住他傷處,季斯越倒抽一口冷氣。
「……你想疼死我?」
宋昭絲毫不心虛:「覺得疼就別讓我給你上。」
季斯越氣得直冷笑:「你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宋昭才是大爺。
宋昭手上動作沒停:「你要的是我的行為,又不是態度,我哭著做還是笑著做,對你來說有區別嗎?」
季斯越額角青筋一跳:「你……」
「別動。」
宋昭皺眉,一隻手捏住了他下巴。
那力道明明不足為道,可季斯越愣是像被馴服了一樣,沒反抗,也沒想到要去按開宋昭的手。
她就在他旁邊,身上的香氣有意無意朝他鼻子裡鑽,像是上好的安神香,水過無痕一般,將他心裡的怨懟一下子撫平了。
季斯越用餘光去看宋昭,抗拒忍耐的情緒被掩蓋在鴉羽般的長睫下,頭頂暖黃的燈光傾灑墜落,在她下瞼處投出一小片陰影。
在靜謐到令人恍惚的空氣中,她的神情竟隱約……有種溫柔。
季斯越眼神一晃。
然而下一瞬,宋昭抬起頭,冰涼的眼眸瞬間將溫和的表象打碎。
所謂的溫柔不過是他自以為是的幻想,像是薄紗,輕輕一戳就會粉碎。
宋昭只看了一眼季斯越深沉的眼睛,便平淡地將手收了回去:「好了。」
季斯越卻突然伸手,握住她手腕。
宋昭掙紮起來:「放手,季斯越……季斯越!」
季斯越看著她,沉默許久,眼神黑得可怕。
這一刻,緊繃的大腦防線開始鬆懈,一句話不經思考,一下脫口而出。
「現在,給周妄打電話。」
出口的瞬間,季斯越和宋昭同時怔住。
季斯越神色莫名,他也為自己反常的行為感到不解,那句無厘頭的話完全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像是從潛意識裡跳出來的一樣。
那是他真正的想法嗎?
季斯越本來還在猶豫,然而,當他看到宋昭那雙望過來的、近在眼前的漂亮眼瞳時,答案似乎已經在他心裡了。
「你沒聽錯,我要你現在給周妄打電話。」
季斯越又重複了一遍,雙眸灼灼:
「告訴他,你之前是故意勾引他,讓他對你動心,以此讓傅知珩吃醋,你從來都對他沒意思。」
宋昭那雙形狀好看的眉毛緩緩擰緊,在季斯越越來越壓迫的視線中,她緩緩搖了搖頭。
「我不打。」
季斯越沉聲道:「為什麼,這很難做到嗎?」
「不難,只是……」
宋昭似乎猶豫了一下,隨後坦誠回答道:
「我沒有勾引他,更沒有想要誰吃醋,更重要的是……」
季斯越緊緊盯著她:「是什麼?」
宋昭遲疑了一會兒,像是接受事實一樣,忽然笑開,唇角向上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我不承認你最後的那句話,我對周妄並不是毫無感覺。」
從一開始的冷漠警惕,到後來慢慢對他打開心防,連他親她,她也只是感到震驚錯愕,並沒有絲毫的厭惡和抗拒。
這是喜歡嗎?
宋昭不能肯定,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她對周妄動心了,她沒辦法否認。
宋昭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卻沒看到得到她答案的季斯越,臉色一點點沉到了谷底。
他幾乎控制不住臉上扭曲的表情,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裡逼出來的:
「你喜歡周妄?!你怎麼敢?!」
說不清緣由的暴怒讓季斯越開始口不擇言:
「你以為你是誰,你知道周家是什麼樣的家族嗎?憑你這樣的出身,還是個二婚,你連周家大門的門檻都摸不到!」
「我不妨直言告訴你,周爺爺不會接受你,更加不會放任周妄和你在一起,今天他被帶回去,就是為了受罰!他不死也要脫一層皮!」
「如果你不想連累周妄的話,最好照我說的去做,立刻給他打電話!」
說到最後,季斯越猛地站了起來,壓迫感拔地而起。
宋昭在他的影子裡,渺小的似乎下一秒就會被碾碎。
她垂眸聽著,手指緩緩捏緊,嵌進掌心:「我不能打,至少現在,我不能打。」
周妄如果當真是為了她和家族對抗,那她這個時候跟他說那些違心話,無異於拿刀子殺他的心。
用謊言輕易去粉碎別人的真心,宋昭做不到。
她想的是,如果不能成為周妄的鎧甲,那她至少不能成為別人手中那把捅向他的利刃。
季斯越很長時間都沒有再說話,因為失控而外放的情緒被一點一點按了回去,他整個人陷入一片令人心慌的沉默。
良久,才短促地笑了一聲。
「宋昭,你知道拒絕我的下場嗎?」
「LX的每一位客人,都迫不及待把你撕碎,你難道沒看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