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在胡說八道什麼?」
「呃,老夫不太清楚……」
「南市有新戲?」
「哦,是這樣的,秦武,尤其天譴民眾的娛樂生活還是蠻充實的,什麼張三說法,仙皇傳承,值得一看。」
紅囍女呵呵:「道友有興趣可自去。」
三洗也不應,問道:「道友去何處?」
「運動會賽場。」
三洗心虛道:「呃,那老夫就不作陪了,紅道友玩開心。」
至於會同館,二人都沒心思回去。
下面那個無論是不是劍修,他們都不想接觸。
見二人一言不發,落地分道揚鑣,獨孤逍遙愣住。
「莫非是生氣了……」
但影響不到本座春暖花開的心情!
再度閉眼,細細體悟丹田裡那絲初生的劍氣,獨孤逍遙淚水決堤。
「五百多年的追求,今日始成……」
五百多年!
歷經千辛萬苦,九死一生,劍道終……半成!
「青蓮劍意初體悟,劍氣初生,只待體內靈力盡數轉化為劍氣!」
即使修為境界會有所跌落……
「但我馬上是劍修了!」
「劍修,哈哈哈,劍修……」
會同館,被獨孤逍遙的哭嚎大笑充斥。
另外八位偽劍修非但不勸宗主,甚至表現比宗主還誇張。
「這條路,真走得通!」
「即使我們愚鈍到了如此地步,青蓮居士也能替我們續上前路……」
「青蓮居士,請受吾等一拜!」
……
楚漢地界,可沒有不許下跪的公序良俗。
這齊刷刷跪了九個,院門口前來打探情況的會同館官員,腦子直接宕機。
卻也是個靈活的角色,愣了過後,他業務能力立馬上線,臉上堆滿笑容,躬身拱手。
「不知諸位尊敬的貴客,可需香火錢紙一類的物什助興,如此祭祀,更能體現誠意……」
從會同館至賽場,三十來里路。
這一次,紅囍女又走出了不一樣的體悟。
仿佛迎面吹來的風,都帶著劍意,割得她生疼。
她聽白小蓮形容過十三年前的秦武,和她印象中的俗世,並無二致。
如今,眼中所見之異景,八成都帶著沈青雲革新秦武的影子。
這些影子,又迫使她不斷去臆想——
萬一沈青雲,真的具有劍道天賦,且去了仙劍宗……
「我那徒兒,又得去什麼地方,才能讓沈青雲高看一眼,且俯首稱臣呢?」
念頭剛生,又有漫天嘲諷,從五感六識,十一路對她進行攻擊。
「紅囍女,你真是沒一點兒自知之明啊……」
她自己都在嘲諷自己。
「怕是天玄宗的弟子,成了仙劍宗的媳婦,都得低眉順眼,半當丫鬟半當婦吧……」
恍惚頓去。
抬頭一瞧,是熱火朝天的賽場。
尋視一陣,得見沈青雲。
這位秦武聖賢,正和六位同僚圍成一圈,單手迭於圈中。
「團結一心,其利斷金!」
「心懷信念,手握勝利!」
「眾志成城,成就你我!」
「風雨彩虹,鏗鏘玫瑰!」
嗯?
眾小一怔。
杜奎疑惑道:「怎?」
「沒什麼……」沈青雲趕緊做賽前最後部署,「方才慶余坊學堂已經跳完,諸位感覺如何?」
都不用感覺,那金燦燦明晃晃的四十九分,就壓得眾人不見彩虹,只見風雨了。
「沈哥,」柳高升表態,「我們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你儘管部署,我們都聽你的。」
「好,」沈青雲也不推讓,凝聲道,「我看得很清楚,團體賽風格有變,慶余坊選手比之前少了分嚴謹,多了分……歡樂?」
柳高升猛點頭:「我也發現了,準確來說,多了分禮部的風格。」
杜奎瞥了眼柳高升。
「我說這貨怎麼接話這麼快,原來打著邀功的主意。」
果不其然,沈青雲比出大拇指。
「柳兄首功,想必那一分,就扣這裡了,明白了這點,我們就更好操作了。」
眾小眼神灼灼,等待沈哥的錦囊妙計。
「就記住一句話,」沈青雲身上爆出一股子絕強自信,「我們上去,不是參加什麼破比賽的,而是去教學的!」
原來我們已經強到這種地步了嗎?
眾小的小宇宙也爆發了。
沈青雲覺得差不多了,深吸口氣:「一切為了律部榮耀!」
眾:「吼!」
手一撒開,沈青雲大手再揮:「上場!」
七個唇紅齒白的年輕人,器宇軒昂入場,惹得圍觀群眾各種喝采。
「是年輕人該有的樣子。」
「感覺南市那出葫蘆娃的戲本,就該他們七個演啊……」
「不對,裡面好像有個女的,適合演蛇妖!」
「那不少一個葫蘆娃?」
「你傻啊,有個會隱身啊……」
……
目送沈青雲七人上場,紅囍女微感不適。
還是那句話,修仙界的天才,無論大小還是絕頂,沒一個像沈青雲這般的。
「修仙界的天才,哪個不是忙著大事,忙著修行,於各處人前顯聖……」
今兒聽聞某宗天驕越境而勝。
明兒目睹某宗天驕逆轉乾坤,拿下大機緣。
而眼目前的天才,正一本正經的,和一群小屁孩玩大一號的過家家……
唔,看上去,還上頭了。
「他是真有閒心,還是真有閒工夫?」
微一思忖,她搖頭否定二者。
「這只是表面,深究起來,還是他並無天才的自覺?」
一時間,紅囍女又恍惚了。
當輕快明亮的動感音樂響起,她猛地想起一事。
「仙劍宗,會為這種捕風捉影的事兒,派人來秦武嗎……」
遠處。
旮旯。
秦墨矩和霍休本在看律部眾小跳操,發現紅囍女盯著沈青雲入神,不由狐疑。
「這怎麼回事?」
「陛下,老臣也奇怪,白小蓮去天玄宗,她師尊卻留在秦武……還和三洗散人過分親密……」
「朕管這種事?朕是問,她為何盯著朕的沈行走!」
「呃……」霍休一琢磨,低聲道,「會不會是白小蓮的意思?」
秦墨矩一驚:「還不放棄?」
霍休苦道:「若老臣是女的,面對小沈這種……怕也不敢輕言放棄。」
秦墨矩摸摸鼻子,繼續看跳操。
重視程度不同,展現出來的效果是真不一樣。
律部眾小跳得不僅專業,每個人看上去也分外耀眼。
開始還有觀眾喝彩,看著看著,就有了朝聖的心思。
等紅囍女把思緒從仙劍宗是否來人中抽出,微覺訝異,抬眼看向台上,又是一怔。
說是胡鬧,卻也有幾分味道啊。
笑了笑,她還待繼續思緒,秀眉微蹙,又看向台上。
「這就是三洗散人口中,學了小半年未曾習得的,秦武皇帝專門為高升小友定製的體操?」
好像也不難啊……
音樂結束。
觀眾大氣不敢出一口。
本還等著葫蘆娃們下台,結果葫蘆娃們還有活。
「列位,前後左右,依次排隊致敬!」
七人整齊如一人,表情嚴肅,面相前後左右依次微點頭,微躬身,最後齊齊轉身,同手同腳,高昂頭顱,下台。
秦墨矩倒吸一口涼氣:「穩了!」
是啊,老臣甚至都看出感悟了。
霍休心頭多少鬆了口氣,笑道:「陛下,小沈也算如……嘶,陛下快看!」
秦墨矩都打算去恭賀沈青雲樂,聞言回頭一瞧,裁判正亮分。
前面四個明晃晃的十分。
最後卻是個刺眼的……
「八分?」秦墨矩如遭雷劈,「這都能扣出分來的?」
霍休也變色了:「陛下息怒,老臣去問問。」
「稍安勿躁,」秦墨矩擺手,「且等裁判給個說法,若是……哼!」
觀眾譁然。
選手也險些爆掉。
「柳兄柳兄,莫要丟分又丟人!」
「沈哥,我忍不了,妥妥針對我們的!」
「放心,」沈青雲奶凶奶凶地盯著那個八分裁判,「我這就找他要說法,他不給,我便給他說法!」
六個葫蘆娃在台下。
平日隱身的那個,這回上了台。
幾步路,他怒意鑽進了心頭,臉上帶著淡淡的,來自自身素質的笑容。
「我上來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請教一下,扣的兩分從何而來,畢竟只有知道哪裡錯了,才能更好前進……」
觀眾聞言,開始七嘴八舌打抱不平。
「看看,看看!」
「輸了都這般講禮貌,有風度!」
「問題我都不知哪兒就輸了,妥妥的黑幕啊……」
「這裁判怕是收了黑心錢!」
「誒?不對,歸墟門隊伍才四十三分,他們的對手主要是慶余坊的蒙童,收什麼錢?」
「……那就收了糖葫蘆!」
……
選手上台,裁判還能穩起。
觀眾一鬧,其他四位裁判就看向同伴了。
八分裁判此時倒也淡定。
繼上午給大鬍子多評了半分後,他對本專業的自信,也提高了不少,起身走到沈青雲面前,淡淡開口。
「也是有出處的。」
沈青雲笑道:「洗耳恭聽。」
「體操評分標準總綱中,有精神面貌一大項,其中一小項明確標識,跳操要生動活潑,動作舒展健美,自然灑脫……」
「然後?」
八分裁判自信道:「不能說你們跳得不好,恰恰相反,你們跳得幾乎全是標準動作,卻失去生動、活潑二字,觀眾感受不到美,便不利於體操的傳播,故扣兩分。」
沈青雲哈了一聲,想說什麼,又搖搖頭,似被什麼堵住,堵得眼睛都有些紅了。
裁判見狀,安慰道:「年輕人,做什麼事都是要有人性的,失了人性,那就是死物……」
「受教受教……」
沈青雲不敢呆下去了,匆匆拱手,落荒而逃。
見沈哥眼圈兒泛紅,柳高升也不敢鬧了,忙安慰。
「沈哥,左右一跳操,別往心裡去……走走走,去勝天半指堂散散心!」
「不是,你們不懂……」沈青雲深吸口氣,開始磨牙,「個人賽,我又打哈欠又舉手,夠活潑了吧?他們扣我兩分!團體賽我一本正經,他們,他們又說我沒人性!」
聽到這抱怨,幾人牙關緊咬,面兒上苦大仇深,心裡樂得上躥下跳。
「哈哈,沈哥這……」
「無法形容的可愛!」
「沈哥對體操是真在意啊……」
「哥幾個,我都不知道如何安慰沈哥了……」
「還安慰個鳥,趕緊走人,沈二叔過來看笑話了!」
……
律部眾小匆匆跑路。
君臣面面相覷。
「這也行?」
「陛下,小沈沒反駁,怕是也……也服氣。」
「嘖,」秦墨矩不知說什麼好了,「你說,沈行走為何這般重視體操?」
陛下您都問了七八遍了!
霍休實在找不到理由,只能硬著頭皮往自己身上潑髒水。
「怕是和老臣有關。」
「嗯?」
「運動會前,老夫要小沈多報名,掙幾個魁首回來,他,他說體操就倆魁首,老夫一想也能湊合,結果……」
結果一個都沒有啊!
秦墨矩暗嘆,板著臉道:「霍休,墨染之前就告過你的狀,別什麼事都用沈行走。」
「陛下教訓的是,老臣知錯……」
目送沈青雲離去,紅囍女失笑。
「萬一仙劍宗真來人了,看到這樣的沈青雲……」
但凡心裡有數的,都會扭頭就走吧。
「沈青雲,我也不是見不得你好,我只希望你能在我徒兒的引領下,越來越好……」
律部的七個葫蘆娃跑了。
慶余坊學堂的六小齡童,上台領獎。
至於秋風不好領隊的歸墟門隊伍,再次拿下探花。
「秋風不好選手,」八分裁判搖了搖手裡的榜眼牌,「給榜眼隊伍捎過去?」
「哈哈哈,」秋風不好忙接牌,「必須的,這種事本座愛干,比本座拿魁首還開心啊!」
勝天半指堂。
眾小圍觀沈青雲洗腳。
「你們不洗?」趙傲天邊洗邊問。
柳高升笑嘻嘻道:「不是怕趙神醫累著嗎,放心,銀子不少給,多使點勁,幫沈哥排遣一下心中的鬱郁之氣。」
「心郁之氣?」趙傲天瞥了眼沈青雲,神態上沒發現,便點頭道,「那老夫著重梳理一下湧泉……」
嘶!
沈青雲被那半根指頭捅得臀部上翹,嘶嘶道:「前輩……」
「怎麼力道大了?」
開玩笑!
沈青雲牙關緊咬,還擠出個笑容:「剛好。」
柳高升觀察一陣,忙道:「趙神醫,沈哥為人謙虛,他說剛好是在給你留面子……」
沈青雲慌了:「誒誒誒,柳兄我洗腳謙虛個什……」
「老夫明白了!」趙傲天深吸口氣,也開始咬牙,眼珠子也瞪起,「走你!」
「啊……」
聽得勝天半指堂里近乎慘叫的呻喚,君臣面面相覷。
「陛下放心,這是趙神醫新開的捏腳營生。」
「他們來此作甚?」
「定是為了安慰小沈。」
「行,那等吧。」
結果等著等著,律部眾小還沒出來,小仙劍宗九位找了過來。
雙方一對眼,君臣莫名心虛。
「原來是秦武陛下和霍大人,」獨孤逍遙此刻已無方才的興奮,行了個劍禮,「某有禮了。」
秦墨矩現學現賣,溫和道:「獨孤宗主也來捏腳?」
捏腳?
獨孤逍遙一愣,搖頭道:「吾等前來尋青蓮居士。」
「青蓮居士……」秦墨矩看向霍休。
霍休硬著頭皮道:「陛下,小沈……」
嘶!
這是入魔了啊。
「好端端一宗之主……」
這朕得替小沈撐起來!
秦墨矩更心虛了,忙笑道:「獨孤宗主怕是有事?無妨,和朕說一樣。」
「陛下,不一樣……」
「哈,」秦墨矩朗聲一笑,「沈行走能允的事,朕自無二話!」
陛下莫要說大話啊!
霍休心頭一慌,忙擠眉弄眼提示。
獨孤逍遙看了眼秦墨矩,再施劍禮:「那便請陛下傳授吾等,青蓮劍典第三招。」
秦墨矩笑道:「諸位是來找沈行走的?沈行走就在裡面,朕幫你們叫一聲……沈行走!」
平地驚雷,把半指堂的人全給炸了出來。
「誰他……哎呀!」
沈青雲一把將柳高升拽回堂里,瞅街上雙方,再看看秦墨矩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人都麻了。
「練劍未遂→走火入魔→狀告陛下→登門問罪……」
哈哈哈哈……
老爹誤我啊!
「但我對老爹沒信心,對陛下還能沒信心嗎!」
只要我認罪認得快,態度好,陛下也會輕拿輕放的吧!
就這琢磨的三兩瞬,他臉上已滿是悔恨之情。
「陛下,微臣知……」
「居士在上,請受吾等一拜!」
九人動作,比台上的葫蘆娃還整齊。
勝天半指堂外的街道,都被跪出了十八個窩。
這一跪,秦武君臣簡直跟被雷劈了似的。
霍休反應最快,衝上去就開始扶,邊扶還邊喊道:「獨孤宗主,有話好好說,秦武不興下跪,也不興喊冤……再者喊冤您也不能跪被告啊!」
獨孤逍遙沒聽懂,卻也不起來,崇拜看著沈青雲,沉聲道:「居士授劍修之法,助我獨孤逍遙踏出最重要的半步,區區一跪,算得了什麼!」
沈青雲臉都綠了。
「白虹貫日,他沒找我……」
學了我爹的起手劍,他來了!
用腳趾頭想,我沈青雲都是被我爹坑了啊!
「我也是傻,自己多少還有些修行基礎,我爹他……裝得比我還硬!」
還用半步這種陰陽話來諷刺……誒?半步?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道:「那個……半步的話,是不是比一步容易撤回來些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