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 恩威
聽著鄭鴻逵侃侃而談,朱慎錐微微點頭,徐憲成和周安民聽著也頗有興趣,如鄭鴻逵所言不差的話,從海路走日本航線進行海貿的確獲利豐厚。
而且鄭鴻逵對日本的確了解,不管是日本的官方情況還是民間,說起來更是了如指掌。不過這也正常,鄭家是大海盜出身,日本航線是鄭家原本就在走的,只不過之前一直走的是南方一條線而不是北方航線。
另外,鄭芝龍作為鄭家的當家人更早就在日本置辦了產業,還娶了個日本老婆呢。
他這個老婆可不簡單,是日本肥前國平戶藩家臣田川昱皇的女兒田川松,田川家是日本地方的武家豪族,鄭芝龍通過田川家結識了不少日本貴族、武士和豪商,通過這些關係再加上手中的商路和本身實力,從而積累了巨大的財富。
更重要的一點,田川松給鄭芝龍生了一個兒子,這個兒子就是後來大名鼎鼎的鄭成功。
因為鄭芝龍後來被朝廷招安,搖身一變從一介海盜成為了大明武官,正是這個原因日本方面禁止田川松和她的兒子離開日本,所以夫妻、父子已有很久沒見了。
但就算這樣,鄭芝龍對自己這個妻子和兒子還是很上心的,平日裡不僅多有書信來往,更經常會托人給老婆孩子送去東西,並想辦法打通關節把老婆孩子接到大明來。
其中鄭鴻逵就代表他大哥往返大明和日本多次,前去探望嫂嫂和侄兒,所以鄭鴻逵對日本的情況很是了解。
「如讓你主持日本海貿可有把握?」朱慎錐問道。
鄭鴻逵想也不想就道:「回監國,微臣有十足的把握!」
「哦,居然有這樣的自信?」
「監國明鑑,別的地方微臣或許不敢拍這個胸脯,但日本嘛……嘿嘿,微臣在那邊人頭熟的很,何況這一次是朝廷開海的官方海貿,同往日不同,德川幕府和地方藩敢對普通海商擺架子,難不成還有膽量同我大明作對?有了朝廷的名義,日本上下求之不得呢,再加上微臣在日本的關係,打通關節進入日本輕而易舉。」鄭鴻逵洋洋得意說道。
「聽說日本那邊倭寇甚多?海上行舟經常會遭遇海盜搶掠?這個風險不小吧?」這時候,周安民突然插問了一句。
這句話問出,鄭鴻逵仿佛聽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似得,頓時樂了:「周大人不知,這倭寇本就是由日本那些破落武士和浪人組成,如是早些年的話或許還有點氣候,可如今早就不多了。至於日本那邊的海盜實際上就是日本幾個小藩私下所為,根本不足為患。」
「我鄭家在海上縱橫多年,別說區區日本彈丸之地,就算是整個南海都來去自如。原本盤踞各處的大股海盜早就被我兄長擊破,有名有姓的頭目死的死逃的逃,再也不復往日實力。至於小股海盜更不足為患,不是我鄭鴻逵吹牛,在海上絕對沒人敢碰我鄭家的船,就連從歐羅巴來的紅毛鬼,只要進了南海如想海上通行,不求到我鄭家,花銀子讓我鄭家庇護插上鄭家的旗號根本就是寸步難行……。」
鄭鴻逵越說越得意,鄭氏是海上的霸主,這點絲毫不為過。鄭芝龍兄弟縱橫四海多年,他們就是天下最大的海盜集團。和鄭芝龍同時間的幾股大海盜集團,基本已都被他給滅了,雖然鄭家損失不小,其中鄭芝虎在攻伐劉香一戰中大意身亡,但劉香部卻最終被鄭芝龍徹底剿滅,劉香死後鄭芝龍掃平了所有大股海盜,獨霸四海。
所以鄭鴻逵說的一點都不錯,這天下其他的不說,要論海上實力他鄭家是最大的,根本就沒人敢惹。而且所有通行南海的船隻必須得到鄭家的同意,掏錢買過路費,插上代表鄭家的旗幟才行。別說普通商船了,就連荷蘭、西班牙、葡萄牙等國的武裝商船甚至戰船也是如此,由此可見鄭芝龍這個海賊王的威風。
「呵呵,沒想到你們鄭家居然有如此實力,如在海上,號令四海,就算是帝王也不及呀。」朱慎錐突然笑了起來,意味深長說了這麼一句。
這話一出瞬間就如一盆冷水淋頭,讓剛才還眉飛色舞的鄭鴻逵瞬間就變了臉色。他額頭滲出了豆大的汗珠,整個人不由自主顫抖起來,坐都坐不穩了,撲通一聲就衝著朱慎錐跪倒。
「監……監國千歲……微臣……微臣剛才是胡言亂語……胡說八道,我鄭家對朝廷是忠心耿耿呀,微臣更是……微臣該死……微臣實在該死……。」說著,鄭鴻逵不住地朝著朱慎錐磕頭,一副驚恐急迫的樣子,見他如此朱慎錐下意識朝著徐憲成和周安民望去,這兩人同時嘴角含笑,似乎早就有預料如此的表情。 「此人對孤和朝廷心有畏懼,還是可以一用……。」朱慎錐心中有了結論,鄭氏集團的強大朱慎錐當然清楚,鄭芝龍和他幾個兄弟究竟是什麼出身他更是了解,雖然鄭鴻逵剛才大言不慚說了那麼一番話,但這些話卻都是事實,只是興奮之餘說了真話罷了。
朱慎錐又不是崇禎皇帝,他可沒那么小心眼,剛才他那一句話是特意試探鄭鴻逵,看看他的反應。
現在見鄭鴻逵被嚇得面無人色,磕頭如搗蒜的模樣,朱慎錐反而徹底放心下來,不管鄭鴻逵之前是幹嘛的,只要他對自己有畏懼心,對朝廷有敬畏,這就足夠了,至於過往嘛,這個沒必要再去追究,再說了鄭家兄弟早就被朝廷招安了,從這方面來說,鄭氏集團的強大也代表著大明在海上力量的強大。
當然了,對於鄭氏集團,尤其是鄭芝龍未來如何安置,他所掌握的海上力量又如何轉變等等,這些都是後話。眼下談這些為時過早,今天讓鄭鴻逵入宮可不是為了這個。
「鄭鴻逵!」
「微……微臣在……。」鄭鴻逵把額頭都給磕破了,現在的他嚇得要死,就怕朱慎錐因為自己的失言雷霆大怒,直接把他拉出去砍了腦袋。如果是這樣的話實在太冤枉了,自己簡直昏了頭了,莫非來前喝了酒的緣故,一開始不是聊的好好麼?怎麼聊著聊著就吹噓起他們鄭家在海上的威風了?這話能當著朱慎錐的面說?不是上茅房打燈籠——找死(屎)麼?
「你鄭家因何起家,在海上又是如何,孤早就知曉一二,你剛前雖是失口,說的卻也是真話,既然是真話,孤如何會在意?況且你鄭家兄弟早就受了朝廷招安,已不再是海盜,如今爾等都是朝廷命官,之前的事既往不咎,無妨,起來吧。」
「微臣謝千歲……謝千歲……。」鄭鴻逵大喜過望,又衝著朱慎錐磕了幾個頭這才從地上爬起來,見他起身後依舊是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樣,朱慎錐和善地安撫了他幾句,這才讓他漸漸放下心來。
接著,朱慎錐對鄭鴻逵說鄭家以前的事就算過去了,現在既然是朝廷命官,就要聽從朝廷號令,而且這一次讓他來京任務重大,以後山東海貿的事鄭鴻逵要好好配合內務府做事,只要用心做事,作為大明監國他絕對不會虧待於他。
此外朱慎錐還對鄭鴻逵承諾,讓他給鄭芝龍去信,等日本的海貿啟動後,會給他一道旨意,讓鄭鴻逵領著這道旨意去日本把田川松和孩子接回大明來。
日本人敢扣押大明官員的家眷,這是大明朝廷無法容忍的,朱慎錐自然要為鄭芝龍做主。等接回田川松和孩子後,朝廷還會賜於府邸安置在京師,鄭芝龍也能來京師和妻子團聚,也算是朝廷的誠意。
聽到這鄭鴻逵露出喜色,連連謝過朱慎錐,但他卻沒深思為何朱慎錐說要安置在京師。鄭芝龍這個人桀驁不馴,但很重親情,而且他作為海盜出身對於自己的身份也多有自卑,一直期望有朝一日能脫離海盜成為朝廷命官,從而光宗耀祖。
這也是鄭芝龍會受招安的主要原因,在歷史上鄭芝龍受了招安後的確再也沒有過反心,包括他的幾個兄弟也是一樣。從這點來說,鄭氏兄弟雖出身不好,卻還是對朝廷有忠義的,而且在一定程度也能重用。
就和烈馬一樣,要馴服就要上籠頭,然後慢慢來馴,只要手段用的得當,為何不可呢?
說了一番關於海貿的事,朱慎錐又問起了鄭鴻逵有關海戰的情況,鄭氏集團縱橫四海,鄭鴻逵作為鄭芝龍的兄弟,自然熟悉海戰,他雖比不上鄭芝虎在海上勇猛,可要論海戰本事也不差。
因為剛才的緣故,鄭鴻逵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小心了許多,他沒敢再胡亂吹噓,而是實話實說,一五一十講述了他對海戰的心得體會。
隨著他的講述,徐憲成和周安民都表露出了極大的興趣,但因為海戰和陸戰的不同,鄭鴻逵的有些描述他們有些弄不明白,鄭鴻逵比劃了許久只搞明白了一半,見此朱慎錐來了興趣,當即讓鄭鴻逵上前細說,還特意讓人找來一些器物代表海戰的戰船,擺在桌上讓鄭鴻逵以實物演示給他們看。
鄭鴻逵拿著這些擺出了陣型,指著細細解釋,這樣一來大家就能看得明白了。隨著鄭鴻逵的不斷講解,再加上移動陣型進行變化等等,朱慎錐不得不承認鄭鴻逵的確有兩把刷子,這海戰和陸戰就是不同,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如用陸戰的思維去打海戰,碰到懂行的人不全軍覆沒才怪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