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跟著一起罵
鯧旺村不僅靠海,而且有山,典型的依山伴海小漁村。
村前是海,村後頭走一段路,就是樹木蔥蘢的連綿青山。
山腳下,有一大片的平原,種植著各種農作物。山上的幾道清泉,汩汩而下,一直流進山腳的地里。
地里有甘蔗,有芭蕉,當然也有紅薯。
來到自家的紅薯地,父子倆就揮動起了鋤頭。
這裡的紅皮薯還挺甜的,偶爾吃的話簡直算得上美味。只是,餐餐當飯吃,換成誰都受不了。
梁自強一鋤頭下去,有些傻眼,一旁的梁父更是嗷嗷叫了起來。
原因很簡單,好好的大紅薯,被他一鋤頭直接斬成了兩截。
「怎麼搞的,挖個紅薯你都不會嗎?!」
梁父一臉惋惜地責怪道。這代人對糧食近乎偏執的情結,全都寫在臉上了。
挖紅薯算是梁自強從小干到大的活了,怎麼可能不會?只是隔了幾十年,一時居然有些手生。
「沒看準,意外了,意外了!」
梁自強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再挖時就找到感覺了。
從小烙在腦子裡的事物,沒那麼容易忘掉,很快就能對上信號。
接著挖出的每一隻紅薯都是天庭飽滿、膀大腰圓,再沒出現被強行腰斬的情況。梁父往這邊又多瞧了兩眼,才算放下心來。
父子倆不一會,就挖了有一小筐。
正準備回家,卻聽不遠處有人帶著驚訝語氣,「咦」了一聲。
是旁邊另一塊紅薯地,正走進地里的村民蔡金生。
蔡金生朝著這邊多看了兩眼,乾脆走了過來,頗感意外地叫住了梁得福:
「得福,你怎麼在這裡?你今天不是出海了嗎?」
梁自強聽到這,不禁暗暗看了金生一眼。
梁得福卻被問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我是明天一大早才出海,還有差不多一天的時間呢。怎麼了?」
不料蔡金生聽他回答後,面色更加疑惑了,頓著鋤頭想了想:
「不對呀!今早我去自家船上取點東西,順便看了一眼。平時伱家的船不都停在我旁邊不遠嗎?可今早那位置空空的,壓根沒看見啊!
我還以為你開船出海了吶!你把船停別處去了?」
「你會不會看錯了?」梁父又驚又疑,「我的船一直停在老地方,沒挪過窩啊!」
「沒道理看錯啊,也沒人借你的船?」
「我那是全村最舊的船了,要借,人家也不借我的呀!」
「那就真奇怪了,興許我真看花眼了?」蔡金生很是納悶。
「爸,不管金生叔是不是看花眼,咱要不要跑去海邊瞧瞧?看看就能弄明白怎麼回事了!」
梁自強眼見事情已經不可能再繼續遮掩,自己再這麼淡定下去就不合適了,於是趕緊主動向父親提議道。
梁父點了點頭:
「我去海邊看一下吧,你把鋤頭和這筐紅薯帶回家去。」
臨走梁父又順嘴問道:
「早上你賣魚貨給鄭六,經過海邊時有沒有留意船還在不在?」
梁自強搖搖頭道:
「沒特別留意,早知道就繞過去看一眼了!」
這些說辭都是從放船那刻就尋思好了的,說出口來還挺自然的。
梁父也沒覺得有任何不正常。畢竟,鄭六是在大碼頭收貨,那兒停的漁船更多,有幾十條。而梁家的漁船卻是停在另一處小碼頭,雖然都是在海邊,但並不是同一處。
「行了你回去吧。」梁父將自己的鋤頭也交給兒子,便風風火火往海邊方向趕去了。
梁自強看著父親火燒眉毛的樣子,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什麼也沒說,扛起兩把鋤頭,一手再拎上筐,回家去了。
一進家門,鋤頭還沒放下,梁母就望了過來問道:
「怎麼一個人回了,你爸又上哪去了?」
「剛在地里聽金生說,我們家船不見了。也不知是不是他看錯了,爸去海邊瞅一眼,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梁自強「如實」地告訴母親道。
「船不見了?金生怕是在逗你爸吧,好端端的船怎麼會不見,自己長腿不成?」
梁母的第一反應,是覺得蔡金生在說著玩。
屋門前,梁麗芝跟著大嫂在學織網,一直都學不太會,學得很是煎熬。
百無聊賴中,一聽到丟了船,大眼睛頓時就亮了,興奮地跑上前來,樂呵呵地問這問那,藉機把織網的苦差事丟到一邊。
大嫂鄺海霞沒被她氣死,一連翻了好幾道白眼:
「真沒救了,誰家丟船像你這樣歡天喜地,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家是撿著船了呢!」
梁母見狀也來氣,差點揪住蠢丫頭揍一頓。
等了織完半張網的工夫,梁得福的身影出現在路上,正往家裡快步趕了過來。
身後,還緊跟著梁天成、梁子豐兩兄弟。
這兄弟倆今天本是被別人家裡請去幫工,估計是聽說丟船的事就趕去海邊了。
「船不會真不見了吧?」梁母和鄺海霞都上前著急問道。
「草它釀,」梁父氣得都飆髒話了,「邪門得很,還真丟了!誰踏馬不干人事,非得偷條破船?我是草他釀了,還是搞他老目了!」
梁自強悄悄瞅了一眼無辜的母親,頓時冒出一頭的黑線……
梁母也不愛聽他罵這種話,當即不滿道:
「找船就找船,別亂草這個草那個的!」
梁父怔了一怔:
「又沒說你。別說罵,逮著了揍死他!真是個狗娘養的東西!」
梁自強在心裡替母親深深地掬了一把同情淚,然後趕緊打斷了父親憤懣的發泄,問道:
「海邊沿岸都找過了嗎?」
梁父既懊惱又沮喪:
「怎麼沒找?我們三個把海邊都走了個遍,影都沒見著!」
「我再去找找看!」梁自強臉上也挺急的,拔腿要往外走。
這事必須急啊,全家都急他不急,那簡直就是破綻。
「先吃飯吧,吃完中飯你再去找。」倒是父親叫住了他。
梁母去做飯了,其他人繼續說著船的事。
梁父也不再一味罵人,捧上碌竹筒吸兩口算是解愁了,然後皺眉說道:
「其實你們下午再出去找,也是白找。我左思右想,覺得兩種可能最大,要麼是外村人把船偷開走了,要麼就是……楊癩子搞的鬼!」
他這麼猜測,都是有根據的。
外村人常常開船去海面轉悠,偷走他們放在海底的定置網,現在得寸進尺,跑進村來偷船也不是沒有可能。
至於楊癩子,剛被梁自強放了一頓血,肯定是懷恨在心。明里不敢搞事,背地裡報復還是很有可能的。
「我覺得就是楊癩子個狗日的!」
老大梁天成聽了父親的話,越想越覺得楊癩子嫌疑極大,基本沒跑了。
「狗改不了吃屎,看來真是他!」一家人漸漸都把懷疑的目標指向了楊癩子。
可是懷疑歸懷疑,也沒法對楊癩子怎樣。畢竟沒任何證據能證明是楊癩子放跑了他們的船。
一家人把楊癩子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梁自強附合著,罵得也挺投入的,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最後,梁父決定道:
「下午我跟村里人都說一聲,讓他們在海面捕撈時留意一眼,要是看到有船在海上漂著就告訴我一句。」
梁父差不多在心裡已經斷定這事跟楊癩子有關。既然如此,他覺得楊癩子也不可能把船藏起來,肯定是放到海里去了。
接著梁父又安排道:
「出海是出不成了,老大老三給人幫工,就繼續幫著,多少掙份工錢。老二白天推高腳罾,晚上在灘涂一帶放放地籠網,要是還能有前兩天的手氣,倒也是筆大收入。」
梁自強連聲說好。
他在心裡估摸了一下,小船在海上被其他漁民發現的概率還是怪低的,基本跟大海撈針是一個性質。
直到現在,父兄出海的事算是被他成功攪黃了。
回到小漁村這麼多天,懸著的心此刻可算落了下來,梁自強不由在心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