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良心未泯的渣男
保時捷911的引擎啟動，泛起的聲浪如同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引人側目。
「說起來，他老人家惦記著要見你可有段時間了。不過又一直囑咐我，不必勉強，只需等你空閒下來的時候過去一趟就好。」
小鄭伸手把導航路線調好，又想到了什麼，不由得哈哈一笑。
「嘿，這老爺子退圈這麼久了，誰曾想風頭不減，還有不少人認出來他。
咱們在來京城的飛機上，他還給好幾個美女小粉絲簽了名呢，難怪年輕的時候被人稱為師奶殺手。」
「李老是什麼時候過來京城的？」
無視掉小鄭提供的勁爆花邊新聞，蘇成意問道。
「差不多得有半拉月了。」
小鄭轉動方向盤，放慢車速，慢悠悠地從大學城繞出來。
「少爺您這面子是真大，李老爺子在京城可是舊友不少的，早些年自家也購有院子。畢竟他大學是在這兒上的嘛。
說起來，他那些舊友即使身在京城，依然個個都說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而且，少爺您要知道，京城遍地都是處級幹部。
每次這些人費心費力要請他過來，李老可是一概拒了個乾脆。這回改了主意專程過來，我猜其實也是為了少爺你，不過倒是機會正好，也去跟老朋友們喝了茶。」
蘇成意聽著小鄭念叨，知道他的話里肯定沒有半點誇大的意思。
「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說不準。」
小鄭撇了撇嘴，搖搖頭。
「像李老這樣的人，又已經到了這個年紀，幾乎說不清楚什麼事情對他來說是重要的。不管是名啊權啊錢啊，都早就都看開了。
而且，真要說的話，似乎也很難有什麼他擺不平的、需要商量的事兒。」
他話說到這裡，蘇成意不由得垂下眼睛，陷入沉思。
恰好是個等紅綠燈的間隙，小鄭騰出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撫。
「安啦，說不定就是想跟你嘮嘮家常呢，老爺子一把年紀，怕寂寞也是正常的。還有上次跟你說的交接傳承的事兒，你老不表態，他恐怕想再問問你。」
「嗯。」
蘇成意點點頭，心裡雖然多少有點忐忑，但並不慌張。
畢竟李老的性格跟外公大為不同，他一向都很溫和，情緒穩定，想來肯定不會出現外公那種吹鬍子瞪眼教訓小輩的場景。
而且李老一直以來對他都是關心又照顧，幾乎是把他當做親外孫對待了。
所以不管這次找他是為了什麼事，肯定也都是為了他好。
綠燈亮起，車輪繼續往前。
突然想到了什麼，蘇成意不由得有些好奇地問道：
「對了，你居然就開這種車去見李老？」
未免太高調了吧。
「不確定。」
沒想到小鄭顯然早就想好了對策，聞言只是冷靜地推了推墨鏡。
「咱們就開到前邊，然後找地兒坐地鐵過去。」
「.」
蘇成意扯了扯安全帶，看著外面勢頭正盛的大太陽，輕飄飄嘆了口氣。
「早知道這樣為什麼要開這輛車過來？」
走出地下車庫，蘇成意抬手擋了擋明晃晃的太陽。
「特地給少爺您展示一下我的新車，哎呀，得報備報備唄。」
小鄭嬉皮笑臉地繼續說道：
「畢竟這都是跟著少爺您混掙到的money嘛，得告訴您我沒拿去干違法犯罪的事兒啊。」
蘇成意這會兒已經被太陽曬得沒了脾氣，只是慢悠悠地說道：
「看起來似乎給你的工資發得太多了，我想，扣到五菱宏光的規格大概差不多。」
他這會兒還沒辦法把小鄭的墨鏡搶過來，因為鏡片是帶有度數的。
「別介啊~老奴我可是為了少爺您刀山火海都翻過的，多少算是麾下一名大將吧？」
小鄭笑呵呵地說道。
他當然不會把蘇成意的話當真，這傢伙身為老闆，財務報表是從來捨不得多看兩眼的。
就算他暗戳戳地把錢全部捲走了，蘇少爺恐怕也得過上好幾天才能發現，最後淡淡地來上一句：「哦，我知道了。」
這少爺就不是掙錢的料，小鄭時不時都會在心裡感嘆一句。
一方面他的才華有餘，但情商欠缺，又打心眼裡厭惡人情世故。這樣的人若是沒有後台的話，從一開始就是沒法在娛樂圈混的；
另一方面，少爺根本就對掙錢沒多大的興趣。雖然看起來似乎涉足各行，副業乾的飛起，但其實他就像是被綁架過來充數的似的。
表面上看起來再怎麼像個野心勃勃的年輕總裁，骨子裡還是那個社恐死宅。
現實里的商業鬥爭可不像是電視劇里寫的那麼簡單，勾心鬥角的腌臢事兒多了去了，這顯然也不是某位一身正氣的少爺願意乾的。
所以，就得有小鄭這種在圈裡摸爬滾打早就混成老油條的人來助他一臂之力。
怎麼說呢，算是金牌搭檔吧，小鄭如此自詡。
「你跟著我這麼久，就掙了這麼一點麼？」
蘇成意沉默的這一會兒，是在回想這款車型的價格。
「一點兒？！」
小鄭「嘿」了一聲，覺得他這話有一點像是在嘲笑他的寶貝車車的意思。
「少爺你對錢是不是沒什麼認知，二百來萬的車誒，你管它叫一點兒錢？」
「我記得某位藝人一天的工資就是208萬元。」
蘇成意想了想，這樣說道。
這是某位劣跡藝人所曝光出的當日片酬，日後這會成為全體明星藝人的代稱。
「那也得是站在鏡頭前的才行啊，我們這種後台工作人員，自然是沒法兒比。」
小鄭搖搖頭，又賤兮兮地補充道：
「不過少爺您這種幕後人員又不一樣了。
畢竟您可是當今樂壇炙手可熱·神秘傳承者·天才製作人·知衿塵先生啊！您是大佬！」
又開始了。
蘇成意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誒對了，少爺。」
小鄭從他的話里聯想到什麼，一時間壓低了嗓音，觀察了一下周圍的人群。
「我可是聽你家那位大明星說了啊，關於試鏡的事兒。」
「怎麼了？」
蘇成意站在地鐵的自動售票機前，掃碼取票，仔細一看其實也就兩站的距離，小鄭這傢伙卻死活不肯再往前開了。
這個點正好是下班高峰期前的空檔，所以即使是京城，地鐵站里也還算不上太熱鬧。
「這對她來說肯定是好事兒，我尋思，其實對於知衿塵工作室也是好事。」
小鄭推了推墨鏡，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高深莫測。
蘇成意「哦」了一聲，把紙制地鐵票塞到他手上。
「啥玩意啊，我話都說到這兒了，你不再多問問了麼？」
小鄭大為泄氣地抓了抓頭髮。
蘇成意抬頭看地鐵的標識，確認之後，轉身往下樓的扶梯走。
「我不喜歡被人賣關子的感覺。」
「.得嘞！」
小鄭拉長語調抱怨了一聲，暗自心想這少爺越來越有那種藝術圈人的怪脾氣了，倒是跟老爺子合得來。
「是這樣啊，我跟陳——」
考慮到地鐵站人多眼雜，小鄭話到嘴邊，臨時轉了個彎。
「小姐大致談過了，按照她所說的情況，她的試鏡應該會被定在下下個禮拜天。拿到的角色算不上號，不管是戲份還是人設都很普通。
不過，考慮到是第一次嘗試演戲，且不是科班出身，沒有任何表演的學習以及演繹經驗，所以還算可以接受。
有了友情出演這個由頭，名聲上也不會太難看，可以當做是以林妹妹的好朋友這個身份來充當一個驚喜嘉賓之類的調劑。」
小鄭說起正事來，瞬間就從吊兒郎當的狀態轉成了當今圈內最強助理的狀態，措辭和觀點都非常專業，顯然是經過了詳細的考慮。
「嗯，陳我女朋友的想法和你差不多。」
蘇成意抬頭看了一眼，本班次地鐵還有一分鐘到達。
小鄭被他這個泛著狗糧氣息的稱呼轉換狠狠戳了一刀，捂住胸口的同時感覺背後的FFF團大旗時隔一段時間又重新緩緩升起。
深呼吸了一口氣調整狀態，小鄭繼續開口道：
「但是，雖然可以用這些藉口來儘量將這件事的期待值拉低，但我們不能真的就抱著這樣隨意的想法去看待這件事。
我們的態度需要樂觀、積極起來，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她向著影壇樂壇雙棲型藝人轉型的一個非常重要的節點。
倘若這次出演的效果好，能開個好頭的話，她在這之後的發展會非常輕鬆。
所以，整個工作室都必須對此事重視起來。」
「嗯。」
蘇成意摸著下巴沉思了半晌，點點頭同意小鄭的說法。
還得是他這樣有經驗的人考慮得更深遠，像陳錦之這樣的人，一旦決定了要做什麼事情，就代表著她一定會傾盡全力，絕對不會是像她說的那樣輕描淡寫。
「另外，我方才說，她得到試鏡機會，其實對於知衿塵工作室也是好事。」
小鄭左右環顧了一下，確定地鐵上沒有其他人注意到這邊。
「少爺，我說，我想代表知衿塵工作室去聯繫一下Caroline方面，爭取劇集主題曲的製作。」
他提出來的這個想法，蘇成意倒是完全沒想到，微微一怔。
「我已經查過了，Caroline從前的電影ost都是她自己從出道以來就帶著的專業團隊，基本上全部的項目都是自包自攬。
但是從上一部開始，團隊部分人員似乎跟她起了些矛盾，以至於最後未完成的片尾曲臨時找了外包。不少人對此很不滿意，說結局部分的音樂很出戲。
總之，不管這消息具體的內情如何，這對咱們來說都是個絕佳的好機會。」
小鄭很有條理地將他的思路娓娓道來。
「不過，這對於少爺你來說可能是個難題。因為我猜測，以Caroline的風格，假設談攏了，她就一定會期望於你可以獨立完成全部ost的製作。
雖然你是以曲風多變、高質高量聞名的，但是似乎還沒有涉足過純音樂之類的製作？如果覺得困難的話，具體的我們後面完全可以再談。」
說到這裡，小鄭突然想到了什麼，登時一拍腦門。
「嗨！瞧我，都忘了咱們這是要去哪了！純音樂這方面，他可是地地道道的專家啊。」
「嗯。」
蘇成意點點頭，看著地鐵門「叮」地一聲開啟。
「走吧。」
乘坐自動扶梯往上的時候，關於小鄭的提議，蘇成意正式給出了回答。
「我覺得可以試試。」
「OK！！！」
小鄭激動地一拍大腿。
一首引人入勝的片頭曲，一首叫人久久沉浸其中、不願換台的片尾曲，以及插入的時機正好的超帶感BGM，對於整體劇集效果的加成都是很大的。
蘇成意深知這一點，所以，他決定要以這樣的方式為陳錦之的轉型道路再添上一把火。
很多小時候看的影視劇片段，之所以叫人那麼難忘，音樂要占很大一部分原因。
比如經典的《仙劍》系列，龍葵祭劍時的BGM，一想起來就叫人心潮澎湃。
從地鐵站出來之後，拐進旁邊的街道，四周已經不再是高樓環繞的景象，而是林蔭遮蔽的胡同。
有點像小時候去外公家的路。
蘇成意一邊走，一邊這樣想著。
只不過咱京城還是京城，這樣的四合院一套價格，一般人壓根不敢問，貴得令人咋舌。
不像棠安市，如今破敗的老街小巷想買一套養老的話，是很容易的。
小鄭走著走著，忽然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
蘇成意側頭瞥他一眼，問道：
「怎麼了？」
明明剛剛還在為知衿塵工作室「可能拿下」的新業務亢奮的不得了。
「少爺，我突然覺得，你還挺爺們兒。」
小鄭一臉莊重地說道。
「.？」
蘇成意的臉上浮現出一個略帶無語的問號。
「合著在你眼裡我之前是什麼？」
小鄭「哈哈」一笑，擺擺手試圖打馬虎眼混過去，但最後還是迫於蘇成意的眼神壓力道出了實情。
「我倒不是對你本人有什麼意見啊，你本人哪哪都好，就是這個感情生活上誒呀，對吧？」
小鄭用欲言又止的表達方式表達了一切。
「嗯。」
蘇成意猜到他憋回去的話是什麼，倒也不過多計較，只是揚揚眉毛示意他繼續說。
「如果從之前的角度來看，不管怎麼洗，都有點說不太過去，渣男這個稱號是一點兒都甩不掉的。」
小鄭話音一頓，停下來觀察蘇成意的神色。
好在他看起來神色淡然，似乎並不對渣男二字有什麼不滿。
也是，他自己恐怕都在內心裡審判過自己千百回了，哪裡還怕別人說幾句呢。
「但是，如果要我現在說的話，我覺得少爺你跟那種玩弄人心、道德敗壞的渣男有本質區別。」
「為什麼？」
蘇成意沒料到他會這麼說，停下腳步轉身看他。
「就拿陳錦之試鏡這件事來說吧。」
小鄭理了理思緒，重新開口道：
「如果是那種毫無真心，只是見色起意，一段感情里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利用大於真心的狗渣男的話，絕對，我是說絕對，是不會支持她這樣做的。
因為如果她只在歌手這方面發展，她跟你知衿塵工作室就是捆綁住的，你在事業上可以完全掌控、鉗制住她。
就算之後修羅場徹底爆發，你也依然有可以拿捏她的權力和手段，你可以逼迫她、打壓她，使得她無論如何也不能離開你。
這就是那種狗渣男費盡心機也一定會做到的事，而你不僅沒有這樣做，甚至壓根都沒有往那一方面聯想過。」
小鄭幽幽嘆了口氣，拍拍蘇成意的肩膀。
「所以我說，少爺你是真爺們兒。不管怎麼說，你對她的確是真心的。
我猜你在表明立場，同意她去發展自己事業的時候，她也一定對此感到驚訝。」
蘇成意聽到這裡，才後知後覺明白了為什麼那時候陳錦之會反覆向他確認。
原來是這樣啊。
蘇成意低頭，他的腳步踩在樹影間細碎的陽光上。
一隻飛鳥從頭頂掠過，翅膀劃出自由的弧線，落在不遠處的屋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