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驚蟄》
蘇成意原本以為，以楚傾眠這種悲憫萬物的天使性格，可能會有些擔心，但最終的態度還會是支持才對。
但事實卻並非如此。
楚傾眠難得自私一回，因為對蘇成意的在意超越了其他想法。
「你說得對。」
蘇成意想了想，點點頭道：
「偏偏世界就是這么小，好巧不巧，讓我遇到了。那麼，我就會覺得這件事跟我是有關聯的。」
聽他這樣說，楚傾眠沉默了一會兒，無奈地嘆了口氣。
「有時候我會想，你要是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男大學生就好了，蘇成意。」
「那樣的話，恐怕會在你們家宴上被提前請離吧？啊也不一定，可能連門檻都進不去。」
蘇成意笑著說道。
「哎呀——才不會啦！」
楚傾眠撇著嘴角，鄭重抗議：
「其實就是大家好奇我男朋友是誰所以想見見嘛，也沒有那麼嚴肅啦。」
「哦？」
蘇成意挑了挑眉毛。
「.」
楚傾眠被他盯得有點心虛，只好老實說道：
「好吧好吧，比起其他家庭的話，可能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嚴肅啦。但是我很熟呀，我從小就是這麼過來的，所以到時候會罩著你喔！」
「好的，楚大小姐。」
蘇成意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真的啦！我才不會讓別人欺負你呢，蘇成意。」
楚傾眠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認真說道。
「也就是說，我做什麼你都會支持我？」
蘇成意想了想，丟了個陷阱題出去。
「那當然啦！我.蘇成意，你故意的吧！」
楚小班長只是反射弧長了一點，可是並不傻，馬上就反應過來，抬眼瞪他。
「怎麼會呢。」
蘇成意低低笑了一聲。
「說來說去，你這個人，你決定的事情旁人再怎麼說也都沒用的，認識你這麼多年我早就知道了。」
犟種！
說到這裡，楚傾眠又輕輕嘆了口氣。
但要說的話，說不定這也是她會喜歡上蘇成意的原因之一呢。
看起來就是個冷冰冰的面癱，厭世又社恐，好像沒有任何人類的感情似的。
人家只是隨便跟他搭句話，他就煩得要命，一副馬上就要掉頭走掉的樣子。
可是只有真正熟悉了起來，真正了解他之後才會知道，他其實也有一種悲天憫人的情懷。
楚傾眠想，不像是她這樣咋咋呼呼總是掛在嘴上的，而是藏在心裡最深處的那種，只有一點點隱約的火苗偶爾閃爍而過。
就像是.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團火，路過的人只看到煙。但總有一個人，總有那麼一個人能看到這團火。
然後走過來，陪他一起。
帶著熱情，冷漠，狂暴，溫和，以及對愛情毫無理由的相信，走的上氣不接下氣。
艱難說服了楚大小姐以後，蘇成意的心情算是沉澱了一半。
但是他也很清楚，並不是他說了什麼振聾發聵的道理，只是楚大小姐像她自己所說的一樣「有她自己的部署」，僅此而已。
如果放在從前的話，蘇成意肯定會忍不住糾結於「到底是什麼部署」之類的問題，因為擔心這些安排會讓修羅場的事情暴露出什麼馬腳。
但是現在，蘇成意卻覺得似乎已經沒有擔心這個的必要。
因為已經明顯感覺到大限將至，火車撞軌已經是必然的結局了，現在需要考慮的是如何做好迎接這一切的準備。
人生如戲。
蘇成意感覺最近這些沉溺於忙碌的工作里的日子，似乎不斷有隱形的「造型師」和「化妝師」在為他修繕面容和形象，準備在一個合適的日子裡，將他一把推上舞台，狀態良好粉墨登場，好迎接這一巨大的劇情高潮。
想到此處，蘇成意忍不住伸手攥住脖子上的紅繩，把那塊青玉平安扣拽出來，握在手裡。
青玉的手感順滑，帶著體溫，在掌心裡緩緩發熱。
可能是最近太過關注陳錦之新劇的事情了，以至於總是用話劇之類的比喻來形容人生。
在陳錦之與Caroline劇組其他人鍥而不捨晝夜努力的拼搏之下，這部名為《驚蟄》的劇集終於宣告上線。
沒有任何營銷，也沒有宣發活動，甚至連官方的預告片沒有，《驚蟄》就這樣帶著第一集水靈靈地播出了。
同時，Caroline劇組的保密性還做得很好，無論是狗仔還是同行，都沒有預料到它這突如其來的上線。
宛如平地一聲雷，還真是和劇名「驚蟄」一樣，如春雷乍動、萬物生機盎然。
也就是俗話常說的：「春雷響，萬物長。」
事實上，沒有任何宣發本身就是一種宣發，《驚蟄》第一集發布之後，立馬帶來了鋪天蓋地的討論，熱度一時空前絕後。
無論是熱搜榜還是論壇，都在熱切討論這超級豪華的演員陣容以及第一集的劇情。
最受關注的一點，當然還是知名導演Caroline的這次轉型。
事實上，大眾很難想像一位個人特色如此鮮明、職業生涯如此成功的電影導演會突發奇想轉型去拍電視劇。
所以無論是抱著看好或者唱衰的想法，這第一集的收視率肯定都是要貢獻的了。
另外，演員陣容也備受關注，原定的男女主角的粉絲正在微博評論區激情大戰，為了所謂的「一番」和「究竟誰是蹭熱度的」之類的話題大吵特吵。
自然熱鬧。
而除了這些以外，當大家看完第一集之後，注意力又全都被另一件事吸引了。
那就是出現在第一集結尾彩蛋里的陳錦之。
Caroline的拍攝手法一直都是從局部到整體，皎潔剔透的月光撒進窗欞，鏡頭隨即給了陳錦之的眼睛一個特寫。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蘇成意覺得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不發出「哇塞」的感嘆聲。
陳錦之這雙眼睛是真的完美到可以上保險的程度，在這樣月光陪襯之下，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而擁有著這樣一雙眼睛的角色，實際上只是穿著一身打著補丁的麻布衣服，正就著月光做針線活。
隨著她的動作，發繩鬆弛滑落下來，她索性取了下來，一襲青絲披散下來，被夜風吹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這時候，樓下傳來一陣喧譁打鬧，伴隨著鍋碗瓢盆的碎裂聲。
她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後拾起一旁的圍巾繞圈繫上，側身向窗外看去。
第一集彩蛋結束。
蘇成意看第一遍的時候，為了仔細觀看劇情而沒有打開彈幕，這會兒重新拉回進度條，一點下打開彈幕的選項，便被突然鋪面襲來的彈幕擋住了全屏。
「指揮部提醒：前方高能！！！我沒開玩笑！！！」
「我草啊啊啊我拉回來看了五百遍了誰懂啊？！」
「以前覺得Iris好看是好看，但肯定有妝容加持的緣故，這下我是真老實了，這特麼的真是天女下凡吧？！」
「陳錦之陳錦之陳錦之陳錦之陳錦之！Iris天下第一啊啊啊。」
「錦之做得好！！」
「說實話，頂著她那張臉隨便往那一站都有故事感啊，麻布穿著都像龍袍。」
「而我穿著這樣往那一站別人只會說：討口子，我身上沒零錢。」
「老天爺我再也不要叫你爺了，我也要長得和她一樣好看。」
「信女願一生葷素搭配來換陳錦之戲份多一點，這樣的臉才是應該在4K超清大屏上讓所有人觀摩的。」
蘇成意只好又把彈幕關上，否則簡直毫無觀看體驗。
《驚蟄》第一集給出的信息雖然尚不明確，但伏筆很多，觀感流暢而自然，讓人不知不覺就代入其中。
演員們的演技也都在線，且Caroline的鏡頭藝術感很好，足夠多的空境將這一片大漠的風光完美地展示出來。
第一集結束之後，所有觀眾都在評論區咆哮：
「媽的快點更新第二集啊啊啊啊！！！」
「受不了了，誰能一棍子把我打暈到第二集更新？誰能！」
「騷劇，才一集就勾引我！去死吧！」
「我好後悔，我為什麼要因為好奇就點進來看啊？我受不了了今晚真睡不著了。」
「快更新快更新快更新，我要看Iris演戲嗚嗚嗚嗚。」
「沒有Iris看我要死了。」
蘇成意卻並不著急，因為他已經從陳錦之這裡得到了內部消息。
根據她在前兩集的表現，Caroline和編劇已經一致決定要更改喬治亞這個角色的劇情線。
「具體要改到哪個地步，我暫時還不清楚，但肯定不會是原定劇本里那樣淪為第一部分的鬥爭犧牲品了。」
陳錦之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語氣里談不上有多欣喜，但倒是有幾分輕鬆。
「接下這個角色之後，我總覺得承擔上了一份責任。想讓觀眾看到更多關於她的劇情，也想看看，會不會有人喜歡這樣的一個角色。」
「如果是你演的話，大家很難不喜歡。」
蘇成意將彈幕截圖下來發送給陳錦之。
陳錦之在聽筒那邊輕輕一笑。
「所以呀，我不是想讓大家因為喜歡陳錦之而喜歡這個角色，我想，能不能就只是喜歡這個角色呢？」
「有可能，但是頗有難度。」
蘇成意想了想，繼續說道：
「喬治亞從人設來看就是個很有爭議的角色，就是所謂的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有人喜歡就會有人討厭，大概會是紅黑摻半吧。」
「也是。」
陳錦之輕輕嘆了口氣，將手上這本已經卷了邊的台詞本合上，閉著眼睛打了個呵欠。
「Caroline導演今天還和我說了一句很是神秘的話，那就是雖然喬治亞的劇情線還在修改，但是結局已經定下來了，她和編劇一致認為這就是最最合適的結局。
蘇老師，會有先確定好一個角色的結局，再倒推劇情這樣的方法嗎？」
「應該有吧。」
蘇成意沉吟半晌，給予肯定的答覆。
「不管怎麼說，以我現在看到的第一集彩蛋來評價的話，你演得很好。」
即使摘掉女友濾鏡，蘇成意覺得依然可以這樣評價，非常中肯，非常合適。
陳錦之並未接受過專業的科班訓練，但或許也正因如此，她在演戲的時候，少了許多模板化的技巧。
她的一舉一動毫無表演痕跡，鏡頭拍攝出來，真的就像是一個家境貧寒的少女躲在閣樓借著月光做針線活時，突然聽到了樓下的喧鬧動靜。
於是她謹慎地探出頭來，未曾想到從此被便捲入了一場風波之中，人生軌跡徹底改變。
這個彩蛋簡直像是魚餌一樣，不知道有多少觀眾咬了鉤，不論是誰，都要抓心撓肝地等著下一集更新。
蘇成意知道幾年之後各大視頻平台會出一個非常坑爹的模式，叫做「超前點播」，即可以通過提前購買的方式解鎖劇集觀看，往往被罵的很慘。
而超前點播收看的劇集達不到預期目標的時候，還會有很多掏了錢的觀眾怒噴「rnm！退錢！」。
沒想到，為了看到《驚蟄》的第二集，這會兒就已經有很多觀眾在評論區主動提出這樣的方法了。
奈何Caroline劇組最擅長的就是不管觀眾死活，縱然面對如此陣仗，也只是在官博更新了一條：
「感謝大家的關注，敬請期待。」
「下個周末，我準備要回棠安一趟，你有沒有什麼想念的棠安特產？我帶一點回來，下次見你的時候帶給你。」
蘇成意斟酌了半晌，還是主動提出了這個問題。
畢竟楚大小姐這一邊已經坦白了，出於端水的緣故，陳錦之這邊也說一下比較好。
「特地回棠安，是有什麼事情嗎？」
陳錦之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把迴旋鏢丟了回來，直擊重點。
「嗯」
蘇成意將在心裡醞釀了半天的說辭複述了一遍，大致說法和剛剛跟大小姐說的那套差不多。
只不過略過了吳紹波與侯家的牽扯，如果說楚傾眠本身就因為楚家的原因身在其中的話，那陳錦之這邊就是完全沒什麼關係了。
既然如此，能不牽扯，自然是不牽扯為好。
「好，我知道了。」
原本以為陳錦之多少也會有些不贊同的，沒想到她就這樣淡淡地說道。
然而，越是這樣，越是讓人感覺有點後背發涼。
蘇成意只好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
「那個.」
「不用解釋太多，蘇老師。」
陳錦之恰到好處地打斷了他結結巴巴的話。
蘇成意其實有些感謝她的打斷，因為在陳錦之面前他其實也編造不出來什麼合理的藉口。
「你知道我會無條件支持你的決定，想做的事情，想保護的心意，按照你的意願就好了。」
陳錦之繼續說道，語氣一如既往似水溫柔。
「只是，你也應該知道，我也曾經跟你說過.上窮碧落下黃泉，總之，不會讓你孤零零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