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共飲
林桐偶爾會覺得，這個世界針對不同的人來說，待遇果真是完全不同的。
像蘇成意這樣的人，只需要頂著他那張帥臉，病殃殃地往沙發上一癱，原本扛著大炮準備狠狠炮轟渣男的韓冰，最後也只能鎩羽而歸。
但如果是徐洋的話，韓冰這義大利炮絕對是連發版，一點都不帶停的，不把徐洋轟成渣渣，這事絕不算完。
韓冰最後也只丟下了那句「真沒良心」，便轉身離開了。
對於她來說，炮轟渣男什麼的其實都是次要的，沒達成也就算了。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安撫好楚傾眠，她的狀態實在太讓人擔心了，簡直片刻都離不開人。
韓冰打定了主意要一直陪著她，直到她走出這段陰影，但至於這個流程究竟要多久呢？她心裡也沒底。
徐洋提起韓冰收拾好的行李，送她下樓。
「哎，你記得幫我問候一下眠姐啊，讓她該吃吃該喝喝，遇事兒別往心裡擱。兄弟們都在呢.」
徐洋把行李箱扛在肩膀上，一本正經地碎碎念著。
韓冰揣著手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罵道：
「滾犢子！誰要你這虛情假意的關心？你還是把你家意總看好吧，瞧著他那狀態也屬實不像正常人了。」
聽她這樣說，徐洋愁眉苦臉地嘆了口氣。
「哎！你說，怎麼會是這樣呢？」
「誰知道呢。」
韓冰撥弄了一下耳墜，想到最近幾天都要陪著病人，索性取了下來，順勢塞到徐洋的口袋裡。
「幫我收好。」
「嗯呢，放心吧。」
徐洋拍了拍口袋，低下頭沖她呲牙傻笑，一口白牙像只傻了吧唧的大土狗。
這是他慣用的逗她開心的把戲，韓冰緊繃的神色鬆弛了幾分，卻並不笑，只是抬手輕輕往他臉上拍了拍。
「起開。」
「有什麼事記得給我打電話昂，我和木頭在這陪陪意總，你去照顧眠姐，辛苦你了。」
兩人走到小區門口，徐洋把行李箱放下來，推了推，確定滾輪是完好的。
「嗯。」
韓冰低頭看了一眼司機的位置，隨便應了句聲。
「誒誒，不光眠姐要好好吃飯，你也要好好吃飯啊。」
徐洋一屁股坐在韓冰的行李箱上，歪頭去看她。
「你最近是不是又減肥呢？怎麼感覺比高中瘦多了，要跟你說多少回啊，不要節食減肥，不健康又容易反彈.」
「閉嘴！」
韓冰抬起頭來，一腳把他從自己的行李箱上踹起來。
「自己多少斤不知道啊！一會兒給我行李箱坐裂開了你就等死吧你，徐洋。」
這時候，路口的計程車閃了閃燈示意。
韓冰眯起眼睛確認了一下車牌號，便拉過行李箱的欄杆，轉頭去看徐洋。
「走了。」
「嗯，拜拜。」
徐洋眨巴著眼睛看了她半晌，忽然壯著膽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找死呢你。」
韓冰瞪他一眼，卻並沒有躲開。
「到了給我發個信息說一聲。」
目的達成，徐洋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
韓冰抬頭看著他樂呵呵的蠢樣，頭髮剛剛剪過，像個刺蝟一樣看起來很扎手。
想了想，她突然勾了勾手，示意他低頭。
「咋啦？」
徐洋不明所以，以為她有什麼悄悄話要說。
而韓冰只是順勢扯過他的領子，在他臉上咬了一口。
「哎喲！」
徐洋疼得嗷嗷叫喚，難以置信地捂住臉，不知道她此舉意欲何為。
韓冰冷哼一聲，不再看他，轉身上了車。
計程車駛過前方十字路口的拐角之前，她從後視鏡里往回看，穿得厚重羽絨服看起來暖融融的徐洋還站在原地，像個輪胎人一樣沖她揮著手。
傻子，也不管別人能不能看見。
韓冰收回目光，輕輕嘆了口氣。
難怪媽媽說，處對象不能找太聰明的人。
「意總，你還好嗎？」
林桐重新洗了個玻璃杯，給蘇成意也倒上一杯熱水，遞到他手裡。
「還好。」
蘇成意接過杯子，並不喝水，只是垂眼，升騰的霧氣潤濕他的睫毛。
林桐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斟酌著問道：
「和她們倆，最後具體是怎麼談的？」
「陳錦之早就知道，所以我沒有什麼可說的，她能一直這樣忍耐著沒有揭穿，是在等我做最終的決定。最後，她要我放過她。
楚傾眠那邊，她也早有察覺只不過一直都選擇相信我，最後她說如果早知道有今天，從一開始她就不要和我說話了。」
蘇成意說話的語氣很平靜，像是一個局外人。
然而實際上，在這幾天時間裡，修羅場之後的每一句對話都在他腦子裡反覆回放，像是被困在了卡帶的碟片裡一樣，只能一次次望向她們通紅的眼眶。
林桐聽他這樣說，一時間懸著的心總算是死了。
好傢夥，這不就是完完全全談崩了麼？聽起來是一點點餘地都沒有了。
陳錦之早就知道真相這件事他也知道，當時並不理解她為什麼選擇忍耐，難道是可以接受這種三角關係嗎？
事實證明並不可能，她只是在等待一個結果，儘管希望渺茫，她也儘量哄騙著自己等下去。
楚大小姐那一邊也是，她如果是傷心生氣大發脾氣的話，就代表其實還有轉機。
但她所表現出來的唯有失望，甚至還說了那樣的話，這或許代表著她已經是真的死心了。
「其實我早就預感到她們會是這樣的反應，從一開始，我就做過一個這樣的夢。」
蘇成意低頭喝了口水，但嗓子依然乾燥得像是要冒煙，每說出一個字就引來一陣疼痛。
「意總，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要想開一點，振作起來。」
林桐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稍稍用力。
「我知道。」
蘇成意只是點點頭。
「眼下這個打擊實在太大，她們會做出這種決定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已經傷透了心，再怎麼樣也不會壞過現在了。
但是，時間是治癒一切的最好良藥，只要有耐心等待，就一定能等到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林桐想了想，認真地說道。
這原本是他絞盡腦汁想出來要安慰蘇成意的話，但話音落下，他自己忽然覺得也並非不無道理。
因為就算此時的陳錦之和楚傾眠都難過到傷心也罷、死心也罷，她們都只是對這段感情不抱希望了，絕對不是對蘇成意的愛消失了。
也就是說，她們只是放棄了跟他在一起，並不是放棄了對他的愛。
或許她們自己也想要放棄，但大概率是做不到的。
從這個三角修羅場開啟的那一天，就註定了這份愛會跟隨他們三人直到人生結尾，直到世界盡頭。
而這一點，就是蘇成意可以把控的機會和希望。
「在你之前，有另一個人和我說，既然決定了想要圓滿，就要承認我就是個貪心不足的混蛋，就是要用上所有一切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讓她們倆都回到我身邊來。」
蘇成意仰頭把玻璃杯里的水都喝完，握著杯身的指尖微微泛白。
「你和我說，要我再等等，等她們再次意識到對我的愛不會消失這件事。
木頭，你覺得這兩種方法，是否可以並存呢？」
他這個問題問得讓人很難回答。
林桐深吸了一口氣，咬咬牙回答道：
「我覺得，可以。」
徐洋送完韓冰回到樓上來的時候，順路去旁邊的便利店買了兩大袋吃的喝的，很是誇張。
看起來像是明天世界末日就要到了，他是提前知曉內情的人，於是抓緊時間囤積資源。
林桐接過他手上的兩個大包，拿起那一盒奧爾良雞腿，查看保質期。
「保質期只有三天，洋少，你怎麼一下子買這麼多？」
「嗨！管他的呢，你瞅瞅意總那冰箱，裡面有東西麼？把這些都塞進去就差不多滿了，免得他一天到晚就不吃飯。」
徐洋先把他剛剛要店員加熱過的吃食拿出來，滿滿當當地擺到茶几上。
「再說了，咱倆這兩天可得捨命陪君子啊，木頭，你該不會想逃跑吧？」
「不會。」
林桐聞言，堅定地搖搖頭。
這種關鍵時候，肯定是要陪著兄弟一起的。
蘇成意已經有過好幾天的自己安靜的時間了，但他的狀態並沒有好起來，側面說明他可能還是需要人陪伴的。
所以，他和徐洋這兩天也會留在這裡，就像韓冰搬去醫院陪楚傾眠了一樣。
蘇成意揉了揉鼻子，聞到食物的香氣，一時間竟然感覺有些陌生。
這兩天他幾乎都沒吃什麼東西，昨天晚上感覺隱隱約約要開始胃疼了，只好起床四處找了找。
家裡只有不知道什麼時候買的壓縮餅乾，他也沒注意看過期沒有，就著白水吃了半塊。
「好嘞！意總看看有什麼想吃的？沒有的話，我再出去給你買。」
徐洋在茶几旁邊坐了下來，掐著嗓子說「客官您請慢用」。
「不用了。」
蘇成意起身，在他旁邊坐下來，看著茶几上琳琅滿目擺出來的一大堆食物。
他這架勢大概是把樓下那家711都給搬空了。
林桐將冷凍的速食都給騰到了冰箱裡，又將垃圾收拾好，才走過來。
「誒誒，木頭，等下，把那打啤酒一起帶過來！」
徐洋抓了個雞腿啃著，抬手打招呼。
「好。」
林桐調轉回身，把啤酒拎過來。
說是啤酒，但其實是沒什麼度數的菠蘿果啤，大概是因為在便利店買的緣故。
「這個我前段時間愛喝，很清爽的，意總嘗嘗唄？」
徐洋樂呵呵揭開一罐，遞到蘇成意的手邊。
「嗯。」
蘇成意點了點頭，低頭看著鋁管里泛濫的氣泡，菠蘿的香氣隨之瀰漫出來。
比起桌上那些東西，似乎還是這個玩意更讓人有食慾一點。
至於為什麼不是真正的啤酒，想必也是徐洋這傢伙故意為之，怕他借酒消愁愁更愁。
蘇成意仰頭喝了一口，果味的氣泡水，味道清甜，的確清爽開胃。
「怎麼樣怎麼樣？還可以吧？」
徐洋像只殷勤的金毛狗子一樣湊上前來，期待他的回答。
「是還可以。」
蘇成意點點頭，不想掃了他的興。
「哦耶！我就知道意總你有品。」
徐洋很是高興地一揮拳。
「意總，雖然說是常溫的，但這天氣從外面拎回來，也挺冰的，還是先吃點東西再喝吧。」
林桐則是從桌上的一大堆速食之中精準挑中了一碗看起來最清淡健康的關東煮，小心地端到他面前。
「對對，先吃點，我直接把他們店裡的關東煮全掃光了，後面進來那哥們啥也沒買著，拎了盒泡麵走了，哈哈哈！」
徐洋笑了兩聲，將龍蝦丸子串遞給蘇成意。
「給你，意總，我記得這個你愛吃來著。」
「謝謝。」
蘇成意接過來，卻想不起來他什麼時候愛吃這個。
林桐跪坐在地上，戳了塊白蘿蔔吃，被湯汁燙得「哈呼哈呼」直喘氣。
徐洋一邊大笑一邊起身，將落地窗的窗簾拉上半截。
窗外的繁華夜景一如往常，霓虹GG牌的刺眼燈光一閃而過，隨後被遮光窗簾全數擋住。
徐洋輕車熟路地轉身，順手把客廳的暖色護眼夜燈打開。
京城蘇成意的家他已經來過很多次，又喜歡手賤動這動那，燈光電器設備什麼的大概比家主人都熟悉得多。
橘色夜燈的亮度剛剛好，不會刺眼，又不會昏暗到視野模糊，反而可以說是很有氛圍感。
夜晚的京城車水馬龍歌舞昇平，在一間小小的出租屋裡與友人碰杯共飲，好像不管什麼煩惱都隨著果啤的氣泡一起，「啪」的一聲消失了。
「意總你聽我說，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要記住，兄弟永遠站在你這一邊！」
明明喝的是沒有度數的果啤，徐洋卻像是酒意上頭一樣，又開始大著舌頭說些酒話。
「因為兄弟知道你一定有苦衷，也知道你並不好過。」
聽著他亂七八糟的碎碎念，蘇成意「嗯」了一聲，隨即低頭看了眼腕錶。
泛著螢光的指針指向七點半，不出意外的話，有一場直播開始了。
蘇成意抬起頭來，順手將情緒上頭的徐洋的大臉推開，開口道：
「木頭，幫我開一下電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