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懷疑
曹吉祥心裡也有此懷疑,卻道:「潘道長年紀小,應該沒這個膽子吧?王先生宅邸的家丁也多,那麼多財物凱是說偷走就能偷走的?」
曹吉祥本來只是為了隨口一說,但這一說,卻發現很有道理,於是順著往下說,「應該是哪兒來的厲害盜賊,跟宅子裡的人裡應外合。」
朱祁鎮卻想起昨天晚上他在皇后身上做的實驗。
潘筠給的符紙,他抓在手上,另一張貼在錢皇后身上,照著她教的咒語念了三遍,前面兩遍他都沒什麼感覺,但到第三遍時,他手上握著的符紙一熱,心頭也一熱,他睜開眼睛去看錢皇后時,便見她滿心都是自己,
他感覺得到,就連她父兄,都只在她心中占一點點位置,餘下的部分全是他。
潘筠的符紙是真的。
這世上竟真的有這麼神奇的東西。
所以,此時朱祁鎮雖然認為曹吉祥推斷的有道理,但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覺。
潘筠既然有此神通,那她一定也有別的神通,說不定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王振的那些錢財都取走。
朱祁鎮決定等錦衣衛的匯報。
朱祁鎮把南鎮撫司交給馬順管理,而馬順和王振關係莫逆,這次讓人去查尹宅,他特意讓北鎮撫司的錦衣衛去查,
雖然北鎮撫司和王振的關係也很好,但他們受皇帝直接領導,更知道誰才是他們的主子。
朱祁鎮以為,以錦衣衛的能力,有了方向,應該不難查出東西的下落。
結果到了傍晚,去查尹宅和去查王宅的人同時回來稟報,「尹宅一切如常,
卑職沒有在尹家發現多餘的東西,倒是在側屋裡發現一個人。」
朱祁鎮問:「誰?」
「正被南鎮撫司通緝的賞金獵人胡景。」
朱祁鎮微微皺眉,「他犯了什麼事?」
錦衣衛頓了一下後道:「傳聞他手上有倭寇的藏寶圖,倭賊為此還潛伏上岸尋找他。」
「尹松可知他是誰?」
錦衣衛道:「胡景的通緝畫像早已貼遍,整個江湖都知道他手上有藏寶圖,
各門各派都在找他,尹大人既是朝堂中人,也是江湖中人,不可能不知道。」
朱祁鎮聲音幽幽,「尹松好大的膽子啊,明知道他是通緝要犯,竟把人私藏在家。」
殿中的心腹都低下頭去,感覺到皇帝有些不高興了。
朱祁鎮頓了一下才問道:「查探清楚了嗎?一點財物都沒發現?」
「沒有,卑下仔細核對過,尹家沒有多餘的東西出來。」
朱祁鎮就看向另一個錦衣衛。
對方立即低頭回道:「卑職查過,昨日陛下離開之後,王請他們在大理寺附近吃了兩碗餃子和一碗大骨肉。」
「申正二刻左右分開,潘筠和薛韶一起往城東回去,在快到狀元樓時分開,
當時大約是酉時二刻,有在狀元樓附近寫字賣畫的人看見,說當時夕陽下落,光線已經昏暗,確定就是這個時辰,而後,倆人分開,薛韶回客棧,潘筠則回了尹宅。」
朱祁鎮:「從大理寺那裡回狀元樓需要走半個時辰嗎?」
「不用,一般來說,兩刻半鐘便可到達,走得慢了,三刻鐘也夠了。」
曹吉祥連忙道:「那要是一路走一路逛呢?」
錦衣衛:「那別說是三刻鐘,就是逛上三個時辰也不稀奇,但我們沿路問過,那段時間,正路上沒人看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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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吉祥:「也有可能是無人留意,畢竟天色將暗,他們又是路過,沿途的店家不留意也是正常的。」
錦衣衛:「卑下卻覺得不正常,從大理寺到狀元樓這一條路上做什麼生意的都有,不管是掌柜還是夥計都長了一雙厲眼。」
「薛韶一看便是趕考的書生,而潘筠又扛著幡布,顯眼得很,他們要是經過,定會有人留意到,但我等一路問過去,除了開頭和結尾,中間的店家誰都沒印象,所以,他們走的一定不是主路。」
錦衣衛道:「若是走進巷道,半途稍稍一拐,就能拐到王宅,只是-」
朱祁鎮:「只是什麼?」
錦衣衛道:「只是短短的一刻鐘,他們是怎麼找到財物,又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東西搬空的?」
朱祁鎮也好奇起來,敲了敲桌子問,「你懷疑不是他們幹的?」
錦衣衛道:「卑職只相信證據。」
朱祁鎮聞言點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見他面容俊秀,但身材魁梧,有些眼熟,卻又不太熟,就問道:「朕記得你是姓安?」
「是,」錦衣衛低頭回道:「卑職錦衣衛校尉安辰。」
朱祁鎮就點點頭,「不錯,擢升你為北鎮撫司錦衣衛總旗,這件事就交給你去查,可點齊小隊人數,務必將盜竊王先生家的竊賊找出來。」
安辰立即低頭應下,「是!」
朱祁鎮正要揮手讓他離開,想起了什麼,吩咐道:「你一併查一下潘筠吧,
派兩個人去江西走一遭。」
安辰應下,躬身而退。
錦衣衛前腳來,潘筠後腳就察覺到了,當時她想把胡景藏起來也不能夠了。
她就只能忍受頭頂上窒窒揭瓦片的聲音。
側躺在床上的胡景:——
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沒抬頭往上看。
錦衣衛是很厲害,但在這屋裡的,誰又不厲害呢?
潘筠已入第一侯,一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她的耳朵;
而胡景,從業賞金獵人十餘年,從出江湖開始就在這條路上折騰,他的偵查能力,在全大明能排上號的。
即便頭頂上的錦衣衛已經很小心了,倆人還是察覺到了。
潘筠回身,默默地去看胡景。
胡景也抬頭默默地與她對望,倆人都沒說話,只用眼神交流一切。
有那麼一瞬間,潘筠想要伸手將頭頂上的人拽下來,一把掐死,毀屍滅跡的。
但胡景沖她輕輕搖了搖頭,用眼神制止了她。
潘筠就坐在桌子旁,忍著那個錦衣衛跟只老鼠似的將尹宅上上下下摸了一遍胡景不知道潘筠把王振家給偷了,更不知贓物的一大半就在她身上,他只當是自己暴露了行跡,所以錦衣衛一走,他立刻就道:「我馬上走,官府要是找上門來,你們抵死不認,找不到人,他們拿你們沒辦法。」
潘筠黑著臉道:「他們應該不是衝著你來的。」
胡景:「那是衝著誰來的?你二師兄不就一個六品小官嗎?」
潘筠橫了他一眼道:「六品很大了好不好,欽天監都只有五品,道士能當的最大的官就是五品,我二師兄六品,僅次於欽天監,這官不大嗎?」
胡景:「這要是別的江湖人,說不定真能被你噓住,但我不是。」
他道:「張天師是正二品。
潘筠笑一聲,「他的正二品吃的是祖宗餘蔭,是襲官,他靠本事當的欽天監就是五品。」
胡景:「朝官認二品。」
潘筠:「五品!」
「二品!!」
潘筠目光如火的盯著他。
胡景沖她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你們這些道士有神通,張天師也不止是欽天監,只會看天氣,算曆書而已,更不要說張天師背後的天師府了。」
「少林寺的後山有多少個老和尚,我們這些江湖人心中有數,但天師府的後山有多少個老道土,誰也不知道,怕是皇宮裡坐著的那個都不清楚,那你猜,為何張天師依舊會被皇帝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一直畢恭畢敬?」
潘筠奇怪的看他,「你突然說這個做什麼?」
胡景:「你剛才竟對錦衣衛起了殺心,你知道錦衣衛是誰嗎?」
潘筠:「錦衣衛不就是錦衣衛嗎?」
胡景搖頭:「錦衣衛是皇帝的手臂、眼晴、牙齒,可以說,他代表了皇帝的意志。」
「龍虎山的天師和那些老道都不敢有這樣的想法,你可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胡景道:「你以為他們打不過一個錦衣衛嗎?」
「他們打得過,他們一人甚至能殺十個,一百個,可,他們能殺一千個,一萬個嗎?」胡景道:「一萬個之後還有十萬將士,百萬將士!」
潘筠臉色漸漸嚴肅起來,認真聽著。
「劍總會卷刃,力氣也會用光,內力、元力也都會消耗殆盡,」胡景道:「每一個江湖人和衙門的人單挑都能贏,但為何江湖人總是避開衙門,不願意得罪他們?」
「和天師府歸順朝廷,聽命於皇帝一樣的道理,我不知道三竹道長你的修為,但即便是第三侯,也會死在朝廷大軍之中。」
「將士不畏死,我等就只有逃命一條路,所以三竹道長,下次再遇見錦衣衛,記得把殺心藏起來,別泄露了。」
潘筠垂眸思考,片刻後抬起眼睛,沖胡景抱拳道:「領教了,多謝。」
潘筠轉身正要走,胡景叫住她,「給我一些錢,我立刻就走。」
「他們————」
「不管他們是不是為了我而來,他們都看見我,我的存在就是一個把柄,你留下我·—.」
潘筠深吸一口氣,打斷他道:「你為什麼不能趁此機會把錢袋夾層里收著的藏寶圖上交呢?」
胡景默默地看著她,無聲的與她對抗,那是假的!
潘筠同樣用眼神回擊: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它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