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你有決心嗎
若能藉此機會清查江南官場,還江南一片青天,死一兩個無辜之人也值。
在薛韶出門前,薛瑄便與他道:「你可相機行事,若皇帝有那決心,我願重入詔獄赴死,只為陛下淌出一條路來。」
薛瑄說著還笑起來:「若我一死能解朝廷沉疴,那比我活百年還值啊。」
薛韶:「您願死,但潘大人未必願意,潘大人的家人更不願看親人赴死,我們不能決定別人的生死。」
「是啊,」薛瑄嘆氣:「他們膽子還是太小,柿子撿軟的捏,要是留我在詔獄,放潘洪出來就好了。」
薛瑄越想越覺得自己留在詔獄更好:「今日這毒要是下給我的,我必一命嗚呼,到時候河東河西學子震動,一定會給我伸冤,皇帝便可趁此機會向江南官場發難……」
薛韶一臉無語,連忙打斷他:「二叔,詔獄裡要是你,不管是王振還是清流,都不會給你下毒的。」
薛瑄眼珠子一轉:「他們不給我下毒,陛下可以給我下嘛……哦,皇帝不是那樣的人,可還有我啊,我要是確定陛下有決心,我立刻自毒,送陛下一個絕好的藉口。」
薛韶轉身就走,進宮去了,懶得再聽他胡扯。
薛瑄就自己琢磨起來,現在還有什麼辦法進詔獄,把潘洪給替出來?
今日休沐,按說薛韶不應該進宮的。
但這段時間他和皇帝關係好,加上他還肩負著給皇帝上課的任務,所以休沐時間也可以進宮。
朱祁鎮正無聊的拉著弟弟朱祁鈺玩射箭呢,聽說薛韶來了,他立刻丟下弓箭,拉著朱祁鈺去找他。
一見面就問道:「最近宮外可有好玩的事?」
薛韶想了想後搖頭:「並無好玩的事。」
朱祁鎮不信:「那茶館酒樓就沒新鮮事?不是說,這些地方天天都有新鮮事討論嗎?」
薛韶道:「這幾日宮外討論最多的是王掌印被賜了蟒袍,重獲恩寵的事。」
他道:「這是陛下做的事,朝上朝下都沒少說,於您來說已經不是稀奇事了。」
朱祁鎮皺眉,不悅道:「怎麼,薛卿也覺得朕做錯了?」
薛韶搖頭:「陛下的確對王掌印有情,但在國家大事上從不糊塗,只是一把刀用慣了不捨得換罷了。」
「何況,一把刀要磨得鋒利需要長時間的打磨,您現在再打磨一把新的,需要耗費不短的時間,不願意換很正常。」
朱祁鎮眼睛大亮,一把拉住薛韶的手:「知我者薛卿也。」
他大有找到知己的感覺,決定拉他到湖中心去暢談:「這裡人多耳雜,我們去湖中心,那裡可以暢所欲言。」
轉身看見身後站著的朱祁鈺,他就順手把他也拉上,「走,鈺弟,我們一起去。」
朱祁鈺也笑嘻嘻的跟上。
朱祁鎮只帶了曹吉祥幾個心腹上船,朱祁鈺乾脆一個人也不帶。
湖中心有個小島,島上有個敞軒,朱祁鎮最喜歡在這裡談機密了,一般人都偷聽不到。
若島上說的話傳出去,那找源頭也好找。
以朱祁鎮多年來的經驗,在島上談的事情,至今沒傳出去過。
朱祁鎮倚靠在欄杆上,吹著春風,還扯過來一條嫩綠的柳枝,甩著玩道:「朕難道不知王先生借著朕的威勢在外作威作福嗎?只是這朝中有比王先生更可惡之人,我須得用王先生治他們,這才不得不寬待王先生。」
薛韶只是笑笑,就沖朱祁鎮還一口一個「先生」的稱呼王振,他就知道,想要他處理王振,任重還道遠呢。
既然處理不了王振,那就處理江南的沉疴弊政吧。
薛韶主動提起江南的事,「百姓負擔日益加重,陛下幾次下旨減免賦稅,但實際上,他們的賦稅不僅沒減,反而還增加了。」
他嘆氣道:「陛下以為自己減免了賦稅,已是明君之舉,但百姓並不知道,或許知道了,但實際繳納時,卻是一年比一年重,長此以往,民怨沸騰,不免有有心人挑撥,這才生出許多亂民來。」
朱祁鎮狠狠一拽,將柳條拽斷,冷著臉道:「朕知道,故朕才要留著王先生……」
「陛下,靠黨爭來奪權是下下之策,」薛韶一臉憂慮:「您是萬民之君,是天子,是君父,不應該培植黨羽,參與黨爭,而是當清除黨爭,文武百官都是為您,為天下百姓做事才對。」
朱祁鎮嚯的起身,轉圈圈道:「朕難道想要培植黨派嗎?不還是他們逼的,朕已經親政,但你也說,為何朕幾次下旨減免賦稅,百姓賦稅卻日益加重?
因為政令無人執行!」
朱祁鎮越說越氣:「從前楊首輔告訴朕,說皇權難下鄉里,但現在何止是難下鄉里,是縣、府、州都下不了!」
「朕就問你,江南道八府,他們到底是在聽誰的?」
薛韶目光炯炯的盯著他問:「陛下可有一除沉疴的決心?」
「朕有!」朱祁鎮亦眼睛晶亮的看著他,問道:「愛卿可有良策?」
「陛下若有決心,那就不要回頭看,只奮勇向前。」薛韶道:「您現在開了一個好頭,既然提到了江南銀礦,不如就從銀礦開始。」
「聽聞鹽運使江大人家中曾私采銀礦,從他入手,不僅可以查江南銀礦,還可以深入查江南鹽稅,」薛韶越說眼睛越亮:「陛下,江南的鹽稅啊,這次都察院王大人上交的帳冊只是福州的五年,五年的虧空便有八萬多兩,江南的鹽稅只會更多,絕不會少!」
朱祁鎮張了張嘴:「從江卿入手?」
薛韶點頭:「對。」
他垂眸思考片刻後道:「除了江大人外,還有楊首輔。」
朱祁鎮瞪大雙眼看他,「薛卿,你叔父這次能出獄,可多虧了楊首輔,且楊首輔素來清廉公正,查他能查出什麼來?」
薛韶一臉嚴肅:「楊首輔的確清廉公正,但他的家人並不都是清廉公正的。」
「陛下,我若因為楊首輔為我叔父陳冤便無視他家人觸犯的律法,這不就是在結黨嗎?」薛韶道:「據臣所知,楊首輔長子楊稷在鄉間的名聲極不好,但從未有消息傳到楊首輔耳中,您可想過,為何?」
朱祁鎮沉思:「他們在討好楊首輔,利用楊首輔,在給他積蓄把柄。」
薛韶點頭:「臣不知楊稷都犯了何罪,但臣只是從江南路過都能聽到他不好的名聲,可見所犯之錯不會小,陛下想清理江南官場,楊首輔是必須要跨過去的鴻溝。」
「楊首輔為人清廉,他不會做什麼,但他是吉安人,他只要還在內閣,江南清流便將他視為頭首,而他們手上握著楊稷這個把柄,楊首輔沒有選擇。」
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