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黑天鵝之夢
細雨落在山中,松風仿佛海潮。
小屋中透出熾熱的火光,鐵錘敲擊鋼鐵的聲音清越綿長。
源稚生來到門外,傾聽了一會兒屋內的打鐵聲,然後整理著雜亂的心緒,待重歸平靜後,推開門走了進去。
穿著白麻衣的老人正在火爐邊,鍛打著一條被炙烤的通紅的刀胚。
滿頭銀髮的老人身材算不上多麼魁梧,但卻像是希臘雕塑般健美,肌肉分布均勻,線條完美,充盈著力量的美感,那條纏滿青筋的手臂,握著鐵錘每一次砸下,都濺起耀眼的火花,伴隨著刀胚內的雜質,被一同剔除出去。
每一錘砸下去,都能令那塊鐵胚,發生肉眼可見的形變。
源稚生默默地站在火爐邊,並未開口去驚擾老人,一邊喝著酒,一邊出神的望著爐火。
「你的心,亂了。」
老人停下鑄刀的動作,轉頭看著出神的源稚生:「是因為見到了,一個本該死去的亡靈?」
在猶豫了半秒後,源稚生吐出一口濁氣,眼神有些迷離的點了點頭,苦澀道:「是,老爹今晚,我見到了.稚女,但他變得不太一樣了,就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很陌生。」
只有在這個老人的面前,他才能卸下身上的擔子,感受到片刻的輕鬆。
「源稚女已經死了,是你親手殺死他的。」老人眼帘低垂著,淡淡道:「至於今晚出現的那個人,只是一個借著源稚女軀殼的亡靈。」
「我明白,老爹。」源稚生猛灌了一口酒,眼神盯著爐火,有些木然的道:「你放心,下次見面,我不會再猶豫了。」
「猛鬼眾的事情,調查的怎麼樣了?」老人放下了鐵錘,問道。
「根據岩流研究所的樣本,再加上今晚的證據,已經基本上可以確定了。」
回到正事上,源稚生表現出了他的幹練和成熟:「名叫莫洛托夫雞尾酒的基因藥劑,雖然副作用明顯,但確實可以激活龍血,進而純化體內的比例,再任由這麼發展下去,遲早有一天會出現沒有副作用,真正的血統純化藥。」
他的語氣中流露出幾分擔憂,畢竟假如這種藥劑真的出現了,到時又有多少混血種能抵抗它帶來的誘惑呢?
「不能放任他們繼續下去。」
老人聲音低沉,眸中爆出精光:「禁忌之門是不能打開的,那後面藏著的不是天堂而是地獄,追求龍的力量,必遭龍的吞噬!」
「我會安排下去的。」
源稚生表示贊同,頓了頓,又道:「本部那邊的人,似乎也在追查這件事,需要透露給他們嗎?」
「可以。」
老人淡淡的道:「正好借著這件事,轉移一下他們的注意力。」
「神葬所?」
源稚生猜到了老人的意圖,但眉頭緊皺著,露出凝重的神色:「老爹,您的意思是,本部已經發現神葬所的秘密了?」
「不,本部暫時還沒有發現。」老人搖了搖頭,說道:「本部在那片區域,監聽到了『龍』的心跳,所以派專員來調查這件事,但神葬所的秘密,目前還不能暴露出來,所以需要暫時辛苦伱一下了。」
「恐怕,不會那麼順利。」源稚生想到今天的見面,頓時感覺有些頭疼。
本部派來的專員,都讓他有些看不透,尤其是那個愷撒·加圖索,感覺非常敏銳,想要在這方面瞞住他,可能性不是很大。
「不用隱瞞太久。」
老人凝視著爐火,瞳孔熠熠生輝:「趁著這個機會,永遠掩埋掉神葬所,那裡只是神的墓地,既然已經死了那就永遠作為骨骸存在吧,絕不能允許祂返回人間,蛇岐八家的悲劇命運是時候被斬斷了。」
屋外的松林間,迴蕩著鶴唳的風聲,仿佛厲鬼在嘶嚎。
屋內,爐火噼啪燃燒,倒映著一老一少的面龐,那好似蘊含著某種莫名的悲傷,在空氣中醞釀著沉重的壓力。
「老爹您真的決定,要這麼做了嗎?」源稚生沉默了很久,最終打破這片氛圍,開口說道:「一旦走出這步,我們就不能回頭了。」
坐在路邊的老人,眸光深邃,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話:「稚生啊其實,很多時候,我們本就沒有選擇權。」
「我會盡力幫您,說服其他家主。」
源稚生抱著長刀,盯著爐火嘆了口氣,說道:「聽老爹你的意思,如果這件事成功了,我就能去法國了吧。」
「混帳!只是為了偷懶麼?」老人愣了下,笑罵道:「好吧,你說的沒錯,如果成功了,我們兩個就都自由了,你去法國賣你的防曬油,我找個安靜的地方等死。」
「別這樣,你還可以跟我一起去賣防曬油。」源稚生眼中露出期望:「聽說法國的蒙塔利維海灘不錯,一到夏天就能見到幾十萬個赤裸的女人,等賣完防曬油,還能領著巴黎失業救濟金,每天喝酒喝到爛醉,這樣的日子真好。」
很難想像,若是有外人聽到,蛇岐八家的少主源稚生,最大的夢想居然是去賣防曬油,臉上會作何感想。
「哈哈,沒錯,我還能和你去賣防曬油。」
老人被他給逗弄的笑了,揮揮手道:「去吧,記得去看看繪梨衣,這幾天她總是離家出走。」
「又離家出走?」
源稚生倒不是很意外,畢竟這種事以前也發生過許多次。
「這次不一樣。」
老人搖了搖頭,道:「她離家出走,像是帶著某種目的性,這在以前從未出現過。」
「好,我會去看看她的。」
源稚生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去吧,稚生。」
老人披上一件外衣,熄滅了燃燒的爐火,然後席地而坐,聲音有些低沉:「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源稚生不再言語,抱著長刀退出房間。
老人席地而坐,眼皮緩緩閉上,他的記憶,好似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一個深秋,好像是1990年,又或許是更早些的時候。
在極北的世界盡頭,矗立著一座孤獨的堡壘。
但即便是被神所遺忘的凍土,依舊存在著一個,罕為人知的地下堡壘。
室內溫暖如春,老式唱機播放著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一個穿著呢子軍服的老人,搖晃著杯中的伏特加。
他的身軀挺拔,褲線燙的筆直,領口塞著紫色絲巾,純銀色的頭髮整齊地往後梳,那張蒼老的面龐上,布滿了歲月侵蝕後留下的溝壑,眼睛深處,滿是光陰流過的痕跡。
這時,一個身穿純白研究服的俄國人,推開了房間的大門。
「安德烈,敲門是一種美德,你難道不知道嗎?」
被突然打斷的老人,眉頭微皺,露出些許不愉快的表情:「在今年補給到來前,這可是最後一杯紅牌伏特加,如果不給我一個合適的理由,我會讓你到外面去,在風雪中好好冷靜一下。」
「非常抱歉,赫爾佐格博士。」
被稱為安德烈的研究員,表情非常緊張嚴肅,沉聲道:「是『1』號實驗體,出現了一些.意料之外的狀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