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024-08-09 10:20:12 作者: 伴樹花開
  第十七章

  被人群擋著,衛含章看不見那女子的臉,但那熟悉的感覺讓她鬼使神差般抬眼看向那牌匾。

  『教坊司』三個字印入眼帘的瞬間,衛含章腦袋轟然炸開。

  「停車!停車!」她連帷帽的顧不上,幾步跳下還未停穩的馬車。

  忍著發慌,朝人群中央小跑著過去,不詳的預感越來越重,直到扒開人群,親眼見到那張熟悉的臉。

  「柔娘,柔娘!」衛含章快步走進,蹲下來不顧曹心柔滿頭的血,將她抱在腿上,手捂住她後腦的傷口,對著身後跟來的綠珠道:「快,快去請大夫。」

  衛含章的手在發抖,不明白柔娘怎麼就跳樓了呢,明明上回見她時,她臉色紅潤,瞧著並無死志。

  「別…冉冉,別抱我。」曹心柔還清醒著,唇微微張合,氣若遊絲,在喧鬧的人聲中根本細不可聞。

  衛含章急忙附耳去聽。

  曹心柔伸手撫她的臉:「我已入賤籍…你不該…跟我有牽扯,於你婚事……有礙…快鬆開我。」

  「不!我不怕被你牽連,柔娘你不賤的,你是徐州城裡最好的姑娘,」

  衛含章哭著搖頭,不肯鬆手:「我說了會救你出去,你為什麼要尋死…活著才有機會出了這裡…」

  懷裡的人氣息愈發的弱,衛含章再也說不下去,朝著身後綠珠大喊:「大夫呢!」

  「已經派人去請了,藥堂離的遠…」綠珠也認識曹心柔,她面容焦急道:「這坊里應該有大夫吧。」

  教坊司乃朝廷官窯,裡頭的妓子都是昔日名門高官的家眷,一身雪膚保養的比起尋常煙花柳巷的姑娘們好了不知多少倍。

  在這裡消遣,就連御史都不會上奏彈劾,許多官員都是光明正大的來逛窯子,世上還有比嫖宿政敵妻女更大的樂事嗎?

  一些家財豐盈的富商員外郎們,也十分樂意花重金睡一睡這些原本連見面都要行禮的高門大戶嬌嬌女。

  總之,這裡是官員富商們的銷金窟,不可能沒有大夫坐館,這麼久沒人出來救治,明顯是不想廢功夫救治這個已有死志的犯官之女罷了。

  衛含章想明白後,將懷裡的曹心柔輕輕交給綠珠,自己站起身就要去教坊司裡頭喊人。

  教坊司不同其他青樓,這裡白天也是營業的,這會兒外面出了事,裡頭尋歡作樂的公子哥兒們許多都走了出來。

  見到衛含章這麼個穿著打扮明顯不是坊里姑娘的女郎要往裡走,臉上都浮現震驚之色。

  她今日赴宴盛裝打扮,額間畫了朵紅艷的凌霄花,眉如遠黛,眼眶泛著紅暈,淚水一顆一顆的往外冒。

  白淨無暇的臉上帶著血跡,整個人有種破碎凌虐的美。

  讓人看的心驚肉跳。

  才往前走一步,就看見人群中一道熟悉的身影。

  衛含章臉色驟變:「顧昀單!你怎麼在這裡?」

  她快步走過去,扯住他的袖子喝問:「你怎麼在這裡?柔娘跳樓是不是跟你有關係?」

  顧昀單年約二十,明明是最年富力強的年紀,可被衛含章一扯,他險些栽倒在地。

  像是才反應過來,他一把推開身前人,咬著牙煞白著臉拔腿往曹心柔那裡沖。

  衛含章被推的打了個踉蹌,側方一男子隨手扶住她,低聲道了句:「姑娘小心。」

  她顧不上道謝,正要繼續問顧昀單,卻聽見身後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

  「這位女郎,老朽受我家公子之命,來給這位女子診治。」

  衛含章回身,看見一位鬚髮皆白,肩背藥箱的老人,她面上露出喜色,急忙道:「快,救救她。」

  老者微微躬身行了一禮,這才蹲下扶脈診治…

  衛含章跟著蹲下:「怎麼樣,還有救嗎?」

  曹心柔這會兒已經昏迷不醒,後腦勺的血被帕子止住不再流,但是傷的很嚴重…

  那老者扶脈許久,神色微斂,又將三指探向曹心柔的脖頸,良久,嘆氣道:「好生葬了吧。」

  衛含章身子微微一晃,大腦一片恍惚。

  死了?

  那個總是溫聲細語的曹心柔死了?

  死在這個教坊司,就連死都要不到一個體面,穿著妓子衣不蔽體的輕紗一躍而下,被這麼多人圍觀取樂。


  衛含章有些喘不上氣,不明白好好一個姐妹,怎麼就死的這麼悽慘。

  顧昀單似乎比她受到的打擊更大,整個人發狂般搖了曹心柔屍體許久,最後將人打橫抱起,被姍姍來遲的教坊司大夫攔住。

  生入教坊司,死也是教坊司的屍體。

  真想要帶人走,那也得等他們確認人已經死了,將屍體用草蓆裹了丟進亂葬崗後,再去撿屍。

  衛含章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神情恍惚的看著顧昀單跟教坊司的人搶奪曹心柔的屍體。

  再看著曹心柔被教坊司大夫確診死亡,然後草蓆一裹抬走…

  她眼前一黑,被綠珠扶住。

  綠珠小聲道:「姑娘,咱們該回府了。」

  她們的馬車落在最後,沒及時跟上也沒人發現,但這裡的事鬧的挺大,衛含章坐的馬車上刻有衛氏族徽,有心點的恐怕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堂堂侯府嫡女,竟然同教坊司妓子稱做姐妹,更是為了救一名賤籍女子,不管不顧想要走進教坊司,無論哪一件都是能毀了衛含章名聲的事。

  衛含章也知道自己今日做的不妥,只是親眼見到昔日手帕交命在旦夕,如何能冷靜的明哲保身。

  背著藥箱的老人站起身,對著衛含章又行了一禮,躬身問:「女郎臉色不好,可要老朽號號脈?」

  雖然不知道這人怎麼如此多禮,但衛含章此刻沒有心思細問,低聲道:「不必勞煩,今日多謝您的幫忙。」

  不管救沒救活,至少沒有見死不救。

  那老者笑道:「我是聽從家公子的命令,女郎要謝,不如去謝謝我家公子。」

  傍晚的春風拂過,吹醒了衛含章的思緒,她似乎冥冥中心有所感,抬頭看向了一個方向,只見一名男子立在那裡,正目光溫和的看著她。

  是徐州曹家別院見過的那位男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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