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043.略有遺憾
「你確定？」
王恪額角滲下汗水，也不知道是因為周圍實在太熱，還是那折磨著他意志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響亮。
聽完喬暮所說的話，他甚至沒有覺得不可思議。
畢竟他今天見到的離譜的事情已經夠多了。
「從這裡逃不出去，我們走正門。」
喬暮看了眼窗口。
他們剛才確認了一眼，被套與床單綁成的繩子長度和強度都不太夠，就算敢於冒險，也只能有一個人勉強可以嘗試逃走。
所以，喬暮就提出了另一個辦法。
「.我相信你。」
王恪點頭，他拿起桌面的相框，將其中的照片收進口袋裡，然後從廚房拿了一根擀麵杖，又給喬暮一把工具箱裡的錘子，兩個人各自拿了一條沾水的濕毛巾，來到屋子門口。
兩人對視一眼。
下一刻，喬暮打開了門。
門外，已經瀰漫起濃煙的走廊上，站著好幾個曾經的居民。
他們狀若殭屍，表情木訥，看到大門打開的瞬間，視線齊刷刷地轉了過來，看得人心裡發毛。
王恪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他忍不住握緊了手中的擀麵杖。
喬暮則往前邁出一步。
伴隨著他的邁步，某種超越現實的漣漪在走廊之間擴散開來。
從無限高遠的虛空之中，金色的絲線緩緩垂落，纏繞住了這些「居民」的手腳，脖頸，身體。
在這些人的眼中，喬暮和王恪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冰冷，寂靜，幽深的走廊。
走廊的盡頭傳來焚化爐的轟鳴聲，隔壁房間裡，停屍間裡的遺骸不斷敲擊冷凍櫃，發出瘮人的響聲。
滋啦——
手裡拿著撬棍的保安正亦步亦趨，在安靜的走廊里徘徊。
【倀鬼】！
喬暮利用自己錨定的異常，暫時將這些詭異的景象注入到了那些居民的意識中，令他們感同身受，忽略了喬暮和王恪。
只是喬暮也不知道這能維持多久，他們必須儘快行動。
「走。」
喬暮說了一句，朝著三樓跑去。
火勢已經蔓延到了這裡，那些老舊起霉的牆壁一點點剝落，堆積在門口的雜物熊熊燃燒，灼熱令兩人流下汗水，又很快被乾燥的風吹乾。
好在至少中間的路還是可以走的。
火場之中，很多人其實不是被燒死的，而是被煙燻死的，喬暮用濕毛巾捂住嘴，俯下身子，朝著另一端的樓梯跑去。
那些敞開的房門之中，有人已經全身烈焰，正痛苦地打滾掙扎，發出嘶啞的哀嚎，還有人已經徹底被火焰吞噬，一動不動，靜靜燃燒，還有人朝著喬暮伸出手，試圖拉扯他的腳踝，將喬暮留在這裡，永遠陪伴自己。
喬暮跳過那人，來到樓梯口。
二樓火勢洶洶，更加燥熱，他已經能感覺到自己的皮膚火辣辣的，似乎已經被灼傷了許多。
不知道燒傷留的疤難不難去掉？
喬暮擔心著自己的臉，輕吸一口濕毛巾裡帶著些許味道的空氣，準備跑向一樓。
按照火災蔓延的速度，一樓大概已經燒得差不多了，反而會更加安全些。
可正當喬暮即將邁開腳步的時候，他看到前面，有一個人影阻擋在走廊中央。
他身上的衣服已經燒爛，皮膚上也滿是潰爛的水泡和焦痕，卻依舊筆直地站在那裡。
是那個被附身了的富二代。
看到對方的一瞬間，喬暮感覺周圍安靜了下來。
某種清晰的囈語在他的腦殼內部響起。
「你們見死不救，伱們害死了婉兒！」
「都該死，都該死，所有人都得死！」
「為什麼要欺負她，為什麼要傷害她，我的婉兒！」
「所有人都是敵人，燒死你們！」
「痛苦嗎，害怕嗎，這就是婉兒死前感受到的！」
混合著男女老幼的聲音迴蕩在他的耳畔。
王恪同樣聽到了這樣的聲音，他原本就已經支離破碎的意識受到沖刷，就像是在海面上掙扎了許久，精疲力盡的溺水者被海面之下水鬼拉扯住了腳踝，向下拖拽一般。
這個男人的眼神變得空洞，虛無，捂住嘴的濕毛巾也掉落在地上。
「醒醒。」
喬暮二話不說，給了王恪一巴掌。
失去焦點的雙眼再度聚焦，王恪看向喬暮。
「你還要回家呢。」
喬暮說道。
王恪遲疑著點頭，他撿起已經差不多被烤乾的濕毛巾，視線轉向前方。
耳畔，囈語不斷變得繁複，重迭，響亮，幾乎占據了王恪所有的聽覺。
「是啊。」
王恪已經看不到身邊的喬暮，他應了一聲，向前跑去。
喬暮凝視那個被占據了身體的富二代，無窮高遠處，金色的絲線垂落，纏繞住了對方的手腳。
熾烈的火焰沿著金色的絲線向上攀附，試圖將其焚燒。
對方的動作變得緩慢了。
喬暮跟在王恪身後，穿過熊熊燃燒的二樓走廊。
眼睛乾澀，仿佛眼球里的玻璃體都即將沸騰。
皮膚發癢，喉嚨疼痛，衣服好像已經被點燃。
兩人一左一右，穿過試圖阻攔他們的富二代。
轉角便是已經焦黑一片的樓梯。
忽然。
喬暮的腳踝被拉扯住，他一個踉蹌，向前倒去。
轉頭，燃燒的走廊中，牆壁，地面，天花板，無數的手臂伸了出來，那些手臂都已經被焚燒到血肉枯萎，露出了底下白森森的骨頭，好幾隻趁機抓住了喬暮的另一條腿，還試圖牢牢束縛住他的身軀。
比喬暮快兩步的王恪已經來到了樓梯口，他馬上就可以下樓，逃出這一幢建築。
他回頭看向喬暮。
任誰都可以看出，倘若王恪選擇去幫助喬暮，那麼他們兩個都不一定能夠逃走，可能都會死在這裡。
現在對王恪而言，最好的選擇就是不管喬暮逃走。
只要走過這一段路，他就可以回家，見到多年未見的父母。
他很快就可以和自己和解，與家人團聚，彌補過去的時光，擁有美好的未來。
倘若喬暮站在他的位置，到了這個時候，或許也會如此選擇。
王恪只猶豫了不到兩秒。
他反身，朝著那想要抓住喬暮的全身燒焦的人撞了過去。
嘭——
火焰在王恪身上留下痕跡，囈語頓時籠罩住他全部的意志。
在這個間隙，抓住喬暮的手忽然一松。
「老王！」
喬暮跌跌撞撞地爬起來，他叫了一聲，可王恪卻抱住了那個已經不成人形的富二代，將其向後，向著更深的火海之中推去。
連同自己一起。
王恪從來沒有見過那樣醜陋，詭異，兇惡的怪物，他感到意識正在被抽離，被某種藏匿於更加深邃的大海之中的事物取代，他似乎正在面對一個龐然巨物，那光是驚鴻一瞥就足以令人理智崩潰的存在。
戰慄，顫抖，膽怯，無數負面的情緒占據了王恪的內心。
可他並未沉淪。
在那令人敬畏的幽邃之物的壓迫之下，王恪筆直地站著。
他知道，這裡就是終點了。
最後，還是沒能回家看一眼。
他有些可惜，又有些慶幸，至少，喬暮還可以回家。
「走啊！」
用盡最後的力氣，王恪吼道，同時將自己與對方一起推入火中。
下一瞬，爆鳴聲響起，他與那殘缺的人形被烈焰吞噬。
喬暮抓住扶手，最後看了一眼走廊。
他縱身一躍，快步從樓梯爬下，在濃烈的焦臭味之中，穿過一樓。
大門近在咫尺，喬暮耳畔的囈語聲音也喧鬧到了極點。
他穿過那已經破敗的大門。
驟然。
周圍安靜了下來。
喬暮看到，深沉的夜色醞釀出粉紫色，星辰黯淡，月光褪色，某種事物呼之欲出。
在那水泥叢林之間，一點兒晨曦綻放。
新的一天到來。
一切都充滿希望。
他回過頭。
焦黑的大樓佇立，那虛幻的烈焰卻連同這裡曾經發生過的一切，消失不見。
牆上斑駁的人影交錯，構成了系統壓抑而瘋狂的文字。
【恭喜你完成了任務】
【現在開始進行結算】
【任務探索度：83%】
【任務完成情況：略有遺憾】
【在煙霾之中，你窺見了世界真實的一角，儘管無法一覽全貌，可有時候，知道的越多，就越不幸。】
【儘管你未能拯救一人，命運依舊在帷幕之後嗤笑凡人的徒勞掙扎。】
【但至少，你活下來了，不是嗎？】
【獲得獎勵：1660點神選者點數】
【獲得獎勵：攝魔拘鬼籙（殘篇）】
【請等待命運的召喚，完成任務】
【下一次任務時間：167:59:59】
【終末在未來與你同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