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是一個結界!
居然有一個肉眼幾乎無法分辨的結界,在她眼前無聲無息展開,擴散籠罩下來!這……似乎像是可以隔絕一切的「一葉結界,那麼,現在淵是不是已經身陷其中?他……他是中了埋伏了嗎?!
「淵……淵!」她失聲驚呼,心裡有不祥的預感。
然而,不等她推開星海雲庭的大門,虛空里忽然一頭撞到了什麼,整個人踉蹌往後飛出,幾乎跌倒在地,只覺得遍體生寒,如同萬千支鋼針刺骨——在這個一葉結界之外,居然還籠罩了可以擊退一切的「霜刃」!
朱顏只覺得一顆心沉到了底,在地上掙扎了一下,用盡了力氣才站起身來。她飛身躍上星海雲庭的牆頭,半空中雙手默默交錯,結了一個印,準備破開眼前的重重結界。
然而,就在那一刻,眼前祥和凝定的畫面忽然動了!星海雲庭的庭院深處有什麼一閃而過,炫目得如同旭日初升!
這是……她心裡猛然一驚,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那一瞬間,只見一道雪亮的光芒從星海雲庭的地底升起,伴隨著轟然的巨響,如同巨大的日輪從地底綻放而出!那一道光迅速擴展開來,摧枯拉朽般地將華麗高軒摧毀,地上瞬間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
那一刻,朱顏被震得立足不穩,從牆上摔了下去。
她狼狽地跌落在地上,顧不得多想,朝著那個光芒的來源飛奔過去,不祥的預感令她心膽俱裂。她飛快地起手,下斬,破開了結界。萬千支霜刃刺穿她的身體,她渾然不顧,只是往裡硬闖。
「淵……淵!」她撕心裂肺地大喊,「你在哪裡?快出來!」
然而,沒有一絲聲音回答她。
身周的轟鳴和震動還在不停繼續,一道一道,如同閃電撕裂天幕——那是強大的靈力和殺意在相互交鋒,風裡充斥著熟悉的力量!
「淵!」她站在被摧毀的樓前,心飛速地寒冷下去,來不及想什麼,聳身一躍,便朝著地下那個深不見底的大洞裡跳了下去!
光芒的來源,果然是星海雲庭的地底密室。
她飛身躍入,直墜到底。
足底一涼,竟是踏入了一窪水中。這……是地下的泉脈被斬斷了嗎?朱顏顧不得驚駭,只是呼喊著淵的名字,舉頭四顧——然而,一抬頭,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襲熟悉的白袍,廣袖疏襟,無風自動,那個人凌空俯視著她,眼眸冷如星辰,仿佛冰雕雪塑,並非血肉之軀。
那一瞬,她的呼喚凝在咽喉里,只覺得全身的血都冰冷了下來。
「還真是的……非要闖進來嗎?」那個人凝視著她,用熟悉的聲音淡淡地說,「千阻萬攔,竟是怎麼也擋不住你啊。」
她抬起頭,失聲道:「師……師父?」
是的!那個沒有出現在戰場上的九嶷大神官時影,在此刻終於在此地出現了!他白衣獵獵地站在虛空里,俯視著站在淺淺一灣水中的弟子,語氣無喜也無怒:「只可惜你來晚了,一切已經結束。」
他袍袖一拂,刷地指向了大地深處——
第二十五章:訣別詩鏡朱顏下
朱顏循著他的手看過去,忽然間全身劇烈地發起抖來。
時影凌空站在那裡,衣袂翻湧如雲,右手平伸,指尖併攏,透出一道光,仿佛握著一擊可以洞穿泉脈的利劍——那是天誅的收手式。
而光之劍的另一端,插入了另一個人的胸口,直接擊碎了對方的心臟!
「淵!」她只看了一眼,便心膽俱裂。
是的,那是淵!是僅僅片刻前才分離的淵!
「淵……淵!」她撕心裂肺地大喊,朝著那個方向奔去。
淵沒有回答她。他被那一擊釘在虛空里,巨大傷口裡有血在不停地湧出。這是致命的一擊,一切在她到來之前已經結束——就在她徘徊著做出決定,準備放棄深愛多年的那個人的瞬間,他已經死在了地底!
「叛軍的首領,復國軍的左權使,止淵。」時影的聲音冰冷而平靜,平平地一字一字吐出嘴唇,似乎在對她宣告著什麼,「於今日伏誅。」
那樣的話,刺耳得如同扎入心口的匕首,朱顏的眼眸一瞬間變成了血紅色,猛然抬起頭,惡狠狠地看著自己的師父。那一瞬,她身上爆發出了狂烈的憤怒,充滿了肅殺的力量,幾乎是失聲大喊:「該死的!快……快給我放開他!」
時影低頭,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眸子幾乎是凝結的。在她幾乎要衝過來動手攻擊的瞬間,他動了一動,將虛無的劍從淵的胸口拔了出來,淡淡應了一聲:「好。」
劍光一收,鮫人凌空而落,藍發在風裡如同旗幟飛揚。
「淵!」朱顏撕心裂肺地大喊,迎上去,想要抱住凌空跌落的人。然而,在她的手接觸到淵之前,時影的眉梢微微抬了一下,手腕一動,往裡瞬間便是一收,一股力量憑空捲來,刷的一聲將跌落的人從她的手裡奪了過去!
淵直接墜落在水底,全身的血瀰漫開來,如同沉睡。
朱顏怔怔站在地底的水裡,看著空空的雙手,又抬起頭,看著虛空里的人,一時間眼裡充滿了震驚,不敢相信。
是的……怎麼會這樣?只是一個轉眼,怎麼就成了這樣!
她……她不會是出現幻覺了吧?這一切怎麼會是真的!
「怎麼?你很吃驚在這裡看到我嗎?」時影冷淡地與她對視,不徐不緩地開了口,「真是愚蠢……早在擒住如意的時候,我就已經讀取了她的內心,得知了這裡是海魂川的其中一站——呵,那些鮫人想得太簡單了……以為拼死不開口,就能不招供了嗎?
朱顏震了一下,喃喃道:「所以,你……」
「所以我在所有入湖入海口上布置了結界,安排了重兵。然後,就在這裡等著。」
他的聲音冰冷,「如果無法突破驍騎軍的圍剿,他就一定會反向突圍,回到這裡從海魂川返回——多麼簡單的道理。」
時影的語氣平靜而冷酷:「我在這裡已經等了你們很久了……強弩之末不可穿魯縞,這次我只用了不到十招,就把他擊殺。」
「……」朱顏說不出話來,只是渾身發抖。
她只覺得全身的血都是冰冷的,牙齒在無法控制地打著哆嗦,將每一句話都敲碎在舌尖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上一次我沒真的殺掉他,但這一次,是真的了——我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不是麼?」時影低下頭靜靜地看著她的表情,一抹奇怪的冷笑從唇邊泛起,幾乎帶著惡意,用一種近乎耳語的聲音問,「現在,你是不是真的該來替他復仇了?」
「住口!」朱顏再也聽不下去,失控地大喊,「我要殺了你!」
「很好。」時影冷冷笑了一聲,在虛空里張開了雙手,瞬間有一柄長劍在他雙手之間重新凝聚!他在虛空之中俯身看著她,聲音低而冷:「我說過,如果有一天我們在戰場上重逢,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刷」的一聲,他調轉手腕,長劍下指。一瞬間,凌厲的殺氣撲面而來,將她滿頭的長髮獵獵吹起,如厲風割面:「你知道我說到做到!」
「該死的混蛋!你居然……居然殺了淵!」朱顏氣到了極點,只覺得怒意如同烈火在胸口熊熊燃燒,幾乎將神智都焚為灰燼!在這一刻,她完全顧不得害怕,在瞬間凌空躍起,雙手在胸口交錯,一個咒術就劈了下去!
氣急之下,她一出手就是最猛烈的攻擊咒術,然而他手指只是一動,就輕輕鬆鬆就化解了她的攻擊!
「落日箭?倒是有進步,」時影瞬間定住了她的攻擊,微微皺了皺眉頭,冷冷道,「但是想殺了我為他報仇,卻還遠遠不夠!」
一語畢,雙手在胸口瞬地張開,十指尖上驟然綻放出耀眼的光華。
落日箭!他用出來的,居然是和她一模一樣的術法?
朱顏心裡驚駭萬分,只看到兩道光芒呼嘯而來,在空中對撞!她的落日箭被師父折斷,激盪的氣流反射而來,「刷」的一聲,額頭一痛,束髮玉帶啪地斷裂,一道血跡從頭頂流了下來——幸虧她及時側了一下頭,若是慢得片刻,頭顱就要被洞穿!
「看到了嗎?」他語氣冷淡,「這才是落日箭。」
「去死吧!」朱顏狂怒地厲喝,向著他重新撲了過去。她不顧一切地進攻,暴風驟雨一般用盡了所有最厲害的術法——然而,無論她用哪一種,他都在瞬間用了同樣的術法反擊過來。
光芒和光芒在空中對撞,力量和力量在虛空里消弭,綿延的巨響在空中轟鳴,震得整片廢墟都戰慄不已。
朱顏在狂怒之下拼盡全力攻擊,在一瞬間就將所有會的木法都用了一遍。他卻看也沒有看她一眼,信手揮灑,轉眼便用同樣的術法將她的攻擊都逐一給反擊了回去!
追風對追風!逐電對逐電!落日箭對落日箭!
一道道光芒交錯,如同雷霆交擊。師徒兩人在星海雲庭的廢墟上對戰,一招一式竟然都完全一樣!然而,時影的速度和力量顯然在她之上,她越是竭盡全力攻擊,從師父手裡反擊回來的力量就越大——到最後,她再也站不住,被逼得往後急退,跟蹌落地後一連嘔出了幾口血。
她低頭看著死去的淵,瞬間痛徹心扉。是的……她,她還是太弱了!連替淵報仇,都無能為力!她為什麼會這麼弱,這麼沒用?
「真沒用。」等她的最後一個術法結束,時影看著她,冷冷開口,「一流的術法,在你手上用出來只能成為三流下品——這是我最後一次為你演示了——要是再學不會,就只能等來世去學了!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