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謀事
「姓廖的,你別太過分!」
汪直傷勢尚未痊癒,他猛地拔刀:「給你臉,你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一路急行軍,哪裡隨身攜帶黑袍?」
陳三石客氣道:「不如進城之後,再尋黑衣來,如何?」
「嗯,也行!」
廖方似乎對他的態度還算滿意,他喝了口酒,忽地又靈光一現,指著白袍身側的白馬:「三石小兒!
「白袍配白馬!
「你以後既然不穿白袍,那這匹馬也是不是可以給我?!」
「……」
陳三石的腳步一頓,臉上沒有表情,咬字清晰地說道:「你喝醉了。」
「喝醉?我沒醉!」
廖方越看白馬越覺得喜歡得很,便指著白袍說道:「三石小兒!我救了你們十幾萬人的性命!你怎麼連一匹馬都捨不得給我?!」
「呔!」
也就在他說話的同時。
一道身影四處張望,趁著無人注意悄摸離開隊伍,然後佝僂著身子一路登上城牆,接著都城牆上的士卒反應過來之前陡然加速,三兩個箭步就衝到「白衣謀士」的身前,一把扯住對方的衣襟,好似拎雞仔般提了起來。
「呔!安敢當眾侮辱我家大人!」
「老朱!」
趙康這才注意到朱仝早就不見,他連忙制止:「他是功臣,你瘋了?!」
「去你娘的,我管他功臣不功臣!」
朱仝見人就罵,直接把廖方腦袋死死按在城牆上。
「你、你是誰?!」
受驚的廖方緩過神來,他趴在城牆上,側目去看攻擊自己的人,不禁大怒:「你好大的膽子!知不知道,廖某人馬上就是大盛朝的國公爺,你敢對我不敬,可是死罪!」
「雜種!」
朱仝直接抓住他的頭髮:「少廢話,當著弟兄們的面,給我家大人磕頭謝罪!」
「快把他拿下!」
城牆下,童曉初急忙下令。
不論怎麼說,此人也是功臣,他們如若是對功臣不敬,以後還有何人敢來相投?
趙康已經在狂奔不止的路上。
他知道,這傢伙恐怕不是不敬的
這廝是真的沒有腦子。
一直到現在,稱呼陳三石還在喊石頭,是他們拼了命的幫忙改口,才總算是變成大人。
「誒喲喲!」
廖方武道境界低微,哪裡承受得住如此力氣,疼得齜牙咧嘴,心裡憤怒更盛:「匹夫!你家大人也要讓我三分,你有什麼膽子這麼跟我說話?!
「我看你乾脆也別讓我下跪了。
「有種的,你就把我殺了?
「你敢嗎,你敢嗎?!
「哈哈哈……」
「啪——」
笑聲戛然而止。
在眾目睽睽之下,一道黑影落下,只聽得好似西瓜爆開的「啪嘰」一聲,紅白之物四處飛濺,化作血肉之雨從城牆上落下,灑在城門外的將士鎧甲表面。
只見。
城牆高處,白袍謀士廖方……已經沒了頭顱!
唯有一柄黑色的大錘,懸停在鮮血噴涌的斷頸前。
朱仝赫然是一錘,直接把他的腦袋砸碎!
全場死寂。
「好大的膽子!」
童曉初瞪大眼睛。
要知道,廖方的功勞已經上呈,侯爵之位基本上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他沒記錯的話,這糙漢好像,只是是洪澤營里的一個千總。
一個千總,殺了侯爺,而且還是收復邙山的大功臣!
這何止是自己的腦袋不想要,簡直是要帶著家眷一起死。
但是,既然是洪澤營的人,就輪不著他來管了。
「陳帥。」
童曉初抱拳道:「此人該如何處置?」
「……」
陳三石看著無首屍體,輕輕閉上眼睛,下令道:「押下去,聽候發落。」
「是!」
當場,就有人上去把朱仝按住,押了下去。
一場鬧劇宣告結束。
大軍得以入城。
「大人!」
趙康等人來到中軍大帳,求情道:「童將軍他們都說朱仝是死罪,難不成真要殺他?老朱他就是沒腦子。」
「是啊是啊。」
熊秋安附和道:「而且我愛說實話,那廖方難道不該死麼?」
「嘩啦!」
大帳掀開,汪直大步流星地邁入,說道:「我剛才去廖方的住處,找到幾名女子,都是他今天早上進城之後搶來的。」
「哦?」
陳三石放下手裡的軍伍摺子:「你確定?」
「千真萬確!」
汪直篤定道:「人我都帶到軍營來了,隨時都可以作證!按照咱們北涼軍的規矩,強搶民女,也是死罪!朱仝只不過是提前行刑罷了。」
「對對對!」
其餘幾人連忙紛紛跟著說話。
「好歹也是侯爺加功臣,就算殺也輪不到他來,先關著吧,等回涼州之後再做處置。」
陳三石此言一出。
幾人頓時都鬆了口氣。
「行了,都下去吧。」
陳三石擺擺手,把他們趕出大帳。
戰事結束。
按照原本的安排。
他需要在這裡等候升雲宗的人接收邙山,然後就可以回北涼了。
西齊和落葉谷大敗。
南徐的靈寂洞和東慶那邊,不知道會動靜如何。
還有京城的四師兄房青雲,應該也快回信了。
……
大慶。
皇宮。
清和殿,百官朝奏。
「陛下!」
「前方傳來戰報!」
「陳三石於四月火燒塢城,之後三十日內大破西齊軍,斬殺仙師無數,如今西齊和落葉谷的修士,俱已經退回到境內。」
「兵部以為,我邊境大軍應該先撤回境內。」
「還請陛下聖斷。」
奏畢。
群臣俯首,靜靜地等待著女帝的答覆。
然而,沒有人知道。
金橙色的幔帳後方的龍椅之上,坐著的並非女帝,而是他們的長公主「沈熙芷」。
『石哥兒又贏了啊。』
顧心蘭操控著語氣,模仿著妹妹說話的方式,姐妹兩人聲音本就相似,只是氣場不同,刻意模仿之後幾乎一般無二。
「退兵吧。」
「……」
「臣,遵旨!」
「除此之外,老臣還有一事請奏。」
一名緋袍武官走上前來,稟告道:「這次陳兵邊境,我們和盛朝雖然沒有大規模開戰,但是小規模的交鋒卻是日日夜夜都在發生。
「敵我雙方互有損失。
「值得注意的是,盛朝的那個呂籍,經常屠戮我軍,來進行血祭修煉邪法,此人如今已近乎妖人!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陛下能夠派遣幾名仙師找機會將其斬首,否則的話以後只怕是後患無窮。」
呂籍?
顧心蘭在心中記下,準備回頭告知妹妹和石哥兒,她對身邊的女官使了個眼色。
女官心領神會,走出幔帳,代替皇帝對著百官傳達口諭道:「如果沒有其它事情表奏的話,諸位愛卿就退朝吧。」
朝會結束。
顧心蘭直奔御書房而去,面頰上浮現出憂慮之色。
自從大盛和西齊開戰,滿天都是仙師亂飛之後,她已經許久沒有見到阿妹,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她來到御書房外,就聽到有人在說話。
大概是在說什麼「宗門」、「師尊」、「築基丹」之類的,顧心蘭也不甚聽得明白。
許久之後。
便有一名氣宇軒昂的年輕修士從殿內走出,御空而去。
「阿姐,進來吧。」
大慶女帝清冷的聲音響起。
顧心蘭踏入殿內。
幽幽薰香,金帳四懸。
靜謐而肅穆的環境內,將近三歲的陳渡河在和一隻靈獸幼崽追逐嬉鬧。
這靈獸通體白毛,頭上長著金角,看起來有些類犬,但奔走間又透著股雄獅般的威風凜凜,不知是從哪裡抓來的稀罕玩意兒。
「阿妹。」
顧心蘭率先開口道:「聽你們剛才說話,你要走啦?」
大慶女帝寒潭般的雙眸從一人一獸的幼崽身上挪開,落在長公主的身上,輕聲詢問道:「阿姐,要不要跟我走?我答應帶上渡河。」
顧心蘭沒有立即回答。
女帝便已經知道答案。
「也罷。」
女帝緩緩起身,拖著黑金長裙款步走動:「既然阿姐心有所屬,朕也不好再勉強,阿姐可以回去收拾一下,明日我便將你和渡河送回大盛涼州。」
顧心蘭眸光閃動,連忙問道:「阿妹這是不打算回來了?」
「築基之後,受到大道壓制,是無法蒞臨東勝神洲的。」
女帝解釋道:「不過若是有朝一日祖脈復甦,封印破除,我便能自由來往,這一日應該也不會太遠。」
「好吧。」
顧心蘭明白妹妹一心求仙問道,轉而問道:「那阿妹和我都走,大慶怎麼辦?交給我沈氏其他族人?」
和其他王朝一樣。
他們大慶在各個州府,也是有皇族後人的。
「那些庸才豈能治理好大慶?」
女帝冰冷的聲音帶著些許鄙夷:「我走之後,會隨便挑選一位沈氏族人來穩定朝局,之後由宗門擔任國師輔助朝政。
「但是你放心。
「我已經和他們說明,等到東勝神洲祖脈之事了結,大慶就是阿姐和渡河的,如今兇險,阿姐還是先不要留在這裡比較好。」
「交給……」
顧心蘭有些困惑:「宗門修士治理?」
「嗯。」
女帝看著遙遠的西方,淡淡道:「天下早已劇變,如今這東勝神洲的四國,除去盛朝那個老皇帝之外,都不過是天水洲宗門的傀儡罷了。」
顧心蘭思量著:「這麼說,盛朝的老皇帝還是個有手段的?」
「他是有手段。」
女帝語氣加重:「就怕把手段用到阿姐一家人的身上。」
……
京城!
中覺殿。
「捷報——」
短短一個多月,前方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每日焦頭爛額的折損戰報,變成接連不斷的捷報。
「好啊!」
晉王曹煥堵在心中長達一年多的鬱氣終於是盡數吐出,他總結道:「此次西征,我大盛朝廷雖然損失慘重,但總算是守住疆土,重挫西齊賊人!」
「陳三石……」
戶部尚書田光說道:「再立天功啊。」
提到這裡。
氣氛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吏部尚書尹鳴春,認真地說道:「不知道此次,該如何封賞白袍?」
「功勞太大……」
田光嘀咕道:「再往上,只怕是就要國公了。」
「諸位!」
工部尚書嚴茂興打斷眾人,開口道:「大家是不是忘記了什麼?從兩年多前的狼居胥山開始,陳三石就屢次三番抗命
「後來孫象宗去世,下旨調他入京,也是推三阻四,各種找藉口。
「這次西征,對於兵部的調令和金牌也是視若無睹,誠然他有自己的主意,但最起碼的解釋也應該有吧?
「而且屢次三番如此,陳三石會不會習以為然,長此以往發展下去,豈不是就完全無視朝廷的調令?
「如此以來,朝廷的威嚴何在,陛下的天威何在?」
抗命。
自古以來就是朝廷為官中禁忌中的禁忌,對於武將來說更是如此。
不論這個人立下多大的功勞。
都意味著他……
不聽話!
一個不聽話的武將,手底下又掌握著兵馬,休說是大盛朝,縱觀數千年任何一個朝廷都覺得不允許。
「還有。」
兵部尚書明青鋒補充道:「前方傳來的戰報上寫的很清楚,在塢城之戰的時候,陳三石對戰武聖之上的『鄒虎』之時,使用過法術,可以說,如今他也是仙師,但這些,陳三石從來都沒有在給朝廷的奏章里寫明過。」
這叫做欺上瞞下!
最近幾年,仙人的面紗漸漸揭開,對於大家來說不再那麼神秘,就算陳三石偶得機緣,或者是孫象宗留下來的修煉方法,他也應該主動呈給朝廷。
如此這般隱藏,像極了有所圖謀!
而且說嚴重了,是欺君之罪。
「諸位。」
晉王曹煥開口道:「陳三石畢竟是為大盛朝立下汗馬功勞,即便是有些事情處理不當,倒也不至於各位說的這麼誇張。
「依本王來看。
「不如先把他調入京城,然後再商議該如何封賞。」
「他願意來嗎?」
嚴茂興說道:「上次孫象宗去世,他就推三阻四,此次若是強行徵調,他可是在邊境,手裡又有重兵啊。」
「這樣吧。」
晉王曹煥深思熟慮之後說道:「我先去稟明父皇,讓父皇來做決定。」
……
萬壽宮。
安詳的殿內,繚繞著古樸的音樂。
編鐘的音色清冽而深邃,像是從遠古的歲月里傳來,鐘聲與月光交織,仿佛整個天地間只剩下這一片寧靜的樂章,幽幽的鐘音伴隨著月華,如流水般淌過每一寸空氣。
「恭喜大盛皇帝陛下,大軍得勝!」
殿後湖邊。
涼亭之內。
兩名修士在得到消息之後,不禁都面露喜色。
這兩人,法修是鍊氣十四層之上,而武修則是真力境界初期。
鍊氣九層即可築基,但也有人為提升一絲一縷的築基成功率,修煉到十二層之後,還在繼續往上修煉。
他們兩個,都是升雲宗懸賞而來的修士。
本來是準備參戰,幫助大盛朝奪取邙山祖脈,結果姍姍來遲,但好在,邙山已經拿下,他們只需要火速趕往助陣,接下來只需要等候,等候祖脈復甦,建立傳送陣法,讓上宗前來接管這一方天地。
「朕與爾等同喜。」
大盛皇帝絲毫沒有因為兩人是所謂的「仙師」,就展示出過多的禮遇,對待他們的態度,和普通臣子沒有區別。
「大盛皇帝放心。」
修士開始道:「等下一次傳送陣再開啟之時,就會有人帶著築基丹,呈給皇帝陛下,我宗絕對不會食言。」
「「邙山祖脈雖然已經到手,但那落葉谷的賊子恐怕不會死心。」
隆慶皇帝掃視著兩人,古井無波地說道:「朕又馬上要閉關,恐怕是不可能親自去坐鎮。」
「這個,皇帝陛下也無需憂慮。」
修士說道:「我宗已經僱傭一整個武道家族,不久之後就能前去邙山坐鎮,自然能夠應付落葉谷、靈寂洞的賊人。」
「如此甚好。」
隆慶皇帝揮動拂塵:「來人啊,帶兩位仙師下去歇息吧。」
「是!」
立即便有西廠太監出來,領著兩名修士離去。
走出萬壽宮後,武修嘀咕道:「此人這麼著急要築基丹?突破之後,他豈不是就要捨棄自己辛苦維持一甲子還多的江山?」
「非也。」
法修搖搖頭:「據說此人有寶物,能夠抵禦天道壓制,即便是築基之後,也能夠安然無恙地留在這方天地之中。」
「還有此等寶物?!」
武修詫異道:「倘若他築基,豈不是在『仙途』,登臨此方絕頂。」
「他已經是了。」
法修說道:「此人多年前就已經鍊氣圓滿,由於拿不到築基丹,就一直迭加,法力早就深不可測,這次邙山祖脈,他因為經脈受到煞氣侵蝕才沒有親征,否則的話會容易許多。如果不是此人有兩把刷子,你以為宗門為什麼會跟他合作,而不是收服?」
「真是想不到。」
武修仰天道:「在這種靈氣匱乏的地方,還會有這樣一名天才。」
也就在兩人閒聊間,一名太監攙扶著一名年邁官員,和他們擦肩而過,徑直去往萬壽宮了。
內閣首輔嚴良在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鴻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來到涼亭外,在馬紮上坐下,喘息許久之後,才發出蒼老的聲音:
「想不到。
「在糧草耗盡的最後關頭,陳三石竟然能夠絕地反擊,還突破到傳說中的武聖之上。」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隆慶皇帝幽幽吟誦:「何止是蠻族,就連西齊賊人,也要懼怕白袍,朕得此良將,實乃社稷之大幸。
「兩年前才封狼居胥。
「如今又陣斬兵仙,拿下邙山祖脈。
「嚴良,你說說該如何封賞?」
「臣以為。」
內閣首輔嚴良說道:「應該重重封賞,直接封為『魏國公』,昭告天下,讓全天下人都知道皇恩浩蕩,對白袍恩典如山。然後,就可以宣他入京,在京城當著文武百官的面,進行正式的封賞。」
「這件事情,就由你安排吧。」
隆慶皇帝說完,緩緩閉上雙眼。
嚴良立即起身告退。
「嚴閣老。」
黃鴻邊走邊說道:「調令下去以後,倘若陳三石還是跟上次守孝一樣,找各種理由推脫呢?如果來硬的,邊境可是還有十幾萬大軍,他暫時還是統帥。」
「黃公公,你還是不懂人心啊,督標軍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擔心。」
嚴良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吃力:「首先,督標軍上上下下的文官武職,都是朝廷安排的人選,就算是當初糧草耗盡,投敵的也是一小部分,絕大多數人對朝廷還是忠心耿耿的。
「其次,才經歷過一場生死大戰,督標軍的將士們好不容易才從閻王爺手裡撿回一條命,又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背上『反賊』的稱號,再次陷入生死博弈的局面?
「最後。
「老夫把話說難聽些。
「就連洪澤營,陳三石能不能完全掌握住,都還很難說,別忘了,楚仕雄等人都是你我二人親自精挑細選出來的。」
「還是嚴閣老考慮的周到。」
黃鴻問道:「那接下來具體怎麼安排。」
「……」
沉吟過後,明明從來沒有指揮過戰事的嚴閣老,卻是走出一步步哪怕比起兵仙韓湘都不遑多讓的棋,他不急不慢地說道:
「沒記錯的話。
「如今有兩批仙師在趕往邙山的路上,讓他們負責傳遞調令,就以讓陳三石養傷為藉口卸下他的帥印,還是交給童曉初來掛帥。
「然後,再派仙師去涼州,他的家眷還在涼州,不可能不聽話。
「東慶撤軍以後,我大軍也撤回涼州,以防萬一。
「做好這一切後。
「才是下聖旨,調他進京。
「如果他還是不從。
「就只能來硬的。
「也不要怕他動手,一旦殺了太多北涼軍,他也就失了人心,難以成氣候。
「如此安排。
「應該在幾個月之內,就能把他調到京城來。
「一旦來到京城,有陛下親自坐鎮,他就等於是沒有爪牙的老虎,這個『忠臣』想做也得做,不想做也得做。
「他沒得選。」
「嚴閣老安排縝密。」
黃鴻發自內心得讚嘆道:「即便是棄文從武,領兵打仗,想必也是一把好手。」
「呵呵,老了,馬上就要連青詞都寫不動了。」
嚴閣老補充道:「還要,三府的事情要做乾淨。」
「這個嚴閣老放心,咱家會辦利索的。」
……
邙山。
又是兩個月過去。
陳三石等候調令的同時,也沒有忘記修煉。
幾個晝夜不眠之後,他重重放下龍膽亮銀槍。
數十日下來,他竟然是沒能再洞開下一尊景神。
武道步入真力境界之後,修煉的難度就會再次指數性的增長,畢竟再進一步,就是相當於法修的築基境界。
法修築基,都足夠組建一個修仙家族,確實不是一朝一夕能成之事。
根據記載,哪怕是修行天賦上乘的武道修士,真力初期入中期,也需要五到十年,若是有丹藥輔助的話會快一些。
而修煉武道的丹藥、材料等也鮮少有人售賣。
至少,陳三石在大澤坊市沒怎麼見到。
武道因為耗費資源、不增加壽命,沒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更不要說達到一定高度之後還會斷絕前路。
「真力境界。」
陳三石腦海中,不禁想起在魚龍集內遇到的白家。
白家便是武道家族。
他們每代人都能夠有真力境界坐鎮,肯定是有獨特的辦法,例如丹藥之類。
正好,抽個時間把對方需要的真武丹煉製出來,完成交易的同時拜訪一下。
【功法:吞火決.鍊氣三層】
【進度:355/800】
陳三石來到三層之後,一階下品丹藥「黃龍丸」的藥效也越來越低微,後續也該煉製中品的「清靈丹」了。
除此之外,各項法術的修煉,他也沒有落下。
【術法:萬劍天來.二階】
【進度:587/2000】
……
【法術:厚土決(精通)】
【進度:218/1000】
……
【技藝:射箭.圓滿(破限三階)】
【進度:(516/2000)】
修煉完畢。
陳三石就在山野之間找了塊空地,拿出儲物袋,「嘩啦啦」倒出來一地的戰利品。
戰事結束後,光是儲物袋就到手十二個之多,若是讓外人看起來,簡直比修仙界的劫修還要劫修,簡直像是修仙界的山大王。
其中最多的都是中品法器,又以飛劍居多,各式各樣,有九成九新的,也有破破爛爛的,奇形怪狀的也不少。
飛行法器也很多。
陳三石挑挑揀揀,最後把一片葉形飛行法器收入到儲物袋當中,準備留到將來自己用,剩下
的東西回去也可以給凝香她們挑一挑。
丹藥方面,倒是有幾顆清靈丹,再高品階的則是沒有。
畢竟品級越高越珍貴,修士們一般買了之後都會吃進肚子,來到東勝神洲之後又沒辦法修煉,連攜帶的必要都沒有。
再然後。
就是功法。
宗門修士的功法都禁止外傳,身上也不會攜帶。
但是散修例外。
陳三石從在西齊先鋒軍殺死的老年修士手裡,找到兩套功法。
一本《金元術》,可惜只有鍊氣期功法,他的火靈根提升完畢之後,早就是築基之後了,用不上。
另一本《御劍訣》,不管什麼靈根屬性都能夠修煉,主要適用於劍修,也沒什麼用,不過好像可以給小呆瓜。
要說陳三石最感興趣的,還是韓湘留下來的一套符籙之術,名曰《真符典籍》,裡面有整個一階的許多種符籙畫法,甚至還有一些材料和符筆,有時間就可以開始學習。
技多不壓身。
在不影響修煉進度的情況下,修仙百藝自然是學到的越多越好。
剩下的亂七八糟,比如韓湘的棋盤、鄒虎的神威金剛環之類的。
陳三石也都收起來,要實在用不上的話,到時候找個機會去黑市里統統賣掉,又是一筆不小的靈石收入。
整理完東西,也恰好天亮。
他就準備下山回軍營。
也就在這個時候。
青鳥帶著信封落手臂上,是來自京城的密信。
陳三石緩緩打開,待到看完信紙上的內容之後,明明修煉火行呼吸法的,渾身上下卻透著股陰冷。
這是四師兄房青雲的回信。
只有短短六個字。
「先歸家,後謀事。」
但是沒有否定,已然說明一切。
他在前方搏命,後方沒辦法援助便罷,居然還要插刀子,把他連同十幾萬大軍,一起坑殺在官渡!
而目的。
陳三石想都不想,就知道是什麼。
築基丹!
這些修士打生打死,不就是為築基丹嗎?
當時的情況,眼看著官渡就要支撐不住,京城那位十有八九是擔心沒辦法從升雲宗手裡要到好處,於是就出賣掉他們,來跟落葉谷換築基丹。
一如雲州十日!
陳三石不得不帶著兄弟們和數萬百姓從鄱陽一路逃亡。
他又被賣了。
在這曹楷的眼中,天下的一切都是他的個人「內帑」,需要時候,就拿出來換取自己的修煉資源。
再一再二,就有再三再四!
這次突破築基需要築基丹,下次再遇到瓶頸,還不一定需要什麼大藥呢!
荒謬!
哪怕是家裡養的一條狗,死了以後正常人也會傷心不已。
更何況。
他們在前方賣命!
「轟!」
真力翻湧。
烈焰灼燒。
信紙化作灰燼。
陳三石瞳孔也泛著紅光,許久之後才熄滅,邁步下山,回到城內。
他估計。
不久之後。
自己就會被卸掉兵權,換成更多修士來接管邙山軍伍。
而且西境糧草不足。
陳三石在這裡,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來。
當初如果把塢城的糧食留著,會遭到西齊大軍的瘋狂反撲,食物可比恐懼更容易引起困獸之鬥,所以才燒掉一半,來把戰損降低到最低。
少死一個,是一個。
最關鍵的一點。
孫璃、陳雲溪,以及督師府上上下下將近百號人,還在涼州啊……
師兄說的對。
先歸家,再謀事。
不出所料。
陳三石才回到軍營,就看到趙康迎上前來:「大人,又來了兩個『仙師』,手裡還拿著兵部的調令。」
「我知道了。」
他坦然的進入城內。
作為中軍大帳的宅院門前,監軍太監郭奉節早已經等候多時,他的身後還站著六名修士,俱是圓滿之境。
其中。
有王竣、曲元象……
剩下四人,都是戰事結束之後才陸續趕到的。
其中有兩個,一人超過鍊氣十二層,估摸著有十四層,另一個是真力初期的武修。
「冠軍侯陳三石聽令!」
監軍太監郭奉節尖銳刺耳卻又格外洪亮的聲音響起:
「冠軍侯陳三石西征首功,戰事圓滿,即刻繳納帥印,率領本部兵馬回涼州休養,等候京城封賞,立即動身,不得延誤。」
「臣遵命。」
陳三石不冷不淡地說了一句,從儲物袋中拿出帥印,遞交過去。
郭奉節遣小太監用托盤取走帥印,然後掛著笑容說道:「陳督師還等什麼,快快收拾一下,準備動身回涼州吧。朝廷這是知道你在塢城之戰中受傷,讓你好好休養呢。
「而且咱家透露一句。
「這次立下大功,陳侯爺不久之後,就要變成國公爺了。」
「是麼?」
陳三石淡淡道:「那在下就告辭了。」
看著白袍遠去之後。
監軍太監郭奉節朝著修士們拱手,恭恭敬敬地說道:「另外,需要兩位仙師跟著他們一起回涼州,不知道誰願意去?」
「那破地方?」
曲元象喝著道友從修仙界帶來的靈酒,醉醺醺地說道:「去那幹什麼?」
「監軍。」郭奉節回答道。
「啥是監軍?」曲元象問道:「是不是就是管著他們的?」
「正是。」
郭奉節如實說道:「監軍就算是看著他們的人,而且必要的時候可以……總之,只有各位仙師有這個能力。陛下說了,願意監軍的仙師,賞五百塊靈石。」
「嘿,還不少。」
曲元象打了個酒嗝兒:「行,再過去玩玩。」
「曲師兄。」
王竣將其拉住,眼神示意拒絕。
「五百塊靈石,能買不少丹藥呢,不要白不要!」
曲元象不以為然。
「我和他一起去吧。」
王竣說道:「我不要靈石。」
「仙師哪裡的話,只要願意去的,都有靈石。」
郭奉節安排完畢:「今夜洪澤營就要離開,那就請兩位隨陳大人一起去準備吧。」
「曲師兄,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王竣跟在後面:「你難道看不出來,氣氛有問題嗎?」
「能有什麼問題?!」
曲元象喝著酒,含糊不清地說道:「這一趟殺來殺去,最後好東西都讓姓陳那小子收進兜里了,我還不能掙點靈石?」
提到此事。
他就來氣。
當初陳三石一來掛帥,就說什麼要把他軍法處置,用他來立下馬威,簡直是欺人太甚。
戰事結束之後。
大部分儲物袋也都到陳三石的手裡。
曲元象只收集到幾個窮鬼的破爛,簡直是虧大發了。
他恨不得找個機會偷襲,把白袍一劍刺死,然後把所有儲物袋都收走。
只可恨,執行宗門任務,實在是規矩太多!
……
當天黃昏時分。
陳三石就率領洪澤營的將士們,陸陸續續離開崇明府。
「老朱,走了!」
牢房內。
趙康打開大門,扯著渾身纏滿拖鏈的朱仝往外走。
「走?」
朱仝張望道:「去哪?」
趙康和劉金魁對視一眼,互相十分默契地唉聲嘆氣起來。
「你……」
朱仝怔怔地說道:「你們兩個這是啥意思?」
「我這裡還有壺好酒。」
劉金魁從腰間摸出一個酒葫蘆:「快喝吧,喝完上路了。」
「上路?」
朱仝的神色頓時有些頹然,但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沉聲道:「我知道了。」
「唉,老朱,你實在是太衝動了!」
趙康使勁拍打著他的肩膀,說道:「不管怎麼說,那廖方也是侯爺,連聖旨都寫好了,馬上送到地方,結果被你一個千總殺了,實在是保不住啊!」
「可不是麼。」
劉金魁與其一唱一和:「大人也保你來著,結果連帥印都被卸了。」
「怨我!」
朱仝奪過酒葫蘆,一口氣喝個乾淨:「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不連累大人!」
見他這樣,趙康忍不住調侃道:「你不怕死?」
聞言,朱仝猛地把酒葫蘆砸在地上:「怕個屁!再給我一條命,我還是要砸碎那廝!你們就在這裡動手吧,別磨蹭了,總好過死在其他人手裡。」
「真是個憨貨。」
劉金魁搖搖頭:「行了,逗你的。」
「逗我的?」
朱仝問道:「不是要殺我?那是要去哪?」
「仗打完了,回家。」
……
半個時辰之後。
洪澤營將士就離開邙山,朝著涼州城開拔。
這一戰
洪澤營的將士戰死五千。
但是後來攻打塢城的督標軍精銳願意留下,所以還是滿編狀態的一萬五千人。
這一萬五千人……
只怕從最初開營到現在,已經換了足足一半的新面孔。
「狗日的,仗才打完就趕我們走,一口氣都不讓我們喘,還著急忙活地把帥印收走,這是卸磨殺驢啊!」
汪直坐在黑風馬上,罵罵咧咧地說道:「有種的,以後打仗別用我們洪澤營。」
「以後不會了。」
陳三石淡淡道。
「不會了?」汪直有些沒聽懂:「什麼意思?」
「以後。」
陳三石一字一頓:「沒人能再指揮我們了。」
「……」
汪直品味出其中的意味,神色頓時變得憤怒起來:「真是朝廷乾的?」
在得到默認之後。
他數次按捺住掉頭去京城方向的衝動!
「先回涼州吧。」陳三石說道:「然後再做打算。」
「成。」
汪直頷首。
兩人商議間。
夕陽西下的古道之上,又出現兩匹快馬。
不是別人。
正是在大澤坊市結下緣分的魏玄夫婦二人。
「老魏?」
陳三石勒馬而停:「你們不回坊市,留在這裡做什麼?」
「不回去了。」
魏玄釋然地說道:「血契任務完成,懸賞也都已經拿到,老夫我年紀大了,再回修仙界,這輩子恐怕也沒辦法突破到真力境界之上,所以就打算留在這裡休息一陣子。我想去陳小兄弟的涼州做客,不介意吧?」
「當然不介意,只是……」
陳三石正色道:「在下直言,最近多事之秋。」
「嘿!你這人,老夫好歹也和你算是在戰場上過命的交情,去你那裡住兩天都不願意?莫非你們東勝神洲的人,都是如此摳搜?」
魏玄根本不等對方拒絕,就和妻子一起騎著馬,和他並肩而行:「放心,我們兩個不會給你拖後腿的。」
聽到後半句話,陳三石頓時瞭然他的意思。
魏玄提到過,他曾經也鎮守一方城池,說是江湖人,但也算是朝廷的領兵之人。
今日卸帥。
又派兩名修士監軍。
魏玄只怕是察覺出異常來,想要跟著一起,要是有什麼情況的話出手相助。
好一個大俠!
江湖中倒是真有義士。
只聽得魏玄繼續說道:「上次你殺了陸伯欽之後,畢竟是執法堂搶我東西,他們也怕面子不好看,影響坊市的生意,所以就又補償給我一顆景神果。
「拿到邙山之後,我夫人也得到一顆。
「我二人是數十年的武聖,積澱已久,給我們一些時間,我們也能突破到真力境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