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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天下大亂

2024-09-30 07:13:06 作者: 豆漿油條熱乾麵
  第222章 天下大亂

  誅仙,除奸,起兵,舉義!

  聲如激雷,灌頂醒神。

  但一句句話,進入到潘落的耳中之後,統統變成兩個字——造反!

  「陳三石,爾敢?!」

  大戟營主將潘落厲聲呵斥道:「你不過二十幾歲,就已經是督師、國公,內閣大學士,朝廷對你恩重如山,你是有何等的狼子野心,竟然還不滿足……啊!」

  「轟——」

  話音未落。

  汪直已然出手,玄武真氣層層迭加,化作玄武鎮壓而去,直接將其連人帶馬劈成兩截,血濺當場!

  另有馮庸、徐斌等人出手,將方才鞭撻百姓,踐踏田地的大戟營將士全部斬殺,鮮血染紅田地。

  「住手!」

  「姓陳的!」

  「仙師爺爺讓你住手!」

  曲元象一直在大聲嚷嚷,只不過無人理睬,他便直接祭出飛劍,法力涌動之下,就想要先砍一劍再說,直到一直背對著他的白袍,忽然側臉看來,幽深的瞳孔中沒有任何情緒,平靜到難以言喻,就和……

  之前看靈禾的眼神,一模一樣。

  曲元象打了個激靈,猛然回想起白袍早就已經是真力境界,當初在塢城更是接連斬殺鄒虎、韓湘二人,自己哪裡還是對手?!

  他施法的動作硬生生停下,轉身就想御空逃離此地。

  可惜為時已晚。

  沒有人看到白袍何時出手,如何出手,只看到一條火龍騰空跳躍,而後腰間挎著酒葫蘆的仙師曲元象就連人帶飛劍筆直地從空中墜落,胸口留下焦黑的透明窟窿,一命嗚呼。

  仙人,也會死!

  這是涼州百姓,第一次看到,仙人之死!

  白袍殺仙人,如殺雞屠狗!

  短短几個呼吸的時間,知州被扣押、鎮營主將被斬殺、就連仙師也當場暴死,大戟營的將士們全部都呆立當場,陷入陣陣慌亂當中,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大戟營的弟兄們聽著!」

  汪直高舉陌刀,站在白袍身前吶喊:「督師為江山社稷,立下汗馬功勞無數!尤其是你們更應該清楚,當初涼州血祭大陣,如果不是陳督師,率領洪澤營的弟兄們在極寒大雪當中萬里奔襲,用血肉拼死打到狼居胥山毀掉陣眼,你們恐怕是都已經化作一灘血水,你們,可還記得?!」

  「我、我等記得。」

  「記得。」

  「自然不敢忘。」

  「……」

  那一日。

  天降血霧。

  他們這些人只能聚集在羅天山脈外圍,等候著所謂的「一線生門」開啟,結果天塌地陷,血霧瀰漫,所有人被壓的抬不起頭來。

  是遠在萬里之外的白袍撥開雲霧,讓涼州重見光明,留他們一條性命。

  這份恩情。

  他們自然不敢忘記。

  「督師大人,為涼州,為江山社稷,可謂是置生死於度外,不久前西征官渡,更是屢次陷入絕境!只差一天,只差一天糧草就會耗盡!

  「即便如此,我們也在苦苦堅持,直到火燒塢城,大破敵軍!」

  汪直鏗鏘的聲音繼續響起:「但就在我們在前方為江山社稷,為大盛朝廷賣命的時候,廟堂之上,有奸佞作亂,斷了我們的後路,斷了我們的糧草,想要把我們十五萬弟兄,活活坑殺在官渡!

  「如今事情敗露!

  「朝中奸佞,想藉機把督師大人騙入京城,再行栽贓謀殺之事,我們能答應嗎?!」

  數日之前。

  在鳳雛房青雲的安排下,有關於「雲州」和「官渡」的真相,就以「紙條」的形式傳播開來,雖然很快就被清理乾淨,但終究是紙里包不住火。

  再加上「嚴黨」的傳聞本就不是一日兩日,更加容易讓人信服。

  百姓憤慨,軍士更是怒不可遏。

  尤其是將士們。

  同為邊關士卒,誰又願意自己在前方拼死殺敵的時候,有人在背後捅刀子呢?!

  簡直……


  思之令人脊背發涼!

  透心的寒冷到極致之後,就是無窮的怒火。

  「不答應!」

  大戟營的將士們異口同聲。

  「好!」

  汪直的陌刀在黎明下熠熠生輝,吶喊盪氣迴腸:「既然如此,陳督師要為民除害,清君之側,爾等若是願意追隨,就還是自家兄弟!但如果要助紂為虐,負隅頑抗,就跟潘落、曲元象一個下場。

  「我只喊三聲!

  「三!

  「二……」

  「嘩啦啦——」

  不等倒數結束,大戟營的將士們就紛紛跪倒在地,齊聲吶喊。

  「我等!」

  「願誓死追隨陳督師!」

  「……」

  一營變兩營。

  陳三石本就名震天下,又有督師之職,是北涼名正言順的統帥。

  再加上雲州、官渡兩件事情,鬧得天怨人怒,只要能夠殺掉不服的武將,收攏兵馬易如反掌。

  很快。

  洪澤營、大戟營的將士一起動手,把涼州城外田地之上的靈禾全部連根拔起,然後全部當做烽火的薪柴,拿到長城之上焚燒。

  霎時間。

  黑煙滾滾。

  八百里烽火狼煙,席捲北境天穹。

  而後。

  以涼州知州吳有德的人頭祭旗。

  一場浩浩蕩蕩的起義,正式拉開帷幕。

  從白袍離開涼州城,來到東夷城內奪走洪澤營的兵權,再到火燒靈禾舉兵起義,看似流程繁多,其實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完成的,總共不過一個時辰。

  剛剛……

  卯時!

  東方的天空亮起魚肚白,星辰退散,皓月消失,山嶽之下,紅日蓄勢待出。

  監軍太監候保請來王竣仙師,領著一批人馬前往督師府,按照原本的約定,再過半個時辰,就是督師府舉家搬遷離開涼州的時辰。

  「咱家的任務總算是完成了。」

  候保心情不錯。

  他當初拿到聖旨以後,心裡頗忐忑了幾天。

  萬一陳督師不配合,死活就是不願意進京,他只怕是也要受到牽連。

  好在,一切順利。

  從接聖旨到主動脫離軍伍,白袍沒有表現出半點反抗的意思,最近幾日派來觀察的人也匯報說,督師府一直在搬東西,大大小小的馬車都有十幾輛。

  這不!

  走神間。

  候保就來到督師府前,親眼看見門前的街道上排列著一輛輛馬車,顯然是已經做好準備。

  「督師大人,你我相識一場,咱家特意前來相送。」

  他說著,朝大門敞開的督師府內望去,頓時如遭雷擊。

  只見偌大的府邸之內,庭院裡到處都堆積著日用物品,甚至還有金銀綢緞,唯獨看不到人影,一陣秋風拂過,更顯得荒涼寂靜。

  王竣踩著飛劍,在督師府上來回飛了兩圈,很快就得出結論:「一個人都沒有。」

  「提前走了?不對,東西怎麼沒拿?而且應該等待呂將軍過來護送才對啊!」

  監軍太監候保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他正要返回去找人詢問情況。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就有一騎火急火燎地趕來,勒馬之後直接從馬背上摔了下來,結結巴巴語無倫次的說道:「陳、石、他造反了,造反了!」

  「造反?」

  聞言,候保只覺得眼前一黑,險些一個趔趄倒在地上,幸虧身邊的侍從及時扶住,他捏著顫抖的蘭花指,大聲道:「快,快去通知呂將軍!王仙師,你、你也快去看看,仙師?你這是要去哪?!」

  他這才看到。

  王竣早就已經御劍飛上天空:「那陳三石武道突破真力,連韓湘都殺得,我去有什麼用?你自己想辦法吧,我去幫你們傳遞消息。」


  語畢。

  他掐著劍訣,加快速度逃離涼州城。

  官渡之戰,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拿下祖脈,得到築基丹的名額,接下來只需要靜靜等候築基丹分配到手裡,就有極大概率築基成功,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留下來送死?

  我輩修士,在不得不搏命的時候不可退縮,但在平日裡,也斷然不能胡亂冒險。

  至於曲元象……

  聽說今日一早去摻和靈禾的事情,看著城外沖天而起的狼煙,想必是十有八九已經死了。

  這個蠢貨,早就提醒過他不要招惹白袍。

  自己找死,誰也攔不住。

  御劍飛行的速度陡然加快,王竣很快消失在天際盡頭。

  ……

  威武侯府。

  庭院之中。

  呂籍盤膝而坐。

  在他的面前,擺放著一鼎香爐。

  好似大霧般的香火紫氣,從中源源不斷地翻湧而出,將其整個人托在半空當中,玄氣繚繞,如同一條條紫色的藤蛇,從他的七竅鑽入到體內。

  「大師兄!」

  「出大事了!」

  三師兄聶遠慌張地跑進來:「師弟他瘋了!」

  「嗡!」

  香爐陡然平息,紫氣消散,一切戛然而止,呂籍緩緩落地後睜開雙眼:「老三,慢慢說。」

  「今日一早……」

  聶遠儘量平復情緒:「小師弟他提前把所有的家眷送出城,跑到東夷城殺了楚仕雄、夏琮他們,奪走洪澤營的兵權,然後又跑到城外斬了潘落,把田地里所有的靈禾全部連根拔起,用靈禾點燃八百里烽火,宣告要起義!」

  「……」

  呂籍閉上眼睛,半晌後睜開,有條不紊地安排道:「通知朝廷,以及駐紮在城外的各營兵馬,務必把他們給我圍住。」

  然而。

  不久之後聶遠就再次趕回來:「許、許文才是師弟的人!他昨天連夜就調動兵馬,直奔著涼、幽交界的方向去了。」

  「……」

  ……

  鎮標營、北府營。

  是為臥龍先生許文才麾下二營,由他和武聖范海凌共同統領。

  前方兵馬正在奔赴前線。

  許文才則是和范海凌停留在大帳內。

  「范將軍。」

  許文才捋著下巴上的山羊鬍,悠悠道:「你可考慮清楚了?」

  「清楚!」

  范海凌重重點頭。

  「你可知道,我們接下來要幹什麼?」

  「知道。」

  「你真的願意?」

  「當然,從此以後,我范海凌這條命就是陳督師的,他讓我往東,絕對不往西!」

  「想不到,范將軍還是個痛快人啊,來,你我共飲一杯,從此以後,便是生死同袍!」

  「那是那是,干!」

  范海凌將碗中酒水一飲而盡,重重放下之後,悄悄瞥了一眼站在身後虎視眈眈的鄧豐、葉鳳修二人,一柄青龍偃月刀,一柄鳳鳴無極劍。

  他不願意也不行啊……

  「老許。」

  范海凌一拍胸脯:「等會兒讓我來頭陣吧,天狼營主將管昕我熟,二十個回合之內,必定把他斬落於馬下,獻給陳督師。」

  既然為了保命投誠,自然也要繳納投名狀。

  「好!」

  許文才羽扇一揮:「那就,仰賴范將軍了。」

  ……

  盤山坡。

  此地是涼、幽交界之處。

  官渡結束之後,總共有四營兵馬駐紮在此地。

  分別是朱雀、青龍、天狼、飛熊。

  朱雀、青龍二營,主將不在,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暫時安置在盤山坡大峽谷附近,就連其中各個參將也有所調動,全部換了一批人。


  天狼、飛熊二營,則是駐紮在大寨當中,警戒著涼州境內的情況,隨時準備開拔進軍。

  「有軍令!」

  天明不久。

  大寨之外,忽來一騎。

  「范將軍?」

  哨樓上的將士認出來人,問道:「范將軍有何貴幹?!」

  「涼州急令!」

  范海凌大聲喊道:「快快讓你們的管將軍出來!」

  「范將軍稍等!」

  將士前去通報。

  沒多大會,天狼營鎮營主將管昕騎著馬出來相迎:「老范,涼州出什麼事兒了?!」

  「陳三石造反!」

  范海凌神色嚴峻地說道:「你快過來,許大人有密令!」

  「他真要造反?!」

  管昕才一接近。

  范海凌就忽然暴起偷襲,管昕連忙揮刀格擋,兩人戰在一起。

  「范海凌,你他娘瘋了?!」

  他耳邊響起震天動地的馬蹄聲,恍然大悟道:「你也跟著陳三石一起造反?!」

  鎮標營、北府營趕到,一面圍攻管昕,一面朝著大寨攻打過去。

  大寨內天狼營、飛熊營的將士們突如其來的變故,根本就沒有任何防備,一時間慌亂不已,不知所措。

  「弟兄們,沖啊!」

  鄧豐騎著青驄馬、和葉鳳修、榮灩秋三名武聖聯手,直接朝著大寨的大門攻打而去。

  「不要慌亂!」

  飛熊營主將顧永洲聞聲趕來,企圖在混亂當中力挽狂瀾,拼盡全力調度軍隊進行抵抗。

  然而……

  噩耗很快就再度傳來。

  「將軍!」

  「大事不好啊!」

  「青龍營和朱雀營打過來了!」

  如此,便是前後夾擊。

  「怎麼可能?!」

  顧永洲瞠目道:「榮灩秋和葉鳳修都在前面,誰領著他們?!」

  「不知道啊!一個老年武聖手裡拿刀,一個年輕夫人手裡拿著棍,還有不久前被裁撤的參將也全都回來了,根本就擋不住!」

  「……」

  「轟隆——」

  一聲巨響。

  大寨告破。

  那天狼營主將管昕,也早已經被范海凌斬落於馬下。

  鄧豐等足足五名武聖匯合在一起,如入無人之境,直奔著顧永洲而去,將其團團圍住,前有追兵,後無退路,陷入絕境當中。

  「老顧!」

  范海凌提醒道:「快快受降,效忠陳督師,還能留得一條性命!」

  「賊子!」

  顧永洲目眥欲裂:「吾豈懼死乎?!」

  語畢。

  他拿起兵器,以玄象境界朝著五名武聖殺去,頃刻間就一命嗚呼。

  戰局形勢也在最短的時間內變得明朗。

  青龍、朱雀在後,鎮標、北府在前,將天狼營和飛雄營團團圍住。

  「都聽清楚了!」

  鄧豐洪亮的聲音響徹盤山坡:「陳督師率軍起義,願意效忠者放下兵器,否則格殺勿論!」

  白袍造反?!

  天狼營和飛雄營的將士們頓時炸開了鍋。

  一名老將站出來道:「我北涼軍大盛忠烈之師,他陳三石豈能裹挾著我們造反,毀掉老督師一生的忠烈名節?!」

  「是啊!」

  「小督師如此行徑,怎麼對得起老督師?!」

  「我八大營南征北戰數十載,怎麼能淪落成亂臣賊子?!」

  「……」

  「諸位老伯父,莫非都老糊塗了!」

  一襲藏青色袍子的孫不器騎著快馬趕到,他背著長槍登上高台:「我等起義,如何是亂臣賊子?!」

  「少爺?!」


  「少爺,你也被陳三石裹挾參與?!」

  「少爺,如此忤逆老督師忠烈之事,可做不得啊!」

  「……」

  「荒唐!」

  孫不器高聲說道:「朝廷奸臣當道,對我父親的猜忌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無非是忌憚他手握重兵,遲遲沒有下手而已!

  「如今召我姐夫陳三石入京,你們以為是何故?無非是想要先削去兵權,再行圖謀坑害之事!

  「到時候,我孫不器作為孫家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脈,會是什麼下場?!

  「再者說,我父親臨終之前把龍膽亮銀槍當眾交到陳三石的手裡,後來又把我阿姐許配給他,你們道是為了什麼?!

  「言盡於此!

  「諸位都是跟著我父親數十年的老將,如果還真認我孫家,就要先認我爹的衣缽傳人!」

  「少爺!」

  「我等……」

  「願意效忠!」

  「……」

  至此。

  四營變六營。

  加上還在涼州城外的洪澤營和大戟營,八大營重新歸位。

  北涼十萬兵,盡歸白袍手。

  雷霆之勢奪得兵權之後,六營兵馬開始在許文才的安排部署之下,一面攻打幽州,一面南下斷掉涼州城的糧道和後路。

  按照以往的規矩。

  秋收過後,北境各個府城收上來的糧食,會一部分走水路運往京城,一部則是運到西北三州維持當地的北涼軍。

  但如今秋收剛過,本來數目就不多的糧草還在統籌當中,如今道路斷絕,涼州將其徹徹底底變成一座孤城,依靠城內的存糧,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只需要拿下此城,就能夠在涼、幽涼州站穩腳跟,再圖進取。

  短短几日之後,大軍兵臨涼州城下

  「老三!」

  程位騎馬來到城門下,勸說道:「涼州城已經被包圍,糧草你們要麼棄城而逃,要麼開城投降,沒有第三條路可選!」

  「二師兄,我看你們是瘋了!」

  三師兄聶遠站在城牆上,指責道:「難道非要把整個師門的人都害死你們才高興嗎?!」

  「老三,你少特娘的放屁!」

  蒙廣信撿起一塊石頭就砸了上去:「是朝廷欺人太甚,把我們逼到這個份上的!總之,你們已經輸了,快快打開城門,免得再連累無辜之人!」

  「好,你們是贏了。」

  聶遠質問道:「那之後呢?你們起兵謀反,是為叛賊,就算你們拿下涼幽二州,之後又該如何在這世上立足?!」

  「廢話!」

  蒙廣信怒目圓睜,理直氣壯地說道:「朝廷奸佞當道,禍亂朝綱,我等自然是一路南下直抵京城,清君之側!」

  「清君側?!」

  三師兄聶遠搖頭嘆息:「老五啊老五,你們真是太天真了!假如陛下聖明,把你們口中的奸佞除掉呢?到時候,你們又該如何立足?!」

  蒙廣信結結巴巴,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們此次以「自保」為最大的藉口,快速掌握住涼州十萬兵馬,但若是真的剷除奸佞,也就不存在所謂的「清君側」,沒有理由繼續下去,就會變得「出師無名」。

  「誅仙!」

  程位接過話,說道:「仙人不仁,播撒毒草荼毒蒼生,我北涼鐵騎,誓要剷除天下靈禾!」

  「天大的笑話!」

  三師兄聶遠駁斥道:「靈禾之事,又不是只有我大盛朝有,西齊、南徐乃至東慶,哪一個的靈禾稅不比我們要重?!

  「倘若朝廷先除奸佞,後下旨一封,命令你們去攻打敵國,每打下一寸土地,就免去大盛子民的一寸靈禾稅,你們又該如何?!

  「能打敵國不打,能誅敵國之仙不誅,非要對自家朝廷下手,讓我大盛朝自己的百姓遭遇戰亂,就只能說明你們無非是打著誅仙的旗號造反,仍舊是亂臣賊子,出師無名!天下士人不會答應,天下百姓也會怨你們掀起戰亂!還是師出無名!」

  程位、蒙廣信兩人,頓時啞口無言。


  勸降失敗,只能回到營中。

  「大師兄,我已然和他們講清楚利害了。」

  三師兄聶遠返回城樓內,嘆了口氣:「不過,你真覺得陛下會這樣做?嚴良好歹也跟了陛下一輩子,就因為幾道彈劾,就要他的命?」

  「我,太了解陛下了,他一定會的。」

  身材魁梧如山的呂籍,此刻竟然是坐在棋盤前,手裡拿著的棋子,顯得格外渺小。

  世人只知道他修煉的武道剛猛霸道,卻鮮少有人知道,鳳雛先生房青雲的棋藝,是他曾將在一棵老槐樹下,親手傳授的。

  他輕輕落子:「朝廷這兩步棋一落,小師弟的『大勢』就無法穩固,北涼軍也就沒有理由打下去。」

  「但小師弟也不至於死罪。」

  三師兄聶遠若有所思地說道:「朝廷如果殺了嚴閣老,就說明小師弟他們沒錯,到時候咱們再動用關係幫忙求情,頂多是削一削爵位,不輕不重的責罰一下,再把家眷送到京城,甚至連本人都可以繼續留在涼州也說不準。這麼說的話,他們這麼一鬧,對於咱們師兄弟還是頗有好處的。」

  「日後難說,但……」

  呂籍凝視著棋盤:「乖乖聽話,是眼下最好的選擇,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我會把這場鬧劇平息在涼州。」

  ……

  起義軍,中軍大帳。

  蒙廣信和程位回來以後,把在城門下和聶遠的對話複述一遍。

  聽完之後。

  眾人都是有些頭疼。

  「這件事情,三姓家奴說的還真對。」

  汪直嘀咕起來:「縱觀古往今來,打著『清君側』旗號起兵而成功的例子,基本上都是因為皇帝真的寵信某批官員,即便再多人彈劾也不願意論罪或者殺掉,等到『叛軍』快打到家門口的時候,才覺得害怕那些官員下手,但那個時候木已成舟,說什麼都晚了。

  「可要是從一開始,就直接把這些官員殺掉,『清君側』也就不成立了。

  「而且……

  「我毫不懷疑咱們的陛下會如此做!」

  「小師弟。」

  榮灩秋伸出手,在專心核對糧草帳目的白袍面前晃了晃:「你倒是說句話,拿個主意。」

  「臥龍鳳雛得一可安天下~」

  許文才晃著羽扇,自誇自賣地說道:「如今臥龍鳳雛都在大人身邊,天下豈有不定之事?放心,有房先生在京城,我們起義軍,會師出有名的。」

  ……

  ……

  京城。

  也就在北境涼州動亂之時,遠在萬里之外的京城,也在風雨大作,兩者同步進行。

  隆慶七十六年九月初七。

  皇帝曹楷閉關前夕,前往城外太廟祭祀的路上,鳳雛先生房青雲攔路表奏,一奏仙人不仁,二奏皇帝昏聵,三奏奸佞。

  也就是這第三奏。

  不僅僅當著千萬百姓的面,道出「雲州十日」和「官渡三府」的真相,還列出嚴家父子的十宗罪,懇求皇帝陛下嚴懲不貸。

  在京城之內,掀起一場狂風暴雨。

  由於證據不足,雙方各執一詞。

  於是,隆慶皇帝下令,內閣首輔嚴良暫時罷官回家歸養,讓晉王曹煥、和齊王秦王一起徹查此事。

  直到這一日。

  北涼陳三石造反的消息傳來,為本就波雲詭譎的京城再添驚雷。

  中覺殿內。

  晉王、明青鋒一派,正在和齊王、秦王兩人代表的嚴黨一脈對峙。

  在看到涼州造反,白袍聚兵十萬的密信之後,殿內頓時陷入死寂。

  半晌之後。

  明青鋒才打破沉默,他指著嚴茂興的鼻子罵道:「嚴茂興!看看你們幹的好事!惹得天怒人怨!你們要是不死,只怕是全天下的邊關將士,都要反了!」

  「胡說八道,證據呢?!就憑几張偽造的書信,和幾個來不明的路人胡說八道,就能把這麼大一口鍋扣在我的身上?!」

  嚴茂興詭辯道:「這分明就是你明青鋒自己想要上位內閣首輔,連同房青雲、陳三石做的局罷了!依我看,不是陳三石要造反,是你明青鋒要造反!」


  「行了!」

  「我們難道不應該先商量一下,陳三石造反的事情怎麼處理嗎?!」

  「豎子敢爾!」

  「朝廷待他恩重如山,何故行此亂臣賊子之事!」

  「不要慌亂,呂籍呂將軍尚且占據著涼州城池,還能夠堅持一段時間,而且呂將軍殺敵如麻,修煉神道,依我看,現在的呂將軍的實力,說不定還要強於白袍!」

  「根源還是在官渡,依我之見,把嚴茂興父子拿下,陳三石手底下的人自然就會崩潰!」

  「如此重大之事,還是讓陛下定奪為好。」

  ……

  萬壽宮。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黃鴻看著隆慶皇帝手中的瓷瓶,發自內心地喜悅道:「築基丹到手,陛下不日將築基成功,到時候再加上龍淵和鎮國玉璽,就能夠震懾仙師,庇佑天下!」

  曹楷的臉上古井無波,只是淡淡開口問道:「孫象宗的那些東西從何而來,你查清楚了嗎?」

  「大概率還是和當年的極北之地有關係。」

  黃鴻認真地說道:「自從孫象宗死後,奴婢就一直在找,不光奴婢,不少仙師、甚至連古魔的修士也在找。」

  「繼續找。」

  隆慶皇帝揮動拂塵:「只有把『鎮守使』東西全部拿到,朕才能真正做到方才所說的庇佑萬民。朕接下來馬上就要閉關,閉關結束之後,希望能夠得到準確的消息。」

  「奴婢領命。」

  黃鴻起身。

  可他才離開不出盞茶,就又神色匆匆地回來了。

  「陛下!

  「陳、陳三石造反了!」

  「……」

  老皇帝只是怔了片刻,嘴角冷冷地勾起之後又平復:「子瞻這是想把自己對我的恨,留給弟子來完成,朕本以為,朕厚德載物,能夠感化陳三石為朕所用,想不到成了農夫與蛇,朕辛辛苦苦提拔起來的大將軍,反過來咬了朕一口,嗚呼哀哉!」

  「陛下息怒,權當是餵了一條養不熟的野狗。」

  黃鴻有些焦灼地說道:「當務之急,還是陳三石以『雲州』和『官渡』為藉口,火燒靈禾,八百里烽火起兵造反,如今已經匯聚十萬兵馬圍困涼州城,該如何是好?!」

  「亂臣賊子,成不了氣候。」

  隆慶皇帝起身,聲音好似九幽黃泉:「他們用什麼藉口叛亂,就把什麼藉口湮滅便是,拖過這段時間,朕閉關結束,不管是誰,都再也沒辦法逃出朕的手掌心。」

  「奴婢,明白了。」

  ……

  中覺殿。

  一通爭吵過後,嚴茂興連同齊王、秦王一起氣沖沖地離開大殿。

  回去的路上。

  「嚴大人放心!」

  齊王安慰道:「有我兄弟二人在,絕對不會讓明青鋒得逞的!」

  如今朝中的格局。

  嚴黨還是嚴黨。

  但當初的太子黨,卻是慢慢替換成晉王為首的黨羽。

  一旦嚴家父子倒台。

  齊王秦王就再也沒有機會。

  他們自然是要想盡辦法幫忙洗脫嫌疑。

  「多謝兩位殿下!」

  嚴茂興拱手道:「國不可一日無君,也不可一日無儲,等到此番事件結束之後,嚴某人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保舉殿下為我大盛朝的太子!

  雙方辭別。

  嚴茂興匆匆趕回到嚴府之內。

  梧桐院內。

  一如既往。

  老態龍鐘的內閣首輔嚴閣老,穿著一身上好綢緞製作出來的衣裳,坐在藤椅上,手裡拿著五顏六色的種子,十分悠閒地餵著鳥兒,仿佛此時此刻京城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爹,你別害怕,咱家沒事!」

  嚴茂興安慰道:「當初事情做得很乾淨,那個房青雲是虛張聲勢,手裡的證據根本就不充分,我已經和齊王秦王兩位殿下達成共識,想辦法把這件事情栽贓到明青鋒的身上。」


  嚴閣老沒有說話,只是繼續餵鳥。

  「爹啊爹,你怎麼一句話不說,難不成真準備等死?!罷了!爹你也老了,有些事情確實是操心不動了,交給我吧!我現在就寫信,找一個三府的將軍作偽證,先把水攪渾再說!」

  嚴茂興說著,衝進院子的書房當中,正要去書案前親自研墨,結果整個人才跨過門檻,就直接僵在原地。

  只見……

  在書案之上,擺放著一道托盤,托盤內有橙黃色的金帛打底,而在金箔之上,赫然擺放著一道白綾,和一壺御酒,二選其一。

  「爹,這、這是宮裡送來的?!」

  嚴茂興有些站不穩,他扶著門框:「什麼意思?!這是什麼意思?!我嚴家替他做了多少事情,這一出事兒……」

  「是老夫主動請死的。」

  嚴閣老蒼老的聲音幽幽響起,平靜無比:「老夫本來就是快要入土的人了,陛下仁厚,只要我死以後,你去北涼找長卿,二人一起逃到西齊去吧,從此以後隱姓埋名,不要再做官,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銀錢,也夠你們富貴一生了。

  「快去收拾吧。

  「宮裡給老夫三日期限,你有三天的時間離開京城。」

  ……

  武安侯府。

  涼亭內。

  棋盤前。

  「殿下該動手了。」

  房青雲緩緩捻起一顆棋子:「如果房某人所料不錯的話,陛下已經賜死嚴閣老。

  「還是那句話,『嚴』只能永遠在『倒』,而不能真的『誅』掉。

  「否則的話,嚴閣老一死,再補充一道攻打東慶來減免靈禾稅的聖旨,事情就會變得非常棘手。

  「明日陛下正式前往崑崙山,在途中動手,不論成與不成,都按照先前商議好的,把秦王齊王拉出來當擋箭牌。

  「我們大家……

  「方可師出有名。」

  「啪!」

  語畢。

  棋子重重落下。

  「這是自然,我已安排妥當。」

  燕王曹芝把玩著棋子,挑著眉毛說道:「我那四哥和八哥,是兩個純粹的蠢貨,簡直比自己人還好用,讓他們做什麼就做什麼。

  「不過~」

  他頓了下,「事情鬧大之後,房將軍一個人在留在京城恐怕也不安全,不如就和我們一起走吧,正好將來起兵之後,我們也需要先生這位鳳雛來指點江山。

  「有何不可。」

  房青雲拿起棋盤邊的玉笛:「那就,謹聽殿下吩咐了。」

  ……

  隆慶七十六年九月十四日。

  大盛皇帝前往崑崙山閉關修煉,沿途焚香祈福,昭告萬民。

  忽地。

  青天之上,一名劍修飛來,發力翻湧,早已超過鍊氣十二層。

  他凌空而立,聲若洪鐘:

  「曹楷,尋仙樓崔子晨,來取你狗命——」

  語畢。

  一劍斬下。

  「刺客!」

  「有刺客!」

  「鏗——」

  拔刀聲不斷。

  四周又有數名修士御空而來。

  一時間,法力翻湧,劍光閃爍。

  最終。

  雙方兩敗俱傷。

  尋仙樓遠遁逃走,至死未能逼出龍淵劍,刺殺失敗。

  隆慶皇帝也負傷,閉關不再露面。

  同日。

  齊王、秦王在慫恿下夥同嚴茂興派人暗殺晉王曹煥。

  曹煥在燕王曹芝的護送下連夜逃出京城。

  自此,齊王、秦王連同嚴黨一起把持朝政,嚴黨不死,天下震怒。

  晉王曹煥和燕王曹芝,一路逃到東部地區,在當地武將、世家大族的支持之下以「清君側」的舉兵起義,擁兵八萬,占據三州之地。


  「果然。」

  曹芝回憶著那日刺殺:「憑藉我等的實力,還是不足以殺死我父皇,甚至連龍淵劍都沒能逼出,好在房先生提前謀劃,這麼一鬧,就等於把所有人一起拉下水,『秦王』『齊王』就成了嚴黨的人。

  「我父皇再想殺嚴閣老父子二人息事寧人,那麼殺不殺秦王齊王?

  「真要是把本王這兩位哥哥也殺了,我六哥『晉王』又和我聯合,等於跟刺殺他的尋仙樓綁在一起,殺不殺?

  「全都殺了,朝廷也就沒人可用了。

  「所以,秦王齊王不會死,嚴良父子也不會死。

  「我六哥名聲極好,不比前太子差,如今遭到嚴黨暗殺,天下震怒!

  「我們再出兵討伐,師出有名。

  「好一個鳳雛,好一雙大手,連同那白袍一起,攪得這天下大亂!」

  至此。

  天下人只知道,皇帝閉關、嚴黨連同秦、齊昏聵二王一同禍亂朝綱,天下人起兵討伐,乃為正義之師。

  隆慶七十六年九月二十六日。

  晉王曹煥發詔,請求涼州白袍相助清君側。

  涼州白袍,出師有名。

  同年十月下旬。

  東慶、南徐、西齊,趁著大盛內亂,三方齊出,攻打大盛。

  正可謂是,「盛失白袍,天下共逐之」。

  龍城再無飛將,鎮守江山。

  至此以後,群雄並起。

  天下大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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