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決心,超出范斌的想像。
但他很快冷靜下來,作為范家的老夫人,要是沒有這般魄力,那才奇怪呢。
老太太對慶帝,自然是有感情的,感情還很深。
但是再深的感情,也經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消耗。
當年范閒母親的死,就讓老太太看清楚了慶帝的為人。
哪怕老夫人早就知道,喝她奶長大的那個男人,本性如何?
沒有經歷事情之前,老夫人也無法下定決心。
范閒的母親一死,還是嬰兒的范閒遭遇追殺……
都讓老太太明白,如今坐在至尊之位上的那個男人,究竟是多麼的薄涼?
到了如今,慶帝跟整個范家已經不死不休了。
那什麼情份,都無法再顧念。
老夫人不管怎麼說,也都是范家的老夫人。
慶帝到這裡來,身邊帶的那些護衛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關鍵就看范斌的實力,是不是在慶帝之上?
如果是。
老太太的建議,就是讓范斌直接下死手。
免得夜長夢多……
如果不是,按照老夫人的想法,那就把決戰之地,選在大東山。
慶帝肯定會有陰謀,大東山的局勢也一定混亂。
但混亂並不一定是壞事。
尤其是范斌的實力,沒有辦法壓制慶帝的時候。混亂的環境,反而有可能成為范斌的助力。
老夫人雖然不是大宗師,但她卻把這幾位大宗師,看得非常清楚。
未來到了大東山。
哪個大宗師的實力最強?哪個大宗師就容易受到針對。
在范斌橫空出世之前,很多人都認為幾位大宗師的實力,是不相伯仲的。
但自從范斌出現,人們心中這種根深蒂固的想法,就已經發生了改變。
他們很清楚,並不是所有的大宗師,實力都一樣。
他們有人強,有人弱。
這樣一來,大宗師也就並不一定是強大的威懾力量了。
舉個例子。
實力弱小的大宗師,顯然沒有辦法去限制那些實力強大的大宗師。
「祖母,孫兒明白了。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裡,孫兒會努力調整好自己的狀態,等待陛下到來。」
到時候一塊過來的,除了慶帝之外,應該還有范閒。
他們這幫人,會一塊前往大東山。
「你父親之前來信,說孫媳婦到京都了。」
范老夫人一說,范斌身上的白毛汗都出來了。
在江南跟葉流雲那一戰,范斌收穫頗豐,同時又察覺到了突破大宗師的缺陷。
以至於很長的一段時間,范斌都在努力的調整自己的心態。
就連他趕往儋州,都是一路步行,用來磨練自己的心境。
老夫人這麼一說,范斌才想起來。
他老婆孩子,如今還在京都范府呢。
「都是孫兒的錯,應該早就帶他們來拜見的。」
「不光你一個,范閒那小子的媳婦,我也沒見過。」
老夫人不想回京都。
戰豆豆到范府,是個意外。之前誰也沒有預料到,自然不會邀請老夫人。
但范閒大婚,范閒是派了馬車來接的。當時他分不開身,要不然他都打算親自過來。
但老夫人拒絕了。
老夫人說以後,讓范閒領著他的小媳婦,到儋州來看她。
「孫兒之前就想問,祖母為什麼不願意進京?」
「我若進京,有人會不開心,我也不願意見那些人。」
以前,范老夫人是絕對不會跟范斌說這些話的。
但是現在,老夫人似乎已經放下了所有顧慮,直接說了出來。
有人不開心,說的應該是當今太后。
慶帝早年並不受器重,跟當今太后也不親近。反而是跟自己的乳母,也就是范家老夫人,處的像真正的母子一般。
如今的慶帝,可是九五至尊。
太后對他的態度,也跟以往不同了。
老夫人一旦進京,人家這母慈子孝的大戲,還怎麼唱得下去?
除了這個原因之外,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原因,大概就是老夫人傷心了。
當年范閒和他母親的事,讓老夫人真正看透了那個吃人的京都。
她眼不見,心不煩。
「孫兒這就寫信,讓您孫媳婦過來,你還有個重孫子。」
老夫人老了。
雖然看起來還健壯,但已經到了想要享受天倫之樂的年紀。
雖然小若谷不能一直陪在老夫人的身邊。
但范斌琢磨著,讓小若谷過來,陪老夫人一段時間,老夫人還是會開心的。
「嗯。」
范老夫人並不怎麼擅長表達感情。
但從她的態度中,不難發現。她對范斌的提議,還是滿意的。
得到老夫人的認可,范斌當即行動,給戰豆豆寫了一封信。
與此同時,他也給范家寫了一封。
最近這段時間,他是肯定不會回京都了。
讓戰豆豆她們提前來儋州,再好不過。
虎衛有專門的消息渠道,也是葉輕眉留下來的創意。
兩邊傳消息,連半天都不用。
京都范府,正抱著小若谷逗弄的戰豆豆,很快就收到了范斌的來信。
「怎麼樣?我就說咱們那位大宗師,不可能真的忘了你。」
戰豆豆好歹也是一國之君,之前范斌離開,就沒了消息。
一連好多天。
往日裡那位大齊小皇帝,如今跟個怨婦一樣,動不動就發脾氣。
身為閨蜜的海棠朵朵,都看不下去了。
現在范斌傳信過來,海棠朵朵連一刻都沒有停留,立刻就給好友送了過來。
「你快看看吧,信里都說了什麼?」
戰豆豆的情緒,在看到信的時候,已經好了不少。
她之前情緒不好,倒也不是完全因為思念范斌。
主要是戰豆豆周圍這環境。
以前她在北齊的時候,偶爾也思念過范斌。
但那個時候,戰豆豆是北齊的小皇帝,她有很多事情需要做。自然沒有辦法,把精力都放在思念范斌身上。
戰豆豆本身也是享受權力和工作的。
可是在范府,戰豆豆就完全不一樣了。
她又不打算當范家的當家主母,哪怕柳夫人,一連找了她好幾次。
戰豆豆都謝絕了。
無事可做的戰豆豆,范斌又不在身邊,日子能好過才怪呢?
現在收到范斌的來信,小姑娘總算是找到了由頭,心情自然也就不一樣了。
「范斌他說,讓我們去儋州。」
「儋州?」
海棠朵朵很奇怪,「到那個窮鄉僻壤幹什麼?」
這位北齊聖女,對於大慶的地理,還是比較了解的。
早年的儋州,因為港口位置的關係,還比較重要。現在的儋州,港口都荒廢了。
那裡還能有什麼?
「這小師姑你就不知道了,最近這幾年,儋州發展的十分不錯。他們建立了新的港口,據說很繁榮。再者說,儋州是范家的封地,老夫人就在儋州。范斌的意思,是讓我去拜見老夫人。」
「范家老太君?這是要見大家長啊!」
雖然拜見范建,就算已經拜見了家長。
但家長跟家長也是有差別的。
范家地位最崇高的,肯定還是那位范府的老夫人。
更別說范家的老夫人,是從小看著范閒跟范斌長起來的。
感情完全不一樣。
戰豆豆得到了確切消息以後,表現也不再像之前那麼急躁。
她帶著海棠朵朵,跟范建告別。
范建雖然捨不得小孫子,可老夫人的話,他又不能不聽。
最終范建只能萬分不舍的,跟小若谷分別,看戰豆豆她們坐上馬車。
京都到儋州,原本是有一定距離的。
後來范家崛起,整條官道整修了好幾遍。
雖然距離沒有拉近,速度卻快了不少。
沒用多長時間,馬車就已經來到了儋州。
海棠朵朵是閒不住的性子。
之前都是荒郊野嶺,沒什麼可看的。她只能無聊的,待在車廂里嗑瓜子,逗弄小若谷。
如今進入了儋州的地界,聽到外面小販的叫賣聲。
「糖葫蘆,兩文錢一串,不停不要錢!」
「儋州小吃,只此一家,絕無分號。」
……
海棠朵朵再也按捺不住,她直接跳了出去。
「我去看看,怎麼個事?」
一身村姑打扮的海棠朵朵,從馬車上跳下來之後,就看到周圍人特別多。
不僅是路上的行人,就連街上的小販都特別多。
當然更多的,還是那些外地來的客商。
「還真不一樣了!」
海棠朵朵之前接觸的情報明顯有一段時間了。
再加上儋州的事情,被人刻意封鎖了消息。
以至於不是有心打聽,很多人都不知道現在的儋州變得不一樣了。
海棠朵朵就吃了這方面的虧。
她跳下馬車之後,才發現,這裡雖然比不上慶國的都城。
但相比於其他地方,已經算非常熱鬧了。
就算是那些大城池,也不過如此。
做各種買賣的小商販,遍地都是。
來來往往的客商,也是絡繹不絕。
「這是什麼玩意?」
「姑娘真有眼光,這是我們儋州地道的小吃,叫拔絲地瓜。您嘗一嘗,可甜了。」
做買賣的小攤主,異常熱情。
「來三塊!」
海棠朵朵興致勃勃。
她也不吃獨食,給閨蜜和小侄子都要了。
從輩分上來講,戰豆豆要稱呼海棠朵朵為小師姑,她的師父,是苦荷的弟子。
從這一點上來說,小若谷應該稱呼海棠朵朵為姑奶。
海棠朵朵當然不願意。
她一個正值青春年少的大美女,憑什麼被人給叫老了?
所以她們約定,以後各論各的。
小皇帝可以叫她小師姑,小若谷必須叫她姐姐。
這相當於小若谷,平白長了兩倍。
「這不合適!」
北齊小皇帝戰豆豆並不是死板的人。
海棠朵朵說要各論各的時候,戰豆豆也沒反對。
畢竟小若谷,除了北齊小皇子這個身份之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那就是大宗師範斌的兒子。
范斌的兒子,是可以跟海棠朵朵叫一聲阿姨的。
畢竟大慶戰神,北齊聖女,東夷十三郎。
這當年都是一個輩分的。
他們是三大勢力的後起之秀,是最有希望突破成為宗師的存在。
只是到現在為止,大慶戰神范斌,已經把他當年的兩個競爭者,給遠遠的甩在了身後。
讓他們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就被碾成了渣。
但再怎麼說,當年是有這個關係在的,叫一聲阿姨也說得過去。
海棠朵朵卻臭不要臉,讓小若谷管她叫姐姐?
「那又怎麼樣,本聖女青春年少。」
儘管年齡更大一些,但因為沒成婚,海棠朵朵還有孩子的一面。
她興沖沖的來到車廂里,把剛剛的戰利品分給戰豆豆和小若谷。
「快來嘗嘗,這可是儋州的地道小吃。」
戰豆豆微微皺眉,「不是說,儘量不吃外面的東西嗎?」
戰豆豆當然明白,她身邊應該沒有殺手。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萬一有人察覺到他們的身份,暗中下手怎麼辦?
「你是不是傻?」
海棠朵朵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她一口將拔絲地瓜吞掉,有些不過癮,又叭叭了兩下嘴。
「真甜!」
評價完口中的美味,海棠朵朵才說道:「這裡可是儋州,你男人的地盤。我們手裡還捏著儋州的小主人。誰敢對咱們不利?」
海棠朵朵不以為然。
自從她閨蜜跟范斌有一腿之後,海棠朵朵的腰杆就硬的很。
到了現如今,除了東夷城之外,海棠朵朵覺得自己到哪?
都有靠山。
她是北齊聖女,又跟范斌扯上了關係。
誰敢給她找麻煩,那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聽到這話的戰豆豆,感覺莫名受用。
作為北齊的小皇帝,戰豆豆之所以養成這種處處謹慎的性格,跟她生長的環境有莫大關係。
別說海棠朵朵,身為九品高手,壓根不怕毒。
就算是當年,海棠朵朵還沒有成長起來的時候,她也從來沒有被人毒過。
戰豆豆就不一樣了。
作為北齊小皇帝,而且是一個手下很多人不服的小皇帝。
不少人都給戰豆豆下過毒。
她躲過的沒有100,也有大幾十次了。
別說她躲過的暗殺和下毒了,就光是她沒躲過,吃了大虧的。
都有三次。
戰豆豆差點把命搭上。
有了三次死亡經歷的人,戰豆豆當然不可能在把自己的飲食,完全託付給別人。
但是這一次,戰豆豆覺得自己可以試一試。
地瓜入口,甜的要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