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瞞著慎秀慧的,大概也只有那件事了。
林雲鶴拍了拍腦門,心道,找個機會與慎秀慧說開也就是了。
鄭玉蓮嫁過來以後,很快就忘了自己求嫁時的窘迫,竟得意洋洋地來到瑾蘭院炫耀起來了。
「妹妹這瑾蘭院,當真冷清得很。女人啊,還是有男人,才活得像個女人樣兒。」
林婉棠一邊抄寫經文,一邊笑道:「是啊,這一點上,我的確不如弟妹。弟妹成親前就有男人疼了,還沒過門,就連孩子都有了。這種福氣,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林婉棠羞於和鄭玉蓮做姐妹,便只和她論妯娌。
一旁的丫鬟婆子們掩著嘴偷偷地笑了起來。
鄭玉蓮氣得滿臉通紅,哼哧了半天,才說:「那也比你強,你這樣和守寡有什麼區別?難道妹妹不長夜寂寞,孤枕難眠嗎?」
林婉棠挑眉笑道:「哦,弟妹果然最懂什麼是長夜寂寞,孤枕難眠,我一點都不懂。」
鄭玉蓮:「……」
鄭玉蓮的指甲深深陷進了肉里,咬牙強撐著架子說:「妹妹不想承認也無妨,我是婆母的親兒媳,景和又有才又能幹,表姐以後一定會照拂你一二,不讓你孤苦無依。」
林婉棠起身,淡淡笑著:「不敢煩勞弟妹照顧。你自己懷著身孕,還要照顧汝成,夠不容易了。哦,對了,也許,你可以考慮去莊子上,把柳春娘請來幫你的忙。」
「咔嚓」一聲,鄭玉蓮水蔥一般的長指甲應聲折斷。
鄭玉蓮胸口起伏著,目光中透出恨意:「她想進鎮平侯府?除非我死了!」
林婉棠不再理鄭玉蓮,鄭玉蓮站著覺得沒意思,自己灰溜溜地走了。
林婉棠數數日子,再過一個月左右,薛景睿就能回來了。林婉棠心中又是歡喜,又有一些怯怯的。
因為楊氏有求於林宏盛,近來,楊氏巴不得林婉棠多回尚書府幾趟,林婉棠得空就回娘家。
今日,林雲鶴剛好沒有差事,在府里歇著。見林婉棠回來,他便親自來到夏荷院,笑嘻嘻地說:「今日,我帶你跟你嫂嫂一起逛街可好?」
林婉棠正在吃糕點,聞言拍拍手,跳了起來:「那自然好,我還能幫嫂嫂挑挑東西,我眼光好極了。」
林雲鶴啐道:「大言不慚!」臉上卻是笑著的。
慎秀慧神情懶懶的,硬被林雲鶴拉上了馬車。
林婉棠打量著慎秀慧,笑道:「嫂嫂還戴著剛過門時的髮簪,一會兒妹妹幫您挑一個吧。」
慎秀慧搖了搖頭,指著馬車外的林雲鶴,說:「你兄長這些日子不知道抽什麼風,給我買了好幾樣首飾。只是,那簪子項鍊都金燦燦的,晃得我眼暈,那些款式,祖母都不肯戴。」
林婉棠笑得東倒西歪,拍手道:「怪不得兄長今日叫上我一起,他恐怕也知道自己買東西眼光不行了。」
慎秀慧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人家金樓的人喜歡他。因為他,金樓積壓了好些年的老款式終於賣出去了。還有,綢緞莊的夥計也喜歡他。我都不知道他從哪個犄角旮旯淘出來的那些紋樣。」
姑嫂二人一起無情地嘲笑著林雲鶴,馬車裡的氣氛融洽歡樂了不少。
慎秀慧笑著笑著,忍不住想起了剛嫁過來的時候。
林雲鶴那時雖不細心,也沒多少情趣,但她能看出來林雲鶴喜歡她,因為那時候林雲鶴總是笨拙地討她歡心。
慎秀慧忍不住掀開車簾,看向林雲鶴。一看不打緊,她發現馬車並不是去往金樓的方向。
慎秀慧喚道:「林雲鶴,你這是要去哪裡?」
林雲鶴調皮地眨眨眼:「娘子,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隨著地方越來越熟悉,慎秀慧的心沉了下來。
難道林雲鶴今日是要向她攤牌?她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像只鴕鳥一樣,不敢想不敢問,難道還是逃不過這個結局?
馬車停了下來,林雲鶴過來,放好腳凳,親自攙扶著慎秀慧下了馬車,兩人朝前走去。
被遺忘的林婉棠自己跳下了馬車。
林雲鶴邊走邊溫言軟語地說:「娘子,妹妹說,你我夫妻一體,讓我不要忘記自己長了嘴。我仔細想想,確實不該瞞你。」
慎秀慧臉色鐵青,眼中隱隱有淚光。
林雲鶴攙扶著慎秀慧,讓她在路邊的一塊青石上坐下,道:「前些時候,我帶人在夜間巡邏的時候,遇到了一群兇狠的江洋大盜。」
慎秀慧忍不住緊張了起來,上下打量林雲鶴,又突然想到,林雲鶴自然無事,否則此時怎麼會好端端地在她面前?
林雲鶴看出來慎秀慧對她的關心,心裡有些暖暖的。
他接著說:「一個盜賊從背後偷襲,射了毒箭,我來不及反應,當時命懸一線。是熊佑……是熊佑奮不顧身撲過來,將我護在身後……」
林雲鶴說到此處,已經泣不成聲。
慎秀慧禁不住用帕子擦了擦眼淚。
林雲鶴平復了一下心情,接著說:「熊佑自小父母雙亡,他由祖父母拉扯長大,如今還有祖母在世。他的妻子兩年前得了急病去了,他膝下有一兒一女,女兒四歲,兒子剛剛兩歲半。」
慎秀慧心裡已經大致明白了,嘆了口氣:「怎麼好人沒有好命?唉,麻繩專挑細處斷。」
林雲鶴說:「雖說朝廷有撫恤銀子,可他們家老的老,小的小,日子怎麼過?我就幫他們添置了一個丫鬟,一個管事。我得閒時就來看看他們,只當是替熊佑盡點責任。」
慎秀慧眼淚汪汪地拉住了林雲鶴的手:「夫君這樣做是對的,不能讓好人的在天之靈寒心。」
林雲鶴笑看著慎秀慧:「娘子是否誤會了?」
慎秀慧不好意思地垂下頭,過了片刻,她突然抬頭說:「我常在深宅內院,怎麼會知道這些?是二嬸娘告訴我的。我想質問你,她拉住我,說,你既然將私生子女養在外頭,必然是還想和我好好過日子。」
「二嬸娘還說,我若是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只怕你會不管不顧,將孩子們接進府去,到時候我必然更加難堪。她還說,我娘家又沒個兄弟撐腰,鬧出來也沒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