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不是說超市里沒有人嗎?」瑪瑟的聲音壓得低低的,渾身緊繃。
「剛才的確沒有啊。誰知道是他媽從哪兒進來的……」盧澤低聲罵了一句。
此時三個人手裡各握著一把菜刀,以盧澤打頭,林三酒、瑪瑟則警戒著兩側,緩緩地朝剛才發出撞擊聲的方向靠近。
菜刀還是剛才林三酒靈機一動,從熟食區里找出來的。大概是平時用來切滷味的,想來不會太鋒利——即使擦過了,也還有一股淡淡的腐臭滷味的氣息。不過不管怎麼說,有了刀,三人還是有底氣得多了。
「咚」地,又是一聲悶響,震盪著空氣。
這一下,三人立刻辨認出了準確的方向,同時朝右前方快步走了過去——「在這裡!」瑪瑟用手一指。
不遠處昏暗的蠟燭光下,一扇門上掛著「員工專用」的牌子,靜靜地佇立著。
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林三酒點了點頭,開口了。——不管裡面是什麼人,年輕女性的聲音總是會讓對方放鬆一些警戒的:「誰在裡面?馬上出來!」
空氣中靜默了幾秒。
等了一會兒,就在林三酒即將要不耐煩地再問一次的時候,忽然從門後響起了一聲響亮的啜泣。隨即,一個清亮的聲音怯怯地問道:「……你們是誰?」
三人有些驚訝地看了看彼此,略微鬆了口氣,放低了手裡的菜刀。不光是因為聲音的主人很明顯是個女孩,而且這聲音里還飽含著濃濃的童音——聽起來,門後的人絕對不會超過十四歲。
「……小妹妹?你多大了?我們不是壞人……」林三酒謹慎地問了一句:「門後面就你一個人嗎?」
小女孩含著哭腔的聲音「嗯」了一下說:「我十一歲了。」
這一下,三個人手裡的菜刀都放下了。瑪瑟甚至還順手用旁邊貨架上的毛巾把她的刀給遮了起來,生怕嚇著小女孩似的,柔聲問道:「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你的爸媽呢?」
小女孩的哭腔猛地重了不少:「我、我的……爸爸在這裡上班,昨天晚上他帶我過來……然後好多人沖了進來,搶東西,我爸爸把我關在這裡,叫我千萬不要出去……」
幾人的面上都閃過了不忍的神色。不用問,這個小女孩的爸爸,肯定已經化作了一具屍體了——說不定就是他們搬出去的屍體其中之一。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要不你先把門打開?」瑪瑟溫柔地敲敲門。
「我叫王思思。爸爸說,不是他回來不許開門……」小女孩又啜泣了一聲,「可是到現在他也沒回來……」
幾人都不由動容了。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是怎麼熬過的一晚上……盧澤低聲示意林三酒:「你也說點什麼,安慰安慰她啊。」
林三酒頓時一副很為難的樣子。眼看瑪瑟也一邊朝門裡說話,一邊沖她露出了一個鼓勵的眼神,她只好咳了一聲,硬著頭皮說:「王思思,你堅強些!」
話一出口,另外兩人立刻像看怪物似的看了她一眼。
林三酒無奈地瞧了另外兩人一眼,表示自己是無能為力了——別看她是個女孩,可從小就是當男孩子一樣養大的,對付小孩最是沒轍。更何況這孩子飽受驚嚇,正是脆弱的時候——讓她來安慰,不造成心理陰影就不錯了。
王思思被她這句硬邦邦的話一砸,立刻囁嚅著不出聲了。
瑪瑟白了林三酒一眼,壓低聲音對兩人說:「這孩子大概已經進化出高溫適應的能力了……老關在裡面也不是個事。」她隨即揚聲道:「思思,你爸爸不讓你出來,是因為當時外面不安全。現在外面已經安全了,你出來,咱們一塊兒等爸爸好不好?」
門後的王思思好像很猶豫似的,哼哼了兩聲,拿不定主意。
此時母愛泛濫的瑪瑟聽見她的哼哼聲,簡直心都化了,忙走到門口繼續柔聲說:「……你從昨晚就一直在這兒,想必餓了吧?阿姨這兒有很多吃的,你都愛吃什麼?」
「嗯,我好餓……我愛吃媽媽做的魚……」王思思怯怯地說。「還有巧克力棒……」
瑪瑟眼睛裡閃著可疑的水光,抹了一下眼角,她一疊連聲地說:「好好,咱們把門打開,阿姨帶你去吃東西,好麼?」
見她自個兒就把情況處理得挺好,後面兩個閒人嘰嘰咕咕地咬起耳朵來。
盧澤輕聲說:「瑪瑟一直說她以前結過一次婚,但是兩人因為要不上孩子,最終還是離婚了……」
怪不得呢!林三酒聽得有些目眩:看來分化出來的人格,也確實有自己的完整經歷啊……
就在兩人閒聊天的時候,王思思在瑪瑟的百般勸誘下,終於答應出來了。
「阿姨,我這就出去……」王思思怯怯地應了一句。隨後只聽門後的鎖「磕噠」地響了一聲,門把手轉動了一下。
可是門卻紋絲未動。
「咦?」瑪瑟有些訝異地低頭仔細瞧了瞧,對門縫裡問道:「思思,你爸爸臨走前,是不是從外面把門鎖了?」
小女孩的聲音立刻慌了:「好、好像是,我不記得了!」
這下,幾人都皺起了眉。這家超市因為主要面向高端客戶,因此每一寸地方的用料都很講究,連員工室的房門都十分厚重。看了看那個鑰匙孔,瑪瑟不甘心地喊了一聲「思思你退開,阿姨要踹門了」,其餘二人還來不及攔,她已經重重一腳踹了上去——
只聽瑪瑟倒吸了一口冷氣,立刻抱著腳坐在了地上——門連晃也沒晃一下。
「怎麼辦?」她頭一回有些無助地看了看兩個人。
林三酒張了張嘴,卻又閉上了。她也許可以將這扇門收起來——如果之前收鐵門不算的話。但那就代表今天她只剩一次轉化的機會了,而現在,才剛剛早上七點半……再說,她今天到底是不是還有一次機會,還是不確定的事……林三酒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麼。
畢竟門還有別的辦法可以打開,而這次機會——如果還有的話——或許留下來對大家才最好。
「我們之前搬死人的時候,看見過幾個這家超市的員工,身上還穿著制服的。」盧澤想了想,首先開口了——讓林三酒暗暗地鬆了口氣,心裡的愧疚減輕不少——盧澤朝門的方向看了一眼,暗示兩人:「也許有鑰匙的人就在那裡躺著呢……」
是了——王思思的爸爸鎖了門,那他就肯定有鑰匙。他女兒就在超市里,必然也不會跑遠了,想必就死在了超市里,結果被幾人給抬上樓了——
這麼一想,三人頓時又來了精神,湊頭商量了幾句。
因為外面早就已經天光大亮了,想必溫度更是可怖,因此三人中唯一沒有身體強健過的林三酒就被留了下來,守住了員工室的門口。瑪瑟很不放心的樣子,臨走還囑咐了一句:「不該說的就別說了,別嚇著孩子!」
林三酒滿臉尷尬地點點頭。
等二人一走,超市里立刻又陷入了幽靜中。王思思好像也知道門的另一邊只剩下剛才那個*的「堅強姐」了,因此除了偶爾的一聲抽泣,什麼話也沒有。
林三酒百無聊賴地坐在地上,翻來覆去地把玩自己手裡的菜刀。
說起來,現在盧澤和瑪瑟都走了,如果要試驗今天最後一次機會的話,現在是最好的時候。可是她怎麼也下不了決心:除了手上一把散發著淡臭的菜刀,她實在是沒有什麼值得收起來的東西——如果浪費了最後一次機會,那可真就欲哭無淚了。
也不知道她糾結猶豫了多長時間,只聽門口電梯處很快就傳來了腳步聲——林三酒站起來一瞧,正是盧澤和瑪瑟二人。
「這麼快?」她疑惑地問。
盧澤沖她露出了兩顆兔牙,笑著說:「咱們運氣好,翻到的第一個女的,就是這家超市的經理。我從她兜里找到了一串鑰匙……」說著,將手裡叮叮噹噹的一串舉起來給林三酒瞧了瞧。「多虧這個經理在鑰匙上貼了條,可方便咱們啦。」
林三酒愣了一下,眼珠朝門口轉了轉:「王……她爸爸呢?你們不是在……」她壓低了聲音:「她爸爸的屍體上找到的?」
「咳,有鑰匙就行了,沒找著……那誰,也不是件壞事嘛。」盧澤大大咧咧地把鑰匙交給了瑪瑟。
「思思,阿姨回來了,這就給你開門啊——」瑪瑟一邊說,一邊蹲了下來。
就在她手中的鑰匙插進鎖孔的那一刻,林三酒的心臟忽然突突地跳了一下——在她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之前,手心裡一道白光已經一閃而過,剛才的菜刀化成了一張卡片,被她牢牢捏在了手裡。
林三酒有些吃驚地看著自己手裡的卡片,還來不及後悔自己的衝動,只聽員工室門口響起了鑰匙開鎖的金屬碰撞聲,接著,瑪瑟輕輕地推開了門:「思思,阿姨把門打開了……」
在瑪瑟邁步的一瞬間,林三酒忽然猛地飛身撲了上去,一把將她推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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