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2章 五人夢後
「該喘口氣了,」
聲音從一片混沌幽暗中浮起來,仿佛是從海底徐徐浮起的大陸,漸漸在林三酒腳下凝結成了現實。
她茫茫然地眨了眨眼,視野中,是女媧懸於昏蒙中的面孔。
「我……」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身體酸硬,低聲說:「是了,我剛才進入了他們的夢裡……」
林三酒臉上一片濕涼,伸手抹去了,從地上慢慢爬起身,坐好了。
「你經歷了五個人的夢。」
女媧低聲說,「你在夢境中陷得越久,就越難以察覺自己是在夢中。為了不讓你的心神迷失,你需要醒過來,喘一口氣。」
「五個人?」
林三酒一驚,神智重新清楚起來,皺著眉頭,仔細回憶了一會兒。「啊,對……余淵,波西米亞,女越,韓歲平……還有剛才的皮娜。」
他人夢境,原來也會像自己的夢一樣,醒來後即使反覆回憶,能抓住的也只有一塊塊被水浪沖打得搖搖晃晃的碎片。
她隱約記得,黑山鎮上的余淵還很年少,自己耳後好像還殘留著溫熱的手指觸感;也記得波西米亞跳下高牆的那一刻,她的長髮在暗夜裡飄卷飛揚——經歷或許記不清楚了,靈魂卻還在顫顫巍巍地抽痛著。
女越與韓歲平的夢,她分不清是他們各自做的,還是夢境相連了,因為他們都夢見了現代世界。
他們坐在一座會堂里,場裡人頭攢攢,坐滿了人。辯論非常激烈,正方說必須首先保證自己,人也只能保證自己,不能天真地把命運交給別人,哪怕代價是他人性命;反方說既然有兩全之美,都能活命的辦法,為什麼非要走一條你死我活的路?
具體是在為了什麼問題而爭論,林三酒卻忘了。
反方最終以慘敗收場;她想起來了,那好像是一場投票,按照投票結果,現代世界中馬上就要開始運行一條新的法規了——是什麼來著?
那法則好像被人稱為「Pac Man」,林三酒卻不記得具體原因了。
「不能真的讓他們實施新法則,」韓歲平低聲說,「否則的話……不止反對方會死,今後會丟掉性命的人,不計其數。」
「怎麼阻止?沒有阻止的辦法。」
女越的反問,並不是真心發問——她面色像鐵一樣涼硬,望著會場眾人時,隱隱帶著幾分尖銳、清楚的厭惡。
「要我說,就讓他們實施好了。他們希望以別人作代價,換自己生存,這是他們的選擇,讓他們去做。若是他們因此死了,那屬於自食其果。我倒是想看看,最後全是由這種人組成的世界,得是什麼樣子?」
韓歲平一向很聽她話,此時卻使勁搖了搖頭。「不行,讓那樣的人得勢的話……這個世界越像鐵屋一樣牢固,我們越出不去啊!」
後來的事情,林三酒就模模糊糊地記不清了。韓歲平與女越的分歧,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韓歲平拉著她們潛伏探查暗訪,試圖發現能阻止整個事件進程的關鍵,女越卻始終生不出幫忙的興趣。
後來是怎麼結束的來著?
林三酒閉上眼睛,拼命在腦海里搜尋著碎片。
她只記得,夢境的最終一幕里,他們三人站在一棟摩天大樓的樓頂上,夜風呼嘯著占據了天地。腳下城市裡,燈火璀璨;他們背後是一座龐大的信號發射微型衛星塔——也是一件特殊物品。
「你瘋了?」
女越怒喝道,「使用這件物品的代價是什麼,你不知道嗎?你的能力根本沒有進化到那個地步,強行催動它,你連自己的命都要搭上——就為了底下那些人?」
韓歲平一邊臂膀,已經化作了一條鐵青色的殼甲肢爪,風打在殼甲上,撞擊出了金屬一樣的迴響。他低著頭,在女越的怒喝聲里,一點點將它探入了信號塔里。
「不,」
在女越最後一句話落下的時候,他忽然抬起頭,來回看了看女越與林三酒說:「不是為了那些人。」
「那是為什麼?」女越已經忍不住眼淚了,用一手掌根重重壓著眼睛,好像這樣就可以不再掉淚。
「我對這個所謂的老家世界……早就沒有任何留戀了。」
韓歲平慢慢地說:「我離開現代世界以後,就好像從一個噩夢裡逃出來,睜開眼,發現外面的世界這麼大,人還有這麼多的活法……原來人不一定要活得卑微陰暗,扭曲作直;原來人可以自由。」
頂樓上的夜風,似乎已經刮去了世間一切聲音,只有韓歲平在夜幕下,慢慢將自己餵進信號塔里,在強風中時而清楚、時而模糊地說話。
「我像是一個夾縫裡長大的,由兩種世界碎塊拼雜在一起的怪物。我已經不是現代世界的居民了,可我也不是末日世界的自由人。我一邊渴望往前走,一邊忍不住回頭看。你們像光一樣,照亮了外面的世界,也讓我看清了自己的樣子……我知道,我一生都要伴隨著這種格格不入感,找不到歸處。
「但是,我依然很感激。」
韓歲平轉過頭,看了一眼夜幕下的都市。
「即使只是短暫地自由過……也全都值得了。
「所以我想,在這個我們一起戰鬥過的世界裡,或許還有更多的我,在等待著未來更多的你們。」
他低低地嘆了口氣,說:「如果我不試一試,你們怎麼從這個世界裡離開?只有你們,是最不該與這個世界一起葬送的。如果我的命,能為你們的自由添加一點點砝碼,也可以。」
後來怎麼了?
林三酒恍恍惚惚地想,是了,後來女越往前走了幾步,輕輕地擁抱了一下韓歲平。
在仿佛永遠也不會停息的漫長夜風之後,如同女越判斷的一樣,韓歲平沒能成功,就已經耗盡了命。
她們肩並肩,坐在黑夜裡,看著幾步遠外的信號塔下,倒伏著一具寧靜寂寞的屍體。
「我就是一個很平常的進化者,什麼自由不自由的,我從沒想過。」女越輕輕地站起身,說:「我這個人啊,就是喜歡稀里糊塗地過日子,想做什麼就去做,到日子該死了,我就去死。」
林三酒突然意識到了她要幹什麼。
「我不喜歡衡量計算利益得失,或者像他一樣,把大義和理想塞進腦子裡。我不論做什麼,只憑本心。可能因為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像我這麼平常的進化者,不可能活得長久,那還不如活得痛快一點。」
女越走到韓歲平身邊,輕輕撫了一下他的頭髮。
「我根本不關心現代世界的人是死是活。他們的命運是咎由自取……我只在乎你們。我希望你能活下去,我希望你能走,我希望韓歲平的願望能實現。現在能讓他願望實現的人,只有我一個了,對不對?」
女越將一隻手放在他的頭頂上,抬頭望向林三酒時,她看起來是那麼年輕、柔軟,仿佛還只是一把細嫩的沙子,還沒來得及凝成堅硬的材料,就已經被拋入了洪流之中,要去抵擋滔天黃水了。
「我『繼承』了韓歲平的能力,他沒完成的事,就讓我來完成吧。」
那以後,她什麼也不記得了。
韓歲平和女越,消失在了閉幕後的黑暗裡。
林三酒愣愣地坐在地上,慢慢地,想起了皮娜。
女媧說得不錯;在夢裡陷得越久,她越感覺不到是夢。
當她進入皮娜夢裡時,她以為自己剛做了一個噩夢,夢見韓歲平與女越都死了,一時竟無法自控,沉沉跌坐在醫療艙外的走廊地板上——皮娜聽見嗚咽聲,面色惶然、一瘸一拐地走出來,拐杖「噹啷」一聲扔在地上,坐下來安慰了她好長時間。
「別難過,他們都好好地在船上呢,」皮娜柔聲說。「奇怪了,你一向是很清醒、很理智的人……怎麼會為了一個夢,哭成這樣?」
她話說完了,自己反應過來,慌忙擺手解釋道:「啊,你別誤會,我不是在說你不該哭,也不是說你現在不清醒不理智……你既然有這樣的情緒,表達出來、發泄出來,才是最好的。我就是有點奇怪……」
皮娜生怕林三酒為那一句話多想,又著急,又詞窮,左右來回地試圖解釋,好像快把自己也弄難受了。
「我明白,」林三酒都忍不住暫時放下了夢中告別的痛苦,反過來開解她:「我沒多想,你就是擔心我而已。」
「是,」皮娜頗為窘迫地點點頭,隨即想了一會兒。「你的情緒反應好強,強得讓我擔心。也不知道你的夢來源是什麼……」
仿佛被回憶深深刺了一下,林三酒猛然渾身一顫,從地上跳了起來。
她注視著女媧,嘴唇開合幾次,才形成了聲音。
「皮、皮娜知道了?她兩天前就知道了……府西羅今夜即將殺死所有人的事?」
女媧慢慢地點了點頭。
「皮娜對我用了【追根溯源】!」林三酒打撈起回憶,把碎片拼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個連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的答案。「她進入了我的意識,追蹤著韓歲平與女越的夢,一直追溯到了根源……也就是當時的兩天之後,今天晚上?但是這可能嗎?她在夢裡,怎麼也用出了能力?」
女媧的神色絲毫沒有變化。
「你在夢裡拼命地想跑時,沉睡著的腳偶爾也會跟著動一動吧?很正常。」她凝著一個笑,說:「沒關係。即使皮娜在夢裡得知府西羅在兩天以後的夜裡,要殺死所有人,醒來也一樣全忘了。」
女媧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氣,歪過頭,脖頸拉長了;骨骼在她體內喀喀輕響,好像體內是被擠壓、被變形的山川大陸。
「這也讓我省了不少事……我不必設計夢的形態與輪廓,她就與你遇見了一樣的選擇題。」
我之前聊天說,我想看智斗漫畫嘛,於是看了一本狂賭之淵。第一個賭博遊戲結束,進度34%,我就把漫畫給刪了……出老千已經不算是純粹的智鬥了,問題是出完老千,依然要靠運氣,才能維持輸贏一半一半的可能,這個老千出來是欺負我腦子不好嗎!
PS:防盜居然炸出了咸豆漿和米漿這兩種東西,我一個都沒喝過。餓了,我想吃包子(甜)豆漿油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