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說我是小孩!你這隻賤貓!」
就在情緒失控的屠千里的食指觸碰到扳機的千鈞一髮之際,空氣忽然凝固住了。
一種不可名狀的氣息在房間內外蔓延,混沌又古老,恐懼化作荊棘倒刺從血管攀上眾人心臟,劇痛到窒息。
恍惚間,他們好像掉進了無人抵達過的黑暗深海,濕滑粘稠的海水如食腐的蛆蟲環繞周身蠕動,從鼻腔、耳朵、指甲的縫隙、毛孔......從每一個孔洞鑽入體內,啃噬內臟。
低頭往海的更深處望去,開闔著六輪血月的龐然巨物蟄伏在正下方,祂無聲地凝視著......
幾乎所有人都陷入了肢體僵硬,無法動彈的狀態之中,他們被海流裹挾著越墜越下,快要被沖刷至無的意識僅能模糊聽到一些不合韻律的音調。
說來也怪,那並非是詭譎驚悚的呢喃,而是一首如膠似漆的情詩。
「我要把自己的頭顱,獻給親愛的,就像獻出一朵金色的玫瑰.......頭顱若不滾到愛人的腳下,便是肩上的負擔。」
情詩之後,便是一聲清脆的掌摑聲。
這陣異動驚醒了他們,回過神來的奧斯汀打了一個哆嗦,防彈面具底下的劉海已經被冷汗浸透,濕漉漉的貼在了眉角處。
但他已無心打理,或者說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無法從面前的蒙眼女性身上移開。
「好危險......這就是神學系真理的威壓嗎?魔道學院的學生都是這種級別?」
奧斯汀握緊了雙拳,藏於手腕的兩柄袖劍似乎是受求生本能的影響,不知在什麼時候全部彈出。
他很清楚,如果對方剛才有意襲擊的話,自己不可能毫髮無損。
看著大氣都不敢喘的眾人,作為始作俑者的文小小其實沒有太多想法。
「他性格是很差勁沒錯。」她面向由怒轉懼的屠千里,逐字說道:
「但我覺得在沒有舉出確鑿證據之前,我們最好儘量用和平的方式相處。」
「好、好的,姐姐。」
屠千里不敢有一丁點反駁的念頭,快要縮成鵪鶉的她趕忙將榴彈發射器從周科的頭上挪開,心底議論連連,「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打貓還得看主人』嗎?」
「感謝人美心善的文小姐替我這只可憐又無助的小貓咪解圍喵。」周科揉了揉被尾巴甩中的一側臉頰,吃痛地說道。
文小小不出手,他還有機會將身一扭躲開炮擊,文小小一出手,他百分百得給自己來上一巴掌。
「不,準確的說,應該是來上一尾巴才對喵。」他習慣性在心中絮絮叨叨,嘴上卻說道:「看來大家都不太認可我前兩條自證......」
拿虛構出來的推理作品的設定套進現實,能認可就有鬼了!
照這麼說,全世界的警察都該看著推理小說破案!
眾人眼神交流不斷,但礙於對文小小的忌憚,誰都沒膽說出來。
「那我只好給你們看一些實證了喵。」
周科伸了個懶腰,起身後用四隻爪子在身下的衣物上摩挲,將之攤平展開。
「這是......阿爾斯特大衣?」奧斯汀最先湊近過來,當他看清那件卡其色帶有披肩的寬鬆外套時,不自覺用母語念了一聲。
對衣服款式或者對不列顛文化沒怎麼了解過的人可能會對這個單詞產生疑惑,會想著「阿爾斯特」是誰?他的大衣怎麼了?
但只要將它換成另一個代稱,我們就會瞬間理解,那就是——福爾摩斯的大衣。
是的,此時靜靜躺在周科身下的大衣、馬甲襯衫、長褲、皮鞋,乃至那一頂格子紋的小獵鹿帽都與影視作品中大偵探夏洛克·福爾摩斯的經典形象如出一轍。
「正如你們所看到的喵。」周科從大衣底部鑽進,又從領口處鑽出,脖子上多出了一條酒紅色領帶。
「你們的身份是【士兵】,【警長】,【警員】......」他依次掃過奧斯汀等人。
由於這些人恢復真身後,肉體上的職業特徵會消失,他只能從衣著上再做推理,「是【醫生】喵。」
此處指的是一直在檢查屍體的荀不罹,這個人緊跟在奧斯汀與屠千里後面,也就是第四位來到現場的人。
順帶一提,荀不罹正是他在船上見過一次的穿著「瘟疫醫生」裝扮的面具人。
「是【廚師】喵。」周科整了整領帶,視線仰向門外的白種男人。
這個同樣好猜,因為對方戴著一頂蓬鬆的廚師帽,身上也是純白的廚師服。
剩下來的文小小、樂顏和哈雷三人,由於信息量太少,他暫時沒個准信,但也有一個大概的輪廓和範圍。
只要將其中的可能性與每個人的面具特點一一對應,逐個排除錯誤選項,便能留下最接近正確的答案。
「是【記者】,【明星】,【催眠師】......」
為了彰顯自身的才華,同時也為接下來的身份揭露作出令人信服的佐證,他輕描淡寫就把三人的身份都說了出來。
「而毫無例外,我也拿到了一個身份。」以此為鋪墊,周科推出了被衣服埋住的面具。
上面的圖案非常簡單,沒有眼睛也沒有嘴巴,一個巨大的菸斗從上至下豎貫,尾部斷開半截,形似一個追根溯底的問號。
「我的身份是——【偵探】。試問,偵探又怎麼會是兇手呢喵?」
他說這話時,眾人的臉色可謂是變了又變。
「你是偵探?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不早說?之前還亂七八糟地扯來扯去!」有一名警員不滿道。
「那當然是因為我懷疑殺人兇手藏在你們裡面,所以讓你們先行推理,發表意見,看看真兇會不會露出馬腳喵。」
周科裝模作樣地呋出一聲,好像他嘴裡真的叼著一隻菸斗似的。
「至於為什麼現在要站出來......一方面是我覺得你們做事太過磨磨蹭蹭,將《龜兔賽跑》的烏龜換成你們,恐怕是等到兔子睡醒,你們都還沒有出發喵。」
他的目光未有從門外移開過,「另一方面,是人終於要齊了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