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冬至這天
1978年的冬天,京城的每一個清晨都給人寒冷的感覺。
灰白的太陽終於費力地鑽出薄霧,把它那毫無熱氣的光線投射到這個巨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今年的11月24日晚上,在皖省鳳縣小崗生產隊的一間破草屋裡。
18個衣衫破舊、面色饑荒的農民,藉助一盞昏黃的煤油燈,面對一張契約,一個個神情緊張地按下血紅的指印。
這18個人一臉堅定的紛紛發誓:寧願……,也要分田到戶搞包幹。
3天後,《人人日報》第三版上刊登長篇報導:《群眾創造了加快養豬事業的經驗》,上面細緻介紹了桂省和京城通縣如何提高養豬效益的新辦法。
變革就在這個寒冬里發生。
12月18日,夏國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
12月26日晚上,第一批50名赴M留學的訪問學者就在夜幕中乘飛機離開了京城。
夏國計劃在下一年度再向楓葉、大不列顛、法蘭西、德意志和倭國分別派出500名留學生,而M國則希望被接納5000人。
這一年很快就到了冬至,冬至古稱「日短」「日短至」。
冬至過後,便要開始數九了。
「冬至後十天,陽曆過新年」,這是死路數,年年如此,誰也改變不了的。
一過陽曆新年,離陰曆的大年就不遠了,那些盼望過大年的孩子就開始扳著指頭數上了。
冬至到了,冬至是中國傳統的節氣,吃餃子成了人們的傳統習俗。
二營五連連長和指導員提前兩天通知大家,冬至這一天上午,全連包餃子。
21日這天,連里的司務長和炊事班長提前到地方聯繫買肉。
但是,過節期間國營商店很少有肉,老百姓有錢了,過節都想買點肉包餃子。
但為了讓官兵吃上一頓餃子,司務長又跑到劉家莊的養豬廠,費盡周折,總算弄到了百斤肉。
炊事班把一堆的白蘿蔔、大蔥切碎,拌上肉餡,弄了一大行軍鍋。
然後通知各班拿著臉盆去領餡和麵粉,回到各自的班裡自己包。
副團長說:「咱們開展包餃子比賽,誰先包好誰先吃,第一鍋的餃子好吃哦!」
鍾興國他們三班的戰士大部分都是來農村。
農村孩子不要說餃子,就是白面饅頭也很少吃到。
許多戰士長這麼大都沒見包餃子。
領到麵粉和餃子餡後,班長作了分工,讓鍾興國負責和面,班裡的其他戰士梁山、張方他們負責包餃子。
但是,鍾興國在和面時卻出了洋相。
他並不知道面和水的比例,也不知道是冷水和面還是熱水和面。
就跑到別的班去看,終於知道是溫水和面。
然而,開始和面後,和著和著,感到麵團太干就倒進一些水,不曾想水倒多了成了糊糊。
急得鍾興國滿頭大汗,無奈只下,他又去後勤食堂要麵粉,遭到炊事班長的一頓教訓。
結果他們班的面和得明顯比別的班多。
開始包餃子時,班長把面擀成薄薄的一層麵皮,用罐頭瓶蓋反扣,硬壓出一個個圓片。
但是,梁山他們拿起面片包餃子時,不是口收不緊,要不就是底漏,再就是樣子太難看。
班長靈機一動,他知道樓上女兵們手巧,之前就看到過她們包餃子,她們包的餃子水平高,不僅樣式多,而且個個緊湊好看,就派李二虎去樓上女兵班學習學習。
李二虎趕緊洗洗手,蹭蹭幾步就竄到樓上女兵宿舍。
他剛想進去,聽到女兵排長魯曉芳在裡面講話,他就沒敢喊報告。
他知道女兵宿舍,自己一個男兵不能貿然進去,於是就隔著窗上玻璃往裡偷偷瞧。
李二虎是有點虎,但膽子並不大。
隔著窗戶,他就聽到女兵排長在跟新兵們傳授方法。
「咱們女兵是全團的榜樣,包餃子也要當榜樣,剛才副團長說了,哪個班先包好哪個班先下著吃,咱們要爭第一。
俗話說得好,頭鍋餃子二鍋面,第一鍋下的餃子,清亮,煮出來的餃子也好吃,咱們要搶最好吃的,這更是戰鬥力的體現,同志們有信心沒有?」
班裡的女兵齊聲答道:「有!」接著,她對包餃子作了分工。
在她的傳授下,老兵帶著新兵,不一會的功夫,有的和面,有的準備放餃子的木板。
女兵班羅玉芳班長說,「無論是和面還是包餃子,不能急,耐心揉面,細心包餃子。
尤其是和面,和面功夫要下到,要揉夠時間,好後要醒一會兒,就像我們做人的思想工作,要講究方式方法,把握火候和時機,不能僅憑熱情做事……」
「嘿!想不到女兵班長包餃子裡還有思想工作……」李二虎的眼睛一亮,他覺得隔著窗戶取經當偵察兵不太地道,轉身就要跑下了樓,哪知一轉身,把來檢查包餃子工作的指導員撞了一個屁股墩。
這下問題鬧大了,女兵們全涌了出來,就連他的班長也被叫了上去……
後來,李二虎回到宿舍後,班長說:「沒啥,總結經驗教訓,來咱們接著干。」
咱們一定要學會包餃子了,要敢於和她們比賽比賽,看誰第一個先包完。
因為擀麵杖不夠,鍾興國就找來兩個啤酒瓶,洗乾淨後放倒就是一根擀麵杖。
再一看還沒有放餃子的板,這可咋整。
聽完鍾興國的話,張方他們索性跑到窗戶處,三下五除二就卸掉了一扇窗戶,用抹布一擦乾淨,灑上點麵粉就是一塊長面板。
然而,他們班這麼多人包餃子,實在是眼高手低,心裡想的和手上包的,完全是兩回事。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窗戶框上幾排東倒西歪的餃子,樣子著實有點慘。
這時,鍾興國他們注意到樓上女兵已經到食堂去下餃子了,可他們班的餃子還有一小半沒包完呢。
副團長說誰先包完誰先吃,他們班這要吃上餃子,且還得一會兒呢。
不一會兒的功夫,空氣中就傳來了廚房的餃子香味。
鍾興國他們見狀就更急了,李二虎索性把餡往面上一倒,一把使勁捏緊後,就放到了門板上……
然而,等三班到食堂時,其他班的餃子基本下完了。
他們站在旁邊,看到大鍋里翻騰著的白花花的一層餃子,心裡那叫一個羨慕。
終於,輪到鍾興國他們班下餃子了。
鍾興國和梁山抬起窗戶框,班長他們就往鍋里下餃子。
但是,可能大傢伙急了一點,沒注意到鍋里的水沒有完全燒開。
而且下的餃子有點多,燒了半天火,餃子還沒浮起來。
李二虎見狀有點著急,他怕餃子沾底就用大勺子使勁攪。
不曾想這一攪不要緊,鍋里頓時泛起一層餃子餡。
不一會兒,鍋倒是燒開了,但早已分不清哪是餃子皮哪是餡了。
五連連長和炊事班長就在他們旁邊看著。
還邊吃著餃子邊樂,連長說:「你們來得最晚,這一鍋都是你們的,不管是餃子皮還是餡,只要熟了都能吃!
軍人嘛!要敢於勝利,更要敢於承認失敗,失敗了奮起直追,迎頭趕上!」
鍾興國他們紅著臉,舀了兩盆面餡混和物到了自己的飯桌上。
說實在話,不管是啥,反正那頓「餃子」,他們吃得也挺香的。
這一天鐘興國吃了三大黃瓷碗,吃得頭上直冒汗,而李二虎則在最後直接端著盆子往碗裡倒個乾淨。
等第二天連長講評時說:「冬至咱們全團包餃子,咱們基層骨幹都積極帶頭,各班也都有招法。
特別是人家女兵,她們把包餃子和思想工作、把做人做事的道理相結合,比出了思想和境界,還奪得了第一名。
咱們應向女兵們學習,努力在各方面取得新的進步。
冬至「包餃子」事件後的一個晚上。
在班務會上,三班長先作了自我批評說:「包餃子這事我有責任,平時沒訓練,關鍵時候就掉鏈子,希望我們幾個平時要注意學習,多做多練多思考,爭取進步。」
之後,鍾興國他們班到炊事班幫廚就成了新的習慣。
在幫廚過程中,先是學會了摘菜、洗菜,打掃衛生,沖地板,然後學著蒸米飯、蒸饅頭、備菜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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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鈴鈴!叮鈴鈴!」
冬至這天的清晨,天空還沉浸在一片深沉的藍紫色之中,五點多的光景,葛叔平家的空氣里就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猛然喚醒。
杜鵑是個勤勞的家庭主婦,早已習慣了早起為家人準備早餐。
她匆匆放下手中的活計,快步走到客廳,一把抓起了正在瘋狂響鈴的電話。
「喂!您好,請問是哪位?哦?什麼?好的……請您稍等片刻……」杜鵑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隨即她輕輕放下電話,轉身快步走向臥室。
臥室里,葛叔平正沉睡在夢鄉之中,呼吸聲沉重而均勻。
昨晚,他和幾位老同事一起去看望了久違的老領導劉之野。
大家難得聚在一起,回憶起往昔的點點滴滴,心中滿是感慨。
在這樣一個團聚的氛圍中,葛叔平不自覺地多喝了幾杯,以至於此刻還沉浸在深深的醉意之中。
杜鵑輕輕地推了推睡地正香的葛叔平,輕聲呼喚:「老葛,老葛,你快醒醒。」
葛叔平在朦朧中迷糊地應了一聲:「嗯?啥事兒啊?」
杜鵑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你們單位剛打了電話來,聽語氣好像挺著急的,你快起來看看吧……」
話音未落,葛叔平猛地一下從上彈了起來,睡衣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也來不及整理,便急匆匆地奔向了客廳。
葛叔平對著電話簡短地吩咐道:「你們先行一步,我隨後就到。」掛斷電話後,他迅速行動起來,先是整理好制服,隨後拎起那隻裝滿日常必需品的手提包,一副即將出門的架勢。
「欸,老葛,怎麼著,飯都不吃一口就去上班啊?」杜鵑見狀,急忙從屋裡追了出來,語氣中帶著幾分關切。
葛叔平擰著眉頭擺了擺手,腳步未停:「不了不了,小鵑,我去單位食堂對付一口就行,時間緊迫啊。」
他這麼急著出門是有原因的。
今早上快5點的時候,他們市治安處接到老百姓打來的電話,說在東城區北新橋育樹胡同的一個公廁裡頭,發現了一具不知道是誰的女屍。
正在治安處值夜班的管刑偵的同志一聽這消息,立馬就行動起來,火速趕往了那個現場。
命案現場在京城市東城區北新橋育樹胡同北口西邊的一個公廁女廁里。
死的是個老太太,她仰面躺著,頭朝北腳朝南,就在一個廁所坑位上。
衣服亂糟糟的,兜兒都給翻出來了。
她上衣後背和褲子兩條腿上都沾了好多白粉,看著挺嚇人的。
而且,她腳上沒穿鞋,就穿著一雙舊線襪,奇怪的是,襪底還挺乾淨,一點土啥的都沒有。
法醫檢查後發現,這具女屍身高1米51,背上有些紫紅色的斑塊。
屍體的僵硬感已經減輕了。
她脖子前面,甲狀軟骨那塊兒,有兩處掐傷,每處大概5厘米長,0.5厘米寬,皮下都出血了,這就是被人掐脖子造成的,也是導致她死亡的原因。
另外,她兩個手腕的背面,還有環形皮下出血的痕跡,說明她活著的時候,雙手被繩子綁住過。
考慮到一定時候正是寒冬,法醫推測,她應該是在昨晚上6點之前就已經去世了。
死者下身有出血情況,……發現……,這說明她死前被性侵了。
廁所只是扔屍體的地方,不是她被殺的第一現場。
這案子現在被看作是LM殺人後拋屍,但為啥殺人,還得繼續查。
報案的人住在育樹胡同10號的汪玲玲,38歲,是個女工,她是第一個看到屍體的人。
她講道:「早上,我4點40分就醒了,然後去廁所方便。
結果,在女廁所的一個坑裡,我發現有個人躺著,一動不動,嚇得我魂都沒了!我立馬撒腿就往北新橋派出所跑,去報案了!」
這會兒天光大亮,有些圍觀的人認出來了,去世的是住在東城區交道口府學胡同74號、60歲的崔玉芬老奶奶。
她一個人住了三十多年,和鄰居們都相處得很好,從來沒和人有過節,生活作風上也是清清白白的。
老奶奶平時很少出門,晚上更是從來不出門,白天也只是在胡同里轉轉。
葛叔平到來後,他立即組織人員調查崔玉芬的社會關係。
後來死者的家屬到來。
王三晌是死者的三兒子,他悲痛欲絕地跟刑偵人員說了這麼一番話:「我媽從38歲起就開始一個人過,她平時話不多,也不愛和人來往。
我們三個兄弟輪流照顧她,每個月給她35塊生活費。
可我媽還常常瞞著我們去撿破爛,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我猜她手裡應該攢了點錢。」
究竟是誰會對這位老太太下這麼狠的手呢?
偵查人員立刻去育樹胡同那邊,問了問周圍的居民。
住在20號的女工傅琳琳說,12月21日晚上10點55分她去公廁時,啥都沒發現,挺正常的,沒看到屍體。
住在府學胡同74號大院、跟死者同院的20歲女生范明,她是京城五中剛畢業等分配的學生,她回憶說:「21號早上8點多,我看見死崔奶奶正在後院曬洗過的枕巾、枕套,她還坐在院子裡曬太陽。
九點多,我去廁所待了大概15分鐘,回來後崔奶奶就不見了,晾在院子裡的枕巾、枕套也沒了,她家門也鎖了。
到晚上8點半,我去還她煤氣本,門還是鎖著的。
平時她出門都會跟我說一聲,或者約我一起,所以這次她一聲不響就走了,我挺納悶的。」
葛叔平通過現場查看和詢問周邊居民後,覺得為了錢財殺人的可能性很高。
大傢伙都說,死者每個月雖然只有35塊生活費,但他生活特別節省,還經常去撿廢品賣錢,大家都猜他手裡應該攢了不少錢。
還有啊,死者的家門鎖得好好的,可鑰匙卻不見了,估計是被兇手拿走了。
而且,死者被殺後,屍體可能先被藏在家裡,等到晚上沒人的時候,兇手再把屍體扔到廁所里。
所以,葛叔平等辦案人員推測,死者應該是在12月21日早上9點,范明去上廁所那15分鐘裡遇害的。
能在這麼短時間裡動手,兇手肯定對府學胡同74號院特別熟。
大白天的殺人藏屍,還沒被人發現,這說明兇手可能就住在74號院,或者隔壁院子,要麼就是住在育樹胡同但常來府學胡同的人。
總的來說,熟人作案的可能性非常大。
於是,偵查人員很快就把調查的重點鎖定在了府學胡同74號院及其周邊的幾個院子,還有育樹胡同。
因為案件剛發生不久,大家印象都很深刻,也都非常願意幫助公安人員。
所以,葛叔平打算大力動員群眾,趕緊把案情告訴了大家。
他希望通過「人海戰術」,讓大伙兒一起幫忙把犯罪分子揪出來。
所以,葛叔平把調查的重點區域鎖定在死者戶口所在的交道口派出所。
還有發現屍體那地方的北新橋派出所管轄的地方,尤其是府學胡同和育樹胡同里的居民家。
三天時間裡,兩個派出所仔細排查,就搜出了一百多條可疑的線索。
但經過一番調查,結果都不是。
他們走訪了府學胡同和育樹胡同的一百多家住戶,涉及三百多人。
在這個過程中,偵查人員注意到,死者隔壁住著一位叫范大偉的人,他在中央音樂學院當電工。
范大偉今年52歲,他的大兒子叫范國志,今年是22歲。
范國志是東城汽車廠的工人,因為最近正打算結婚,所以手頭緊得很,特別想攢錢。
12月21日那天,范國志恰好也休假,他一個人住一個屋。
范國志對死者家的情況也挺了解,而且時間上也能對上,所以就成了重點嫌疑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