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
第一醫院
時值傍晚,暮色四合。
布滿消毒水味道的病房裡,正在輸液的爍爍虛弱的看向蘇雲暖,小聲哀求:「媽咪,我想要爹地。」
因為發燒的緣故,孩子臉頰潮紅。
嘴唇看不到血色,有些地方皴起了白色的皮。
女人臉上浮蕩著溫柔的笑容,慈愛的摸了摸孩子的額頭:「爍爍乖,爹地在忙工作,沒時間,有媽咪陪著你,好不好呀?」
用棉棒沾了溫水,小心翼翼塗在兒子起了皮的唇上。
爍爍搖頭:「不!我想爹地,我要爸爸。」
「媽咪,你打電話給爹地,叫他過來,好不好?」
孩子褐色的瞳仁里泛起一層霧氣,眼底滿是哀求。
蘇雲暖可以肯定,只要自己拒絕,他的眼淚就會掉下來。
心頭一陣絞痛。
結婚五年,霍奕北恨了她五年。
因為恨她,連帶著也不喜歡爍爍,即便她給他打電話,他也不會過來的。
不過是,讓孩子更失望而已。
可是……
面對兒子眼底的渴望,還有哀求,蘇雲暖做不到拒絕。
強行咽下心頭苦澀,點點頭:「媽咪試試,好嗎?」
明知霍奕北不可能接自己電話,她還是決定試一試。
實在無法面對孩子眼神里的渴求。
哪怕被他羞辱也好,只想滿足孩子的小小心愿。
孩子眼底有了亮光,熱切的望著她,眼巴巴等著。
蘇雲暖喉頭滾了滾,穩住心神。
銀牙緊咬,到底還是鼓足勇氣撥通了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嘟…
電話接通,卻一直無人接聽。
就在蘇雲暖以為對方不會接這個電話的時候,電話通了。
「誰呀?」
電話那端傳來一個她並不陌生的女聲。
「不知道阿北和我在一起嗎?為什麼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
「阿北,你不要動嘛,讓我親一下!」
蘇雲暖瞬間臉色煞白。
仿佛一桶冰水澆在身上,從頭涼到腳。
這個聲音的主人她知道,霍奕北心頭的白月光――簡相思。
五年前,她有恩於霍家。
而霍家老爺子為了報恩,安排她嫁給了霍奕北。
只不過……
這麼多年,霍奕北從來沒愛過她。
哪怕在床上的時候,情到深處,他叫的也是簡相思的名字。
蘇雲暖指尖冰涼。
她沒有勇氣再聽簡相思說下去,像做壞事被抓包了的孩子,匆匆掛斷電話。
轉過身來,就看到兒子渴望的臉:「爸爸怎麼說?」
蘇雲暖心頭劇痛,答不上來。
不知該怎麼開口。
難道告訴孩子:接電話的人是爸爸的白月光?
過了好一會兒,也沒找到合適的藉口哄騙孩子。
緊緊咬著下唇,不敢看兒子的眼睛。
爍爍還在發燒,精神蔫蔫的,見她不回答自己,皺眉:「媽咪,是不是你沒有打通爹地的電話?」
孩子在生病,特別需要爸爸,很想爸爸陪著自己。
下唇已經被蘇雲暖咬出血,口腔里滿是血腥的味道,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孩子的問題。
「寶貝兒,爸爸在忙,可能沒聽到電話。」
這麼拙劣的藉口,根本騙不到孩子。
小傢伙強撐著坐了起來,抬手就要揭掉額頭上的退熱貼:「媽咪,我想爸爸了,要是他不能過來陪我的話,讓我聽聽他的聲音也行。」
蘇雲暖忙按住孩子亂動的小手。
心上閃過一陣尖銳的痛。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結局,無論當初蘇家對霍家有多大的恩情,她都不會嫁給霍奕北。
可惜……
世上沒有後悔藥賣。
爍爍看到媽咪制止自己的動作,沒有再揭退熱貼。
什麼也不說,就眼巴巴看著她。
孩子的懂事,讓蘇雲暖心疼。
咬著後槽牙把眼淚憋回去,再次撥通那個號碼。
開了免提。
內心深處卻在祈禱:電話千萬不要有人接!
只要電話一直沒人接,孩子就會放棄,不會再鬧著要爸爸了。
哪知道……
才響兩聲,那邊電話就接通了。
「餵。」
霍奕北冷冰冰的聲音透過無線電波傳過來,沉靜又疏離。
「有事?」
男人沒聽到蘇雲暖的聲音,語氣里透著濃濃的不耐煩。
「說話!」
蘇雲暖聽著男人語氣里的厭惡,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想掛斷電話,又怕兒子失望。
就在她猶豫的空當里,爍爍開了口:「爸爸,是我!」
「我生病了,你能到醫院來看我嗎?」
「我在第一醫院十六樓三十床。」
孩子並沒有聽出男人語氣里的不耐煩,聽到爸爸的聲音,很是高興。
小嘴兒叭叭叭說了好多:「爸爸,我好想你。」
「你如果實在忙的話,就跟我開個視頻,好不好?」
「爍爍好想爸爸,別的小朋友每天都有爸爸接,只有我沒有。」
聽到孩子的訴求,電話那端的霍奕北沉默了一下。
但……
也只是沉默了短短几秒鐘。
「爸爸在忙。」
孩子聽他說在忙,雖然小臉兒上滿是失落,卻還是懂事的衝著蘇雲暖的手機搖了搖手:「那爸爸忙吧,爸爸再見。」
「爸爸要注意身體喲,不要太辛苦了。」
電話很快掛斷,蘇雲暖心酸得不行,抱住兒子小小的身子。
因為霍奕北討厭她,也討厭爍爍。
否則的話,這麼乖巧懂事的孩子,應該是全家人掌心裡的寶貝。
因為藥效的作用,爍爍很快就在她懷裡睡著了。
蘇雲暖小心翼翼把孩子放下,替她掖好被子。
托著腮凝望著病床上那張酷似霍奕北的小臉兒。
孩子,如果媽咪跟霍奕北離婚,成全他和簡相思,霍家會不會對我們好一點?
瓶子裡的藥水滴完,蘇雲暖叫來護士拔針。
拔完針後,來到走廊里,查詢孩子的醫藥費。
還沒走到查詢機器前,就看到霍奕北高大的身影朝這邊走來。
男人走在最前面,身後跟著霍家的保鏢。
一身黑色西裝襯托出他挺拔完美的身材,黃金比例,堪比男模。
尤其是那雙大長腿,仿佛從胸口就開了叉,脖子以下全是腿。
男人五官俊美,墨色眼珠猶如閃耀的黑寶石般炯亮,透著孤傲冰冷,眸底是深不可見的寒。
身旁偎著一個穿白衣服的女人。
女人很瘦,臉色是近乎透明的白,巴掌大的小臉兒貼在他胳膊上,眉心緊蹙。
簡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