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張大了嘴巴,努力讓自己發出聲音。
卻……
什麼也說不出來。
到最後,他只能瞪大眼睛,惡狠狠的看著葉婉儀。
向來強勢的男人,還想動手打葉婉儀,手抬起來的那一刻才發現,根本抬不起來,更別說是打人了。
全身的肌肉就像全部鬆掉了一樣,宛如一灘爛泥。
葉婉儀笑了。
看著一向在自己跟前作威作福的男人突然變得跟貓兒一樣乖,白皙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遠哥,我的好遠哥,你怎麼不說話了呢?」
說話間,右手伸出來,輕輕撫著男人的臉。
最終,落在男人眉間的那道傷疤上。
「我還記得這道疤是怎麼留下來的。
那時候,我們都還年輕,也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
我不想讀書,對讀書完全沒興趣,就成天跟你在一起廝混。
有一天,我們倆偷情的時候被我爸爸察覺,你為了不讓我家裡人知道,從窗子裡翻出去,躲在我的窗子後面。
我爸察覺到你應該是跳窗逃走了,就扔了一塊石頭出去。
我以為你跑遠了,石頭應該不會砸到你。
可是……
你傻啊,你沒有跑,就這麼硬生生挨了那一石頭,臉上血肉模糊,等到我爸走了,你又翻窗進來,衝著我傻樂。
我心疼你臉上留下的疤,急得都哭了,你不僅裝得跟沒事兒人一樣,還反過來安慰我。」
因為想起了陳年舊情,葉婉儀的眼底閃動著光芒。
頓了頓,又說道:「如果,時光可以一直停留在那個時候,該有多好。」
「那個傻小子,那麼愛我,為了我,甚至可以毀容,還可以為了我翻霍家的牆,不要命的來看我。」
「可惜啊!」
「這些最終還是變成了兩看相厭。」
隨著葉婉儀的嘴唇張合,陳遠的眼睛裡也浮現出了當年那個明媚如花的少女。
他很想說些什麼,但肌鬆弛,完全使不上力氣,張嘴的瞬間,口水便流了出來。
「呃……」
只能發嘈雜難聽的單音節。
葉婉儀坐在病床旁,溫柔的看著他笑。
笑著笑著,她突然就不笑了,臉色瞬間驟變:「如果不是你打我的那三十記耳光,我到現在還覺得你是愛我的!」
「你當著霍祁振的面兒,打我三十記耳光的時候,我就在想:我一定要報復回去!讓你生不如死!」
「陳遠,你這個賤人!是你負了我!」
話音剛落,她手裡便多出了一把明晃晃的手術刀。
緊接著,她扯下了陳遠身上的被子,刀刃挑開了他身上的病號服。
手術刀一路沿著他的小腹下滑,最後,落在他的兩腿間。
「你不是最愛玩女人嗎?」
「從今天起,你再也玩不了了!」
手起刀落。
陳遠瞬間疼得五官扭曲。
「你…」
「呃…」
葉婉儀拿起那血淋淋的一團,裝進玻璃瓶里,笑的肆意又張狂:「我不會讓你死的!」
「死?太便宜你了。」
說完之後,拿著她的「戰利品」,腳步歡快的離開。
等陳家保鏢發現這邊出事的時候,陳遠已經疼得暈死了過去。
晏喬急忙叫醫生,把陳遠推進急救室。
與此同時,報了警。
又命令陳家的保鏢對外封鎖消息,極力尋找葉婉儀下落。
――――
霍家老爺子死在醫院的消息迅速傳開。
霍奕北報了警,親自坐鎮監控室,調查爺爺死前發生了什麼。
監控拍得很清楚,蘇雲暖穿著白大褂走進醫院,用計調走了病房門口的保鏢,然後拿著一個藥劑盒進了老爺子的病房。
病房裡沒有監控。
因此,只拍到蘇雲暖戴著口罩帽子進入老爺子病房的畫面。
她在病房裡待了十分鐘,然後就走了出去。
離開的時候,手裡什麼也沒有。
經過醫生和黃姍的鑑定,她手裡拿的藥劑跟老爺子體內致死的藥劑一致。
警方經過一系列調查,給出結論:蘇雲暖有重大作案嫌疑。
儘管大家都不願意承認這個結果,可他們又清楚的知道:這很有可能就是事情真相。
霍奕北獨自一人坐在監控室的錄像畫面前,薄唇咬著煙,眸底暗沉一片。
爺爺那麼疼愛蘇雲暖,而蘇雲暖又那麼愛爺爺,怎麼可能對爺爺下手?
不!
一定不是這樣的結果。
可……
監控畫面里拍到的女人,的的確確是蘇雲暖,騙不了人。
男人盯著畫面看了許久,咬在嘴邊的煙終於還是點燃了。
很快,整個監控室里煙霧繚繞,全是嗆人的煙味。
沈輕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霍奕北坐在真皮沙發里,大半個身子靠在沙發背上,眼下儘是黛青,眉間籠著一股散不去的哀傷,鬍子沒刮,已然長了滿臉。
和平日裡衣冠楚楚的他判若兩人。
注意到門開關的聲音,朝這邊看了一眼,旋即又轉過臉去,不再看他。
指尖里的香菸滅了,他又點燃一根,一根接一根的抽。
好似不知疲倦似的,緊緊盯著監控錄像畫面,生怕遺漏了什麼。
接到霍家老爺子在醫院過世的消息,他把已經談得七七八八的合同丟給助理,立刻駕著私人飛機來了江城。
走之前,他特意到病房看望過老爺子。
那會兒,老爺子精神不錯,醫生也說他狀態很不錯,最少還能活半年時間。
這才幾天,就已然陰陽兩隔了。
沈輕不抽菸,也不喜歡聞煙味,看到房間裡烏煙瘴氣,立刻打開了窗子和門通風。
等到菸葉不那麼重了,他才來到霍奕北身旁坐下,單手握了握他的肩膀:「節哀。」
除了這兩個字,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不是個會安慰人的人,看到這幅場景,只能默默替霍奕北加油打氣,希望他能早些從失去親人的陰影里走出來。
沈輕心裡很清楚: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霍奕北是一種人,討厭別人無用的安慰。
因為……
有些事,有些悲傷,只能自己承受。
「感同身受」這個詞,不過是一句空口白話。
針沒扎到你身上,你永遠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痛。
面對沈輕的友好,霍奕北沒有說話,長長吐出一口菸絲後,視線繼續停留在監控畫面上。
狀似不經意的問:「你也覺得是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