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祥之感

  到了沙嶺市中心醫院，值班醫生說明天上班後才能做檢查。但是，醫生憑著經驗悄悄對周向南說：「這位患者的病情不是很樂觀，應該是乳腺方面的問題。」

  周向南問：「嚴重到什麼程度？」

  「拖得太久了，應該是到了晚期。明天看一下結果，通過手術，或許還是能根治的。」醫生說。

  周向南為侯玉芝辦理了住院手續，住進了一個小型的單人病房。

  安頓下來後，已經是晚上十點。周向南去買了包子和雞蛋湯，便坐在病房裡與侯玉芝一塊吃，就跟一家人似的。

  但侯玉芝卻非常的拘謹，拿了個包子坐床沿上吃。她早就有種感覺，自己得的不是好病，一直拖著沒看醫生，一是不敢看，擔心真的會查出她所想的那種不治之症來；二是沒有錢。

  嫁給馮欽福時，不知道他過得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更不知道他是個賊。反正等家裡揭不開鍋的時候，他晚上出去一趟，第二天就會有肉吃，也有酒喝。

  自從他被判刑，家裡沒有了經濟來源，還要供兒子讀書，日子過得異常艱難。馮欽福馬上刑滿釋放，她覺得只要能夠等他回家，兒子有人照顧，她是死是活不要緊。

  面前的年輕人對她說：「馮欽福回來後，你們真正的幸福生活才算是開始，如果不把病治好，談何幸福？那你來世上一遭，豈不是毫無意義？」

  她說出了她的擔心：「有可能我得的是不治之症。」

  「你僅憑感覺，怎麼就斷定是不治之症呢？即使是真的，現在醫學發達，好多過去不能治癒的絕症都可以治好。如果萬一治不好，不是也能死個明白？」周向南還大包大攬地要為她墊付住院費用，等改邪歸正的馮欽福以後掙到錢後再還他，她這才放下思想包袱跟他來的醫院。

  周向南剛吃了兩個包子，手機突然響了，一看是龔雪打來的，急忙接聽了，她用虛弱的聲音告訴他說，她被孫偉打了，現在住進了中心醫院。

  他一聽，急忙問：「住在哪個科室，病房號多少？」

  「急診骨科七零一床。」她說。

  掛了電話，周向南對侯玉芝說：「你吃完就睡覺，我有事先走了。明天你先檢查，我只要有時間就趕過來看你。」他本來打算吃完飯就走，因為他在這裡，她不好意思吃也不好意思睡，會影響到明天的檢查。

  周向南很快找到了龔雪的病房，剛一進門，就看到龔雪側著頭看著自己在流眼淚。他走到床前：「龔雪，你沒事吧？」

  龔雪晶瑩的淚水滾落在枕頭上，滿臉委屈、滿臉痛苦地凝視著他，好久才哽咽道：「向南，在這個城市裡，我想來想去，只能聯繫到你。我也沒敢給家裡打電話，擔心他們緊張和擔心。你不會怪我吧？」

  周向南坐在床前的凳子上，拉起她的手放在掌心裡，說：「這說明你把我當成了親人，我怎麼會怪你那。告訴我，孫偉為什麼打你？」

  她抽泣著把當時的經過說了一遍，最後道：「他太沒人性了，想想當時那一幕，現在身體還在發抖，他舉著椅子往死里砸啊！」

  周向南氣憤地說：「這個渾蛋，還真是說話不如放個屁。他答應不再找你的麻煩，卻仍然把你打成了這樣。你報警了嗎？」

  「是隔壁宿舍的姐妹報的警，來過兩個警察，勸我放棄追究孫偉的刑事責任。他們說我招惹不起他，他不但會毫髮未損，以後我在這個城市還會呆不下去。而且民警也說了，他們並沒有準備立案。讓我三思而後行。」龔雪的語氣里充滿了怨恨和無奈，還有無盡的憂傷。在那一刻，她有喊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感覺。在看到周向南進了病房後，這才有了安全感。

  周向南怒氣沖沖地站起來：「真是無法無天！把人打成這樣，還勸你不要追究兇手的責任，他們是在保護人民，還是在保護犯罪？不行，我一定要把他送進去過年！你知道那兩個警察是哪個派出所的嗎？」

  「東關區向陽派出所。」她接著說：「向南，我想過，還是算了吧。我不想失去現在這份工作，你剛考上公務員，也不能因為我的事影響到你。其實，已經很麻煩你了。」

  他堅定地說：「不行，絕不能讓孫偉逍遙法外。就是別人被打成這樣，我也不會不管！明天我去派出所交涉，你安心治療，一切有我！」

  這天晚上，周向南是陪著龔雪在病房度過的。周向南一句「一切有我」，讓龔雪既感動又滿足，再次流下了幸福的淚水。

  上班後，周向南與郭玲玲、大劉一起走進了市委大樓。郭玲玲按照程序與市長秘書亓正源進行了電話聯繫，因為牽涉到市長個人方面的事情需要做一下溝通，亓正源說要請示一下市長再做回復。

  大概是那句「牽涉市長個人方面的事情」起了作用，亓正源很快回覆說：「市長很忙，只有五分鐘的時間給你們。」

  周向南在前，大劉和郭玲玲在後，氣宇軒昂地走到了市長辦公室門前。周向南弓起食指，輕輕敲了幾下門板，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請進」，便推門而入。

  站在市長薛慶發寬大的寫字檯前好一會兒，薛慶發這才從一份文件上抬起頭。周向南立即自報家門：「我們是紀委的工作人員，想問薛市長一個問題，可以嗎？」

  薛慶發目光如錐地看著周向南，寒光閃閃，讓人心裡發冷，冷得打哆嗦。郭玲玲嚇得低下了頭，她不是沒有經歷過大陣勢，而是近距離地站在派頭十足的市長面前還是頭一遭。不由地伸手拉了周向南的衣服一下，乾脆快點撤吧。

  周向南卻迎著薛慶發的目光，一點躲閃的意思也沒有。

  只見薛慶發的眉頭皺了一下，說：「回去告訴白書記一聲，讓他來見我，或者是與那位新來的王書記一起也行。你們、你們來讓我回答問題，還沒有這個資格。」他豎起手指頭點了點周向南。

  周向南始終微笑著，不慌不忙地說：「我們知道薛市長日理萬機，打擾到您繁忙的工作，十分抱歉。可是，我們這也是工作，還望市長能給予支持和理解。」

  薛慶發的目光剛回到桌面的文件上，再一次看向周向南，已經明顯不耐煩：「讓白書記和王書記來見我，聽不懂我的話嗎？」

  周向南突然自言自語般地說道：「馮欽福的老婆從裝錢的紙箱裡發現了一份書面材料，能證明那些現金的主人是誰。他恨透了那些不勞而獲的貪官，讓妻子交出這份材料也說不定。」

  這些沒頭沒腦的話一說出來，薛慶發很明顯坐不住了，周向南趁機說：「那就不耽誤薛市長的時間了，我們走。」說著，拉著郭玲玲和大劉轉身就往門外走去。

  「等等！」薛慶發站起來走到周向南面前，又是凝視良久，不知怎麼的，他突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面前這個年輕人以後會給他帶來很多的麻煩，於是問：「你叫什麼名字？」

  「報告薛市長，我叫周向南，在紀委紀檢一組工作。」他立正姿勢，還打了一個很帥的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