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天還沒黑，但是醫院裡的走廊里、病房裡已經全都亮起了燈。在去骨科病房的路上，手機突然響了。他掏出來一看，是老書記王煥齋打來的。
雖然與他交換了號碼，可是，卻是第一次通電話。他趕緊接聽了，只聽王煥齋說：「小周，你說要經常過來看我的，是不是把我給忘了？」
「老伯，真是對不起，這段時間太忙了，我還沒顧得上去看你。那行，我一會兒就過去。」周向南說。
「好，我等你啊。」老人呵呵笑著掛了電話。
在等通知的時候，他本來是想回家拿點山裡的特產去看望老人的，可是要出發的時候，卻接到了報到通知。這段時間，雖然忙，但是他一直惦念著老人。他早就算計好了，等任務完成，馬上就去。
他很清楚，如果不是老人在背後為他運作，他在面試的時候就被刷下來了。如果沒有老人的兒子王志輝的協調，他連公務員的面試資格也被取消了。他心存感激，是他們父子為他創造了走向仕途的機會，決不能讓他們失望。
本來打算好好安慰一下龔雪的，只是跟她見了個面，囑咐她好好休息，就匆匆地走了。
已經有簡訊通知，爸爸寄來的山貨到了，在小區大門口的超市里放著，他要送給王煥齋。
打車回到租住的小區，取上快遞，沒有來得及拆開看看就拿著直接往老市委宿舍走去。
王煥齋正在廚房裡做他的拿手好菜，一個是小雞燉蘑菇，一個是清蒸鯉魚。王志輝一來就嚷著要吃，老爺子也好這一口，很快收拾好放在了爐灶上。
王煥齋說：「正宗的野山菇沒有了，我用的是普通的，有香味，但卻缺少山菇的淳厚和靈氣。」
「從超市買來的話，應該是人工種植的，不好吃。」
「湊合著吃一頓吧，等我給鄉下的朋友打電話，讓他們給弄一點。」王煥齋說。
這爺倆圍著灶台轉的時候，王志輝說：「周向南可是出了大風頭，老白器重他，就連薛市長也對他讚不絕口。依我看，這小子有點迷失，弄不好會讓老白輕而易舉地拉過去。」
王煥齋說：「不能吧。這些日子，我有種感覺，他應該對我有些了解，對你也肯定有觀察。」
「爸，他追查案子確實有一套，天馬行空，不按套路出牌。能了解到你、也能摸清我的底細，倒不足為奇，畢竟他有這個能力。只是，等他來了後，我是面對他，還是怎麼樣？」
「即使他知道了你的底細，還是不要直接面對的好。你不是說，因為他剛去報到，就打了人事辦主任嗎？老白為他解了圍，還免了那個人的職務，周向南感激他是必然的。你若是現在就面對他，他會誤以為你和老白都在搶他，往往就會把尾巴翹上天。」
王志輝說：「表面上看，我扮演的是一個整治他的角色，而老白卻在他頭上撐著傘罩著……」。
響起了門鈴聲，王煥齋讓王志輝去臥室休息，他去開門，熱情地把周向南迎進客廳。周向南打量一下，不由得皺了下眉頭。他以為王志輝肯定在，不免有點失望。
周向南把包裹打開，說：「老伯，我爸爸給我寄了一些山貨，有山菇，有松茸，還有香菇，都是野生的，是曬乾後儲存起來的，你可以慢慢吃。」
老人高興地打開看了看，說：「這些東西非常珍貴，買也買不到。要給你爸爸一點錢才行。」
「山裡有的是，根本不值錢。你要是喜歡，讓我爸沒事再去采。」
「那就太感謝，太感謝了！」好多戰友、同事、朋友來找他玩，都是奔著他的這鍋小雞燉蘑菇來的，山菇是靈魂，缺了這個，他就沒啥炫耀的了。
周向南的鼻子挺尖，聳了聳鼻孔，說：「你在燉小雞和蘑菇，蘑菇的香味太濃，不是地道的山貨。」
「你說得不錯，我從超市買的，是人工養的。不過，也能湊合著吃。」王煥齋把兩道菜端上了餐桌，色香味俱佳。
「下午剛下班，組長就帶我們去了酒店，自費請我們撮了一頓，算是對我的歡迎和認可。我肚子雖然吃了個滾圓，可是，看到這麼好的美食，還是流下了口水。」周向南拍著自己的肚子說。
王煥齋找出來一瓶好酒，非要讓他陪著喝點，周向南也不客氣：「這樣的酒，在市面上根本買不到，我嘗嘗。」
他們一邊喝一邊吃，王煥齋說：「你如願以償地當了公務員，感覺還行吧？」
「行。」他沒有悲也沒有喜悅。
「我給你打完電話又後悔了，你要是不來，我這張老臉…會很沒有面子。畢竟我已經是沒有啥用的老頭子，你卻是大好年華，前程無限……」。
「老伯，你有過輝煌，而現在還在發光發熱。認識你，是我的榮幸。我現在之所有能順利的當上公務員，你給我助了一臂之力，不然的話，我早就哪裡來回哪裡去了。」周向南舉起杯，輕輕地跟老人家碰了一下，說：「老伯，我敬你！」
王煥齋把酒杯端到嘴邊，突然又放下了：「你敬的這杯酒，我不能喝。說起來你救過我的命，我應該敬你才對。」
周向南明亮的眼眸里流露著深深的感激，他把老人剛剛放下的那杯酒端起來，雙手擎在老人面前，充滿感情地說：「老伯，我心裡明鏡一樣，話我也不能說透，你接受了這杯酒，自然能懂我的意思。」
老人還是搖了搖頭，表示不能喝。周向南只好低聲說：「能把林博雄這尊大佛搬來沙嶺市的，沒有幾人能做得到……」
周向南沒有說下去，因為他看到老人家接過了酒杯，然後一飲而盡，空酒杯拿在手裡讓他看了看，說：「我喝了。」
老人在心裡感嘆，周向南剛一參加工作，就查清楚了一樁積案，他不但有能力，也很精明。能弄明白自己的身份，在他來說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否認和隱瞞，只能讓他產生疑慮和不信任，絲毫不影響他對自己的了解和認定。於是，把酒咽下，呵呵一笑，不解釋也沒否認。
忽然，周向南的手機響了。他掏出來放在餐桌上，看了看，接聽了：「周領導，我是向陽派出所的小賈。非常抱歉地跟你匯報一下，孫偉的案子又打回我們派出所了。這案子，不那麼簡單，刑警隊已經接手了，卻又退了回來，一定是有來自高層的壓力……」
「你得到了什麼消息？」周向南問。
「據說是招商局局長李宏斌親自出面，讓我們不予立案。說孫偉家的工廠就設在市開發區，是龍頭企業，是納稅大戶。如果繼續糾纏這個案子，就是破壞沙嶺市的經濟環境，是有意製造與入住企業的矛盾，是與市政府的招商政策對著幹……」。
周向南怒氣沖沖地打斷對方的話，說：「請問賈所長，孫偉要是殺了人，也要讓其逍遙法外嗎？」
「…你雖然有點能力，但是，胳膊擰不過大腿。」說完，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