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激戰半月不歇
更闌人靜，王都長街漆黑一片，往昔的燈火琉璃消失不見，唯有漫漫長夜孤寂難明。
塗山世玉裹著黑色長袍，頭戴兜帽，遮住傾國容色，悄無聲息進入巡城司。
今夜無風無雨，唯有星子點綴夜空。
巡城司內，青厭將軍身著黑甲，望著坐在太師椅上的白袍男子，神色冷肅：
「大祭司，事已至此不如坦白從寬，免得卑職冒犯到您，傷了您的顏面。」
胡不俗坐在椅子上，姿態悠閒：
「沒有的事情，我如何交代？你們懷疑我刺殺陸斬，可幾天時間過去，仍舊沒有線索，僅憑一張嘴污衊，絲毫沒有將我這大祭司放下眼底。就算王上在此，也要給老臣留點體面，帝姬這麼做，實在是令臣子寒心。」
說到這裡，胡不俗稍作停頓，繼而又問道：
「怎麼，難道帝姬想一直關著胡某不成？」
青厭將軍面色冷峻，胡不俗本就是難啃的骨頭，若是青丘王沒有閉關，或許還能請王上做主，可現在王上閉關，胡不俗並不尊重帝姬，言語間相當狂傲，最重要的是，他們證據不足，沒理由扣著青丘重臣。
若始終不放胡不俗，就算胡不俗老老實實，其他的臣子也難免猜疑。
可事情妙就妙在蠱神。
蠱神的那場戰鬥，令這樁案子峰迴路轉，有了新的線索。
坦白而言，蠱神罪大惡極，甚至打破了九層妖塔，令數百大妖逃之夭夭，廢了青丘數百年心血，可誤打誤撞的，也給了他們線索，令他們能從其他方面，跟胡不俗糾纏。
思至此，青厭將軍行至面前，沉聲道：
「大祭司閣下，這件事事關重大，就算王上在此，相信也會秉公執法。您是帝姬長輩，帝姬自然也不想關著您，可誰讓您牽連的事情太多，帝姬若坐視不理，豈非包庇？」
胡不俗皺眉：「你此話何意？胡某行得端做得正，帝姬又想給胡某扣什麼帽子？」
青厭將軍搖了搖頭，忽而露出幾分笑意：
「將軍有所不知，昨天蠱神出世，在青丘引起戰亂，不慎打碎了九層妖塔。」
「……」
胡不俗的表情微僵，笑容凝固，抬眸望著青厭將軍，眼中怒色一閃而過，但很快又恢復平靜。
隔間中。
塗山世玉隔著花窗看著裡面的場景，此時亦有些愕然。
蠱神確實打碎了九層妖塔，給青丘帶來了無盡麻煩。
可這些麻煩跟胡不俗有何關聯？
塗山世玉昨天一直盯著蠱神，就等著開啟大陣的信號，就算九層妖塔破碎，她也不敢過多注意，生怕分神耽誤事情。
如今看來，妖塔中或許藏著其他秘密。
思索間，就聽到胡不俗沙啞問道：「九層妖塔破碎，乃是青丘之劫，你不去將妖物捉回，倒是跟本祭司閒談，什麼意思？」
青厭將軍微微低頭，一字一頓道：
「為了跟蠱神大戰，巡城司布置諸多陣法，來儘量避免蠱神造成的影響。所以，昨天妖塔破碎時，本將軍就在現場。除了那些作惡多端的妖魔外，本將軍還看到了…足足七十多個水凝珠。」
「本將軍雖然不懂水凝珠是什麼，但根據九層妖塔的檔案記載，妖塔內並沒有水妖。更新奇的是，那些水凝珠身上，帶著魔海壺的氣息。」
「大祭司，如果我沒記錯，魔海壺一直在您的手裡，用來治理青丘的惡障……」
青厭將軍話說得很慢，每說出一個字，他都看著胡不俗的神色。
自從抓捕胡不俗以來，巡城司竭力調查證據，可不管是胡不俗的府邸，還是胡不俗的幕僚跟舊交，都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胡不俗作惡。
就連那頭混天魔鯨，雖然願意指證胡不俗，可也沒有證據。
若不是這些事情都跟胡不俗牽連甚廣，他們都沒理由將胡不俗留在此地。
就算如此，青厭將軍也焦頭爛額，因為如果一直找不到證據，就要放了胡不俗。
偏巧在這時候，蠱神橫空出世，打碎九層妖塔。
妖塔裡面飛出的水凝珠，蘊含無盡水之靈韻，顯然是水中產物，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可氣息跟魔海壺相似。
青厭將軍只能賭一把，看看是否跟胡不俗有關。
「……」
胡不俗沒有說話，而是陷入沉默。
但他那一閃而過的痛心、憤怒、驚詫，卻沒躲過青厭將軍的眼睛。
青厭將軍鬆了口氣，九層妖塔乃是重要之地，除了胡不俗跟王族嫡系外，外人根本無權進入。如今看胡不俗神色，顯然知道水凝珠的事情，不管水凝珠是用來做什麼的，可總歸是個突破口。
青厭將軍知道帝姬已經到來，正在隔間看著，便沒有著急，細心等待胡不俗開口。
胡不俗到底是大祭司，短暫的沉默後，便皺眉道：
「魔海壺先前確實在胡某手中，可胡某從不知道什麼水凝珠。九層妖塔乃青丘重中之重，妖塔破碎，大妖逃竄，青厭將軍不去追捕妖物，卻以此污衊胡某？未免可笑。」
青厭將軍驚訝於胡不俗的心理素質：
「按照大祭司的意思，水凝珠跟你無關？」
「自然。」胡不俗淡淡道：「胡某身為大祭司，被扣巡城司多日，與禮法不合。若是青厭將軍執意繼續污衊，胡某隻能冒犯了。」
「……」
青厭將軍根據胡不俗的反應，愈發篤定水凝珠跟胡不俗有關。
可胡不俗這話，卻也無法反駁。
懷疑始終是懷疑，定罪需要證據。
就在青厭將軍措辭時，塗山世玉從花窗後走出，黑色的兜帽取下，露出白皙尊貴的容顏：
「我們雖然沒證據證明，水凝珠跟大祭司有關。但水凝珠跟魔海壺有關，魔海壺又在大祭司手中…再加上陸斬遇刺，也是因為大祭司的引薦…諸多巧合加在一起，就算這些事情跟大祭司沒關係，大祭司最好也配合巡城司調查。否則……」
塗山世玉微微笑著，手中浮現出一桿長槍，狠狠地釘在審訊室地面，轉身朝著外面走去。
她可不是父王，她對胡不俗沒那麼好的容忍力。
青厭將軍見狀，緊跟著塗山世玉離開審訊室。
「水凝珠是怎麼回事？真跟胡不俗有關？」塗山世玉沉聲問道。
青厭將軍撓了撓頭：「我也不確定，本身只是猜測，可剛剛胡不俗反應奇怪，倒是篤定了卑職的猜測。可是他這態度，也不太配合……」
塗山世玉皺眉：「這有何難？拿出水凝珠給我看看，我自有辦法。」
「這……」青厭將軍咧了咧嘴，有些欲言又止。
塗山世玉轉身看了一眼：「嗯？」
青厭將軍撓了撓頭，尷尬道：
「實不相瞞，當時察覺到水凝珠時，我們剛想收集，可半空忽然出現一名黑衣女子，她帶著很強的法寶，幾乎瞬間就帶走了所有水凝珠。卑職帶人追擊，可那女子速度實在快得驚人……」
「……」
塗山世玉沉默一瞬，將最近發生的事情稍微串聯，抬手在夜空輕點，半空中就出現了一名豐乳肥臀的妖媚女子。
「是她嗎？」塗山世玉問道。
青厭將軍眼睛一亮：「對對！帝姬怎麼知道？」
塗山世玉有些頭疼，但也沒有解釋，只是擺了擺手：
「行了，我知道了……」
…
…
青翠殿內。
神火蒸騰燃燒足足半月有餘，整個殿宇好似煉丹爐，附近仙草靈樹在這股熱力下，接連化作飛灰。好在大司主及時施展陣法，保住了一部分花樹。
初時殿中還會傳來動靜，到後面便徹底安靜下來。
若不是神火騰騰，真以為裡面已經沒了人。
殿外院落里，大司主正坐在花樹下，手裡拿著雀雀，正在貼心地餵雀雀吃飯。
雀雀小臉皺著，顯然飯菜不太合胃口，但又不敢吱聲，老老實實地吃著。塗山世玉急匆匆而來，看著緊閉的殿門，有些焦急：「前輩，裡面還沒動靜嗎？」
大司主耐心地將果子塞進雀雀嘴裡，邊安撫道：
「對修者來說，閉關半個月是常有的事情，世玉何必大驚小怪？比起來關懷陸斬，本宮倒想問問，你爹還沒出關啊？」
「……」
塗山世玉頓時語塞，眼神還有些緊張，生怕大司主忽然發癲，衝進寢殿去將她父王薅出來。
大司主在青丘這半個月，令本就忙碌的青丘更加雪上加霜。
首先九層妖塔破碎，大家都忙著抓妖。就算抓不住，也會通知各地做好防範，可謂是忙碌不已。
偏偏大司主閒著沒事幹，今天去王城溜達，明天去城內轉轉，看似什麼都沒做，可因為以往戰績彪悍，將巡城司嚇得不敢吱聲，緊張不已。
塗山世玉最初覺得，大司主沒有離開，是因為擔心陸斬。
可根據近期觀察，她發覺大司主沒有離開，或許是還有其他的打算。
眼下聽到大司主的話，塗山世玉稍作思索，笑著道：
「父王早年受過內傷，這些年始終沒有痊癒，每隔一段時間就需要閉關，而閉關修復也比較慢些，所以才沒有出關。可陸斬跟凌仙子一起，裡面確定沒事嗎？」
大司主放開雀雀，雀雀得到自由，一溜煙地飛跑了，生怕再被大司主抓住，吃一些不喜歡的東西。
大司主擦了擦手，慢條斯理道：「世玉若是著急，不如進裡面瞧瞧？」
「……」
塗山世玉倒是想去，可凌皎月跟陸斬在裡面雙修，她要是進去，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那還得了？
萬一陸斬神志不清，將她連帶著給糟蹋了，她說理都沒地方說去。
塗山世玉看向大司主，含蓄道：
「世玉修行有限，若是長時間接觸鳳凰神焰，可能對根基有損傷，不如魏前輩進去看看？魏前輩修為通天徹地，進去瞧瞧肯定是沒問題的吧？」
大司主自然不怕鳳凰神焰，但是她看透了塗山世玉的心思，便問道：
「你找陸斬有事？」
塗山世玉倒不是找陸斬有事，而是找姬夢璃有事，在半個月前，她就從青厭將軍那邊得知，那七十多顆水凝珠，全都被姬夢璃收走了。
她想看看水凝珠到底是什麼東西，也許能從中找出突破。
誰料陸斬閉關這麼久，連帶著姬夢璃也被困在月桂鈴鐺中，根本出不來。
這事倒不是什麼秘密，可畢竟事關青丘顏面，塗山世玉沒有回答，而是道：
「我倒不是找陸斬有事，我純粹是擔心凌仙子。凌仙子跟我是好友，自從半個月前來到這裡，她就沒出來過，雲水宗的明秀師姐早就來詢問多次了，我有點擔心。」
大司主聽到這話，神色也凝重了些許，陸斬的本領她心知肚明。
若是那小子不主動克制，搞不好真會傷到凌皎月。
思至此，大司主站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們一起進去看看？」
塗山世玉可沒大司主那麼厚臉皮，猶豫道：「萬一看到什麼不該看的……」
大司主沒回答，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塗山世玉，似笑非笑道：
「世玉啊，你跟陸斬的事情我有所耳聞，既然兩情相悅，扭扭捏捏做什麼？你又不是十八九的小姑娘，裝什麼矜持呢？」
「……」
塗山世玉笑容僵硬，有些如鯁在喉。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年齡成了她的硬傷。
幽幽嘆息後，塗山世玉沒吭聲，一言不發跟在大司主身後，朝著青翠殿走去。
剛剛行至殿前，兩人想推門而入，一股強大的熱潮便猶如爆炸一般，瞬間朝著門外襲來。所帶動的滾滾能量，令周圍的空間都扭曲起來。
「砰！！」
大司主身影一閃，大長腿上前一步，將世玉攔在身後，當即豎起劍指，擋住這股恐怖熱浪。
頃刻間，火紅色浪潮跟大司主紫色護盾相撞，發出一聲悶響。
塗山世玉後退兩三步，才堪堪穩住身形，只見面前殿宇劇烈搖顫，像是有龐然大物破土而出。呼吸間，一股灼熱火光沖霄而起。
與此同時，高亢嘹亮的鳳鳴聲傳徹天地，所產生的威壓，令王城中百獸匍匐。
大司主收功後退，轉身看向東方天宇，只見東方天宇火紅一片，像是燃燒起的火海，異象驚人。
「魏前輩……」塗山世玉盯著面前異象：「這是……」
大司主挑眉一笑：「他要出關了。」
……
……
青翠殿內，陸斬盤坐在火蓮之中，意識逐漸恢復。
早在半個月前，他進入第二次淬體時，尚且能儘量保持清醒，但後面隨著蠱神力量越來越多、越來越強，他的身體難以立刻消化，導致他的意識模糊，逐漸被神焰跟蠱神妖力影響。
可就在關鍵時刻，一股清涼之意直逼面門，將陸斬混沌的神識緩緩喚醒。
陸斬清醒後，看出那股力量來自凌仙子。顯然是看他進入涅槃，大司主或者是世玉，喊了凌仙子來救場。
凌仙子體內力量跟他互補，兩人雙修自然是互惠互利。
可當時他正在煉化蠱神力量，自制力並不強，一旦開始恐怕很難隨心停下，擔心會傷害到凌仙子，便強忍著理智，讓凌仙子出去。
結果凌仙子十分倔強，非但沒有離開，甚至主動貼過來。
陸斬理智本就不多，也就沒有故作清高，有了凌仙子的幫助，他吸收蠱神力量的速度明顯加快，就連涅槃的滋味也舒服許多。
半個月的時間彈指一瞬間。
陸斬穩穩地控制著五尊元神，在跟凌仙子雙修加成下，終於在今日，將蠱神力量蠶食殆盡。
鳳凰神焰愈發旺盛，陸斬只覺體內力量暴漲，急不可耐的自眉心衝出，直接將燒成焦炭的身軀打碎。
一股磅礴的生命力，迅速在陸斬嶄新的身軀上匯聚，隨著真炁灌入四肢百骸之中。
陸斬雙目緊閉，體內力量已經沸騰到白熱化，神識化作龐大的火凰，迅速沖向高空，發出嘹亮長嘯。
因為火凰沖霄，天際異象陡生，竟有紫氣東來之相。
陸斬操控神識，將天際間的紫氣盡數吸入身體，而後才使神識回歸到識海之中，變回了本來模樣。
【恭喜領悟：涅槃聖體。】
隨著神識歸位，陸斬腦海中浮現出一行小字，彰顯著此次收穫。
「……」
陸斬長舒一口熱氣，心緒頗為複雜，他沒有獲得蠱神的天賦技能，但卻因為蠱神的力量，而悟出本命技能：涅槃聖體。
東邊不亮西邊亮，也算是不虧。
陸斬穩住心神，握緊手掌，緩緩感受著自己的力量。
他現在身上流動的氣息，已經完全不弱於蠱神，這種誇張的改變，令陸斬心驚不已。
他雖然能靠吞噬妖物成長，但並不是百分百轉換其力量，妖物對他而言是大補罷了。所以就算吞噬欲望之魔時，陸斬都沒有如此誇張的提升。
這次簡直是質的飛躍。
就憑這股力量，就算再碰到蠱神一樣的大妖，他也無須避其鋒芒，而是可以堂堂正正跟其一戰了！
當然，修為到他這個地步，力量好修，可是境界卻難破。如今他思想境界不高，尚在無為境中期，在如今修仙界前輩裡面，算不上佼佼者，可若是在同輩面前，那便是一騎絕塵。
陸斬稍稍感知一番，又了解了一下涅槃聖體。這本該是凰族的天賦，可現在也成了他的。
簡而言之，有了這具身體，相當於有了「不死之身」。哪怕他的肉身被徹底砸碎，只要神識尚存，也能通過涅槃復原力量，無須像蠱神那樣，為了重塑肉身費盡心思。
陸斬稍作了解後，也沒敢過多耽擱，抬頭看向對面的凌仙子：
「伱還好嗎？」
「……」
凌仙子面色蒼白，身體布滿青紫痕跡，看起來虛弱至極，眼下聽到陸斬問話，她幾乎是咬牙反問：「你說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