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妨礙我做卷子了。」
小黎子瑞這才將視線移到林霏的方向,一雙淡漠的眸子看得出不悅的神情。
他的周身都圍繞著一種低氣壓,臉上仿佛寫著「生人勿近」。
小林霏揚起一個自以為此生最燦爛的微笑,她離黎子瑞非常遠,但又看上去想要拉近與那個少年的距離,語氣異常的溫柔。
「同學,我只是想問你,為什麼會來到……」
話還沒有說完,小黎子瑞再度垂下頭,視線停留在面前的那張捲紙上,「簌簌」地書寫著。
他將一旁的小林霏視作空氣,這也因此極大的引起了女孩的好奇心。
目前來看,這縮小版的黎子瑞好像除了學習以外,兩耳不聞窗外事,就沒有了任何的危險性。
同樣,也和快當年的他大相逕庭,少了一些銳氣和偏激。
不過嘛,有一點他們倒是有極大的可能是相同的……
小林霏壞笑的勾著嘴角,慢悠悠地靠近小黎子瑞,她吹著口哨,視線有意無意的向小黎子瑞的捲紙上瞟。
小黎子瑞對這樣的雜音充耳不聞,彼時,他的筆尖停頓在一道題上,眉頭緊鎖,看起來十分困擾。
吹了半天,見小黎子瑞沒有反應,小林霏視線停留了片刻,「嘖」了一聲。
小林霏抖著腿,像極了一個二流子,她望著天,嘀咕著。
「這麼簡單的題也不會啊……」
這聲音不大不小,恰恰傳到了小黎子瑞的耳朵里,他頓時從題海中抽出視線,看向了一旁有些趾高氣昂的小林霏,滿眼的不理解。
視線交匯,看到小黎子瑞的視線中帶著一絲嘲諷,似乎明顯不信她剛剛所說的話。
小林霏冷哼一聲,嗤笑道。
「你敢不敢跟我打一個賭?」
小林霏雙手舉在辦公桌的一側,精緻的小臉慢慢貼近書桌旁的少年,她的眼睛中滿是自信的光。
「賭我十分鐘之內一定能解出這道題,如果解不開,我就再也不打擾你學習;但如果解開了……」
小林霏止住話頭,視線反而移向對面的少年。
對面的少年恰時的抬起頭,視線與小林霏對視。
果然!
小林霏心中雀躍,她猜的果然沒錯,未來的黎子瑞和現在的這個少年有著一個共通的特點。
——好勝心強。
這種東西果然是從小被培養出來的。
看著他饒有興趣地聽著自己說話,小林霏自知自己的「激將法」已經起了作用,她笑的越發燦爛,挑眉接著說道。
「如果我能成功解開這道題,接下來你就要聽我的,敢不敢賭?」
對面的少年深吸一口氣,他沒有說話,沉默許久,只見他將自己的試卷調轉了一個方向,向前一推。
那張捲紙恰好落到了小林霏的視線內,連同那張捲紙一起遞上來的,還有剛剛他握著的筆。
除了那道奧數題上,它的空白處都被少年密密麻麻標註了知識點和筆記,以及其他題的多種算法,娟秀的字體猝不及防的闖入小林霏的眼帘。
沒想到,這傢伙竟然還是個學霸……
想到十七八歲少年病態又極端的模樣,小林霏頓時汗毛顫慄,她握起筆看著卷子上的那道題,海中卻想著另一件事情。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現在這個內向的少年變成了將來的那種模樣?
……
楓林。
林楓倚靠在一棵楓樹上,指尖捏著一片落下的楓葉,頓時,他的腦海中想起了一段悲泣的哭聲。
聲音悠長而尖細,站在楓林里的人都不適的捂著耳朵,他們的耳膜鼓鳴,極難忍受這種聲音。
可林楓卻閉著眼睛,指尖一下又一下的敲擊著手中那片楓葉,他的神態享受,仿佛正在聽著什麼華麗的樂章。
良久,哭聲漸漸消失,林楓才微微的睜開了雙眼。
此時,他的身旁站著兩個男人,其中一個穿著白色大褂,戴著口罩,一副桀驁的態度在這樣低調的打扮下都難掩鋒芒。
另一個是西裝革履的打扮,他面無表情又一聲不吭的站在那裡,微微低垂著頭,那顆淚痣在陽光的照射下,點綴著他如星河般的眼眸。
是剛剛接受採訪的人,也是楓葉書院的現任校長——程信。
「在這個副本這麼長時間,我最喜歡的還是這片楓林……」
林楓把玩著手中的楓葉,見兩人都沒有吭聲,他又繼續道。
「不知兩位校長可否割愛,將這片楓林讓給我?」
話畢,林楓笑意盈盈的看著面前的兩個男人,他看似溫和,這言語間有著不容拒絕的威懾力。
程信沒有說話,反倒是一旁穿著白大褂的男人,他搓了搓手,那雙眼睛似乎透露著為難的神色。
琢磨了片刻,那白大褂男人才緩緩地回答道。
「大人,您也是知道的,這片楓林是由詭異能量所支撐的,每棵樹都代表著一個孩子死前人生中最悲痛的情緒,也是很多年才成就了今天這一片楓林,送給您我自然是願意的,但……」
白大褂男人慾言又止,林楓反倒挑唇一笑,帶著一絲冷哼,他揚了揚下巴,示意白大褂男人繼續說下去。
見那藍發赤眸的少年同意,白大褂男人這才諂媚的說下去,「楓葉書院的楓林樹葉之所以火紅,只有三點原因。」
說著,白大褂男醫生豎起了三根手指,「原生家庭的壓迫、入學之後的折磨、孩子內心鑄就的樊籠,這三者成為了這片楓林最好的養料,而且缺一不可……」
一邊說著,白大褂男人的雙手攤開,貪婪地搓了搓手,終於將心底的欲望說了出來。
「如果楓葉書院長久不衰,這片楓林將會越來越茂盛,您可以隨時留在這裡觀賞,畢竟這是您的所有物,但如果關了楓葉書院,這樣茂盛的楓林不會維持多久的,所以……」
白大卦男人點到為止,他沒有繼續說下去,直勾勾的看著林楓的神情,想要從他的臉上獲取答案。
可林楓只是靜默的看著手中的那片楓葉,在聽完白大褂男人的話後,沒有絲毫的表示。
良久,才將自己的視線轉向另一邊西裝革履的人身上,只見男人依舊保持著微垂頭顱的姿勢,林楓輕輕開口道。
「程信,你說呢?」
程信畢恭畢敬的向著林楓鞠了一躬,而後才回答道。
「我一切聽您的指示。」
話音剛落,白大褂男人側頭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人,眼中儘是鄙夷。
他滿眼怒火,仿佛有千言萬語在等著誠程信,只不過礙於林楓在,他不好發作出來。
視線看向那個藍發赤眸的少年,白大褂男人將惱火壓在心底,一雙眼睛裡滿是奉承。
「當然,大人,您的意見才是最重要的,我只是提供了一個折中的想法,剩下的……」
「噓……」
林楓拿著楓葉的那隻手,伸出了食指,輕輕地搭在了嘴唇上,微微出聲,打斷了白大褂男人接下來的話。
他再次閉上眼,一個有節奏的聲音不斷的傳入林楓的耳中。
聽著那聲音,林楓慢慢道。
「我想將這個楓林帶走,只不過想要為了保護這方美景,但現在好像太晚了……」
林楓揚唇,內心似乎非常愉悅,他緩緩的睜開了雙眼,赤色的眸子閃著紅光。
望著一個方向,林楓輕輕道。
「她來了。」
誰來了?
程信和那個白大褂男人面面相覷,順著林楓的方向,不約而同的轉過頭,瞪大眼眸!
只見他們的身後,站著一個身穿黑衣黑褲的女人。
微風四起,卷著落下的楓葉舞動著,輕柔的風吹起女人飄逸的長髮,她溫柔的笑著。
如此美景,配如此美人,對於誰來說,仿佛都是件賞心悅目的事情。
如果,在場的人可以忽視掉女人手中提著的屍體的話。
林楓一直揚著笑;程信由一開始的詫異,瞬間恢復了平靜如水的表情;只有那個白大褂,男人不可置信的,望著面前的那個女孩。
林霏!
她竟然還活著!
林霏眉眼彎彎,碾碎手中的脖骨,將整具屍體丟到了一邊。
她輕輕的拍了拍手,像是想要拍散手中的塵土。
可她的手上是血水,一來二去的拍打著,血腥味頓時在手中彌散。
林霏反而當做沒看見一樣,一手揣進衣兜,一手握住手中的冰刃,看著那個戴著口罩的白大褂男人。
「沒想到,我竟然有幸能見到活著的楓葉書院創始人,您說的對吧……」
那滿臉的燦爛笑容,在林霏的臉上瞬間轉變為皮笑肉不笑,她看著面前那人,咬牙切齒道。
「楊子康校長。」
一開始,就有一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林霏,在校長辦公室,她屢次殺掉的校長,為什麼會無限次的復活?
為什麼,B級通關副本上明確的要說明,殺掉的人必須是程信校長?
直到她發現一件事,一切都變得有理可循……
原來,詭異空間中的副本並不是無限次的刷新,讓所有的未進入此副本的玩家重新來過。
它一直處於延續的狀態,直到這個副本徹底崩塌摧毀。
譬如:在【罪惡之都】副本中,林霏身為警員,卻接收到了來自【哈特姆莊園】副本中死去玩家以及哈特姆夫人的屍體。
林霏一開始只以為這兩個是關聯副本,所以才會有延續的情況,因此並沒有放在心上。
但一個人的到來,徹底轉變了林霏的這種固有想法。
【五口之家】的姐姐帶著自己的詭異孩子,以採訪記者的身份來到了【楓葉書院】的副本。
兩個毫不關聯的副本,裡面的NPC竟然匯聚到了一起!
林霏才會大膽的確認了這個想法。
這也是為什麼詭異空間寧願放出女怪瑞納,也要在【心理診療室】副本中將自己置於死地的原因。
陳寂死了,副本崩塌,一切無法修復,【罪惡之都】副本徹底關閉,詭異空間也徹底失去了陳寂的轉化力量,導致「心窗」針劑無法繼續研發和生產。
【楓葉書院】這個應該作為「心窗」針劑的試點副本,更沒有了存續的必要。
陳寂一死,導致後續產生的「蝴蝶效應」,才是詭異空間想要殺自己的主要原因。
而話題轉過來,既然副本是一直存續進行的狀態,這恰恰的反映了一點。
程信一死,代表著楓葉書院失去了校長,這個副本便會變成了無頭的蒼蠅。
這和【罪惡之都】副本又有什麼區別呢?
但林霏那時卻忘了一個非常關鍵的要點。
程信注射過「心窗」針劑。
【心窗:可以令人類的思想處於呆滯狀態,期間,可對實驗體其進行「洗腦」,改變實驗體的思維狀態。存在「滯留因子」(需要依靠電擊激活),可令這種思維在人腦中延長至十年,並且藥性穩定,注射量在一定域值內不會發生任何危險。】
也就是說,程信即使是個校長,也只是一個提線木偶。
那麼,操縱這個木偶的木偶師,又是誰呢?
答案只有一個。
林霏看著面前的白大褂男人,雙手環胸,懶散道。
「你擁有著玩家無法殺死的軀體,在這個世界裡苟活了很多年吧?」
時間一直在進行,從未有過倒退或輪轉,楊子康身為校長,逐漸淡出大眾的視野,必定是個必然事件。
如果他多年未曾衰老,多年活躍在大眾的視野中,楓葉書院可就不是名聲鵲起那麼簡單了。
反而變成了一起靈異事件。
試想,一個你不認識的鄰居和你相鄰了幾十年,你的容貌由嬰孩慢慢成長為青蔥少年,又從勃發的年紀變成了耄耋老人。
而你那個不相熟的陌生鄰居,卻始終保持著年輕的姿態,你會做何感想?
如果林霏沒有猜錯的話,這位楊子康校長在詭異降臨楓葉書院前,有著和陳寂一樣的變化。
他也是自發形成的詭異。
而能力,則是永生。
其他的詭異依靠著攝取詭異空間的力量維持著自己的外貌和能力,楊子康也一樣,吸取著力量,將自己的容貌停留在固定的年歲,而他的身體也出現了不同的變化。
他自己不會死,更不會被人殺死。
屬於真正意義上的,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