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
客廳內一陣玻璃碎地和桌子倒地發出的聲音,除此之外還有男人酒意上頭的怒音和女孩低聲抽泣的聲音。
遲影突然想起來了那張紙上寫著的口訣「第二天不要幫助女兒」,或許現在就是「第二天」了?
而遲影在廚房裡待久一分鐘,外面的打罵聲和呼痛聲就越大聲,叫得人越發心驚。
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她討厭這種劇情,哪怕這只是幻境裡的一部分。
討厭的東西,就要抹除掉,對吧?
遲影幾年前剛被遲阿婆撿回家的時候,就被遲阿婆發現她沒有人類正常的情感和思想。
雖然她擁有人類的情緒,但或許是因為喪失了過往的記憶和人類世界的常識,導致她的世界變得格外簡單和純粹。
喜歡的東西,留下。
討厭的東西,抹除掉就好了。
對於遲影來說,她的世界就是由喜歡和討厭構成的,哪怕她已經在人類世界裡生存了四年,可她也只是多了一個「不喜歡也不討厭」的中間值罷了。
而現在,外面正在發生的鬧劇顯然踩中了遲影的雷點,被她歸到了「討厭」的範疇。
遲影鬆開了握得死緊的拳頭,腳步堅定地朝著客廳走去。
客廳里一片狼藉,滿地都是破爛的家具和餐具,根本沒有一處乾淨的地方。
老太太正抱著胳膊站在客廳一間,看著眼前瘋狂的一幕,慘白的臉上只能看到寵溺的笑容和……已經爬上臉頰的數塊屍斑。
而客廳的正中央是這齣瘋狂表演的主要舞台,冷白的白熾燈在他們頭頂盡職盡責地散發著自己的光亮,冰冷得就像是停屍房裡的燈。
渾身都是肌肉的中年男人雙眼呆滯、滿臉漲紅,全憑自己的肌肉記憶揮下自己的拳頭。
正當男人抬起拳頭又想補上一拳的時候,卻被人從後面來一個「悶棍」。
玻璃瓶在男人的腦殼上發出了好聽的敲擊聲,透明的酒液混著暗紅的血流了滿頭。
這個酒意上頭的男人不敢置信地看了遲影一眼,還想要給敢動手的遲影來上一拳,卻怎麼也敵不過腦袋的一陣暈眩,啪嘰一聲就倒在了滿是碎片的地上,給腦袋帶來了更多的創傷。
他可能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在第一天腦袋流血,到了第二天受傷的還是腦袋,而且下手的還是同一個人!
「你、你在做什麼啊!」
刺耳的尖叫從老太太牙都掉光的嘴裡發了出來,臉上的黑斑就像擁有著生命一樣,在老太太的臉上肆意扭動著、遊動著。
遲影拎著半塊碎掉的玻璃瓶,依舊是頂著那張無辜的小臉蛋,給予敵方最大的傷害。
「啊?我在見義勇為啊。」
老太太:見義勇為你個大頭鬼啊!
渾身都是肌肉的男人被酒瓶子一砸,直接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被血液覆蓋了的臉龐也開始變得慘白起來,而在這片慘白之上似乎還有一塊塊黑斑打算衝破皮膚,從裡面浮現出來。
遲影丟下了手裡的碎酒瓶,沒有選擇再補刀。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她大概已經知道違反這張紙上的內容會帶來什麼後果了。
那個老太太身上出現的屍斑、接近屍體膚色的臉色……還有第七天「活下去」的注意事項。
她猜測,隨著時間的流逝,「奶奶」、「老公」和「女兒」會逐漸非人化,最終在第七天會變成怪物獵殺在這裡的活人,所以那個人才會在紙上寫下「活下去」的目標。
而她不能反抗「奶奶」和「老公」的原因大概也是因為這個,每一次的反抗都會加速他們的非人化進程。
這也就是「奶奶」在遲影踹了她一腳之後發生變化的原因。
只是遲影並不覺得這張紙上的建議是正確的,一味地順從應該是離不開這無限循環的時空圓圈的。
可違反別人留下來的警告又會導致怪物提前暴走,普通人在三名怪物的暴走狀態下根本難以存活下來。
明面上看這就是一盤死局,但遲影卻樂觀地覺得生門一定就在這條看似死路的道路上。
如果真的想要離開這裡,違反這張油紙上的警告說不準才是正確的逃出方式,不過這都是遲影的推測,是不是真的如遲影推測的那樣,還有待遲影去驗證。
而遲影之所以沒有再補刀,也是因為她知道到了「第三天」,他們的身體就又會恢復回原本的模樣,既然這樣,那她又何必浪費力氣。
怪物不會累,但她也會累的,主要是嫌麻煩和嫌髒手。
遲影拉著渾身是傷的女孩離開了一樓,似乎沒有注意到寂靜的客廳里正在悄然涌動著一股異常。
老太太一言不發地站在牆角,奇怪的是她沒有像「第一天」的表現那樣激動了,感覺已經和屍體沒什麼兩樣。
瘮人的磨牙聲迴蕩在客廳里,久久都沒有消失……
而在二樓,遲影感受著女孩有些冰冷的手,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蹲下來想要給女孩處理傷口,卻聽到了女孩平靜到絕望的聲音在她的腦袋上方響起。
「為什麼你會幫我呢?」
遲影頭也不抬地回答道:「因為我討厭。」
說實話,遲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討厭,這就好像是埋藏在她體內的本能,使她沒法對弱小遭受的苦難視而不見。
說不準,她失憶之前還是個大善人?
正當遲影還在思索自己失憶前的身份時,樓下的鐘聲再次敲響。
這裡的時間再次快速向前流逝著,時間終於來到了「第三天」。
女孩的手瞬間就從遲影的手中消失了,房間內掛著的日曆也被撕到了幾周之後的某一天。
日曆?
她好像一直都沒有看到過這裡有日曆,難道說這個日曆是新給出的線索?
遲影仔細地打量這一沓厚的日曆。
它是以前人們最經常用到的單頁黃曆,每一頁都是單獨的一天,除此之外上面還有今日宜和不宜做什麼的提醒。
「今天是七月初一,宜嫁娶……」
遲影念著上面的小字,低沉的聲音隔絕在這間狹小的房間裡,就好像遲影念出來的這段內容在這裡是不可言說的禁忌。
窗戶外面的天色灰濛濛一片,分不清現在究竟是多少點,還有一陣陣風聲縈繞在遲影的耳邊,聽起來和鬼哭聲沒什麼差別。
一道黑影靜悄悄地出現在了房間的門口,突兀到一點腳步聲都沒有聽到。
黑影站在一片漆黑的走廊里,看著遲影的背影便忍不住覺得指尖發癢,在發黃的土牆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抓痕,才勉強壓下了手指的癢意。
房間裡的電燈一閃一閃,連帶著站在門口的黑影似乎也變得扭曲了起來。
遲影下意識地轉頭向房間門口看了過去,只見老太太正佝僂著身體站在那裡。
老太太慘白的臉蛋上不知為啥抹了兩圈紅粉,高飽和度的紅色抹在耷拉下來的蘋果肌上,乍那麼一看還以為是一個立體的紙人站在那裡呢。
「囡囡她媽,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我能進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