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悲哀
嶺南雖說瘴氣、蚊蟲、毒蟲多，但是一年可以種兩季水稻，雨水豐沛，就連野菜都格外得多，不用擔心餓肚子，他們住久了已經不想回北邊。
那時候李虎的女兒還沒做縣令的小妾，還沒有囂張的資本，村里是一片和氣。
後來沈大哥在北梨村建了青磚瓦房，正房五間，正房兩邊各一間耳房，東些廂房各三間。院子還特別的大，足可以放下十張谷笪。
四周用泥磚建上兩米高的圍牆，圍牆上種上了各種顏色的喇叭花，這麼漂亮的房子在十里八村也是獨一份。
沈大哥給的工錢特別的高，他光是幫忙建房子的工錢就足夠母親的醫藥費。
沈大哥又買了二十畝上好的水田，除了十五畝佃出去給別人種，自己種五畝。
他因為和沈大哥交好，農忙時節經常幫忙插秧收割，十幾年下來，他攢起來的工錢，不但娶了妻子，還建了三間青磚瓦房。
他從母子相依為命到現在母親健康，有妻有兒，這一切都是因為沈大哥。
想到這裡，楊大壯眼裡閃著愧疚，昨日李虎帶著五個兒子來沈家鬧事，他竟然一點忙都沒幫上，他覺得真是愧對沈大哥。
沈嘉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人都是趨吉避害的，昨日那種情況下楊大壯要是上前和李虎打架無疑是以卵擊石。
他能不怕李家報復，帶動村里人利用輿論攻擊李家，已經算很不錯了。
沈嘉看到後院圍牆的角落裡，還有一些以前建圍牆時剩下的泥磚，便問道：「楊叔，後院的舊泥磚可以用嗎？」
楊大壯看了一下，每一塊泥磚都很平整，不斷裂不缺角，笑道：「可以。我還以為要打泥磚呢，沒想到有現成的。」
打泥磚要用牛踩耙泥，用糞箕擔泥，再用手工在木模上一個一個打磚，一般情況下不用洗木模，但是建灶台的話，每打完一個泥磚後還要用清水洗木模。
不過沈家外牆的泥磚楊大壯記得很清楚都洗了木模的。
沈嘉也笑眯眯地說：「如此甚好！」
「娘，等一會你把飯煲起來，我去附近的山上打幾隻野雞回來，中午請楊叔和楊嬸他們在我們家裡吃飯，你放心，我不走遠，最多一個時辰就回來。」
沈家的雞不多，有六隻公雞和五隻母雞，五隻母雞生的雞蛋不孵小雞，都是他們自己吃掉，沈嘉要把這些雞都留下來。
昨日她回來的時候看見山上有很多野雞，便想著去打些野雞回來打打牙祭。
顧氏聽到沈嘉說要上山，臉色瞬間就白了，實在是昨日那一幕太可怕了，她擔心李家那些人再來鬧事，她沒有能力與他們對抗，但是她又不能拒絕沈嘉。
過了一會才囁嚅道：「嗯，你快點回來。「
沈嘉也知道昨日李家兩次來沈家鬧事把顧氏給嚇得不輕，故而她今天不敢到處亂跑，不然她早就跑到縣城或者進深山了。
「你放心，李家今日不會來鬧事，我就去旁邊那座山打幾隻野雞，很快就回來。」沈嘉安撫她。
顧氏輕輕的點點頭。
沈嘉依然是背著那個簡易背簍，拿上柴刀，又拿了把小鋤頭。
也許是經過一天一夜的磨合，沈嘉今日的心情比昨天好了很多，看周圍的景色都比昨日順眼。
這裡四面環山，一條義昌河穿過村子，被群山包圍的村落十分寬闊，花草叢生，偶有幾棵參天大樹給村落增添了不少情趣，遠處的幾個山坡上，野花伴隨著野草隨處可見，滿眼都是鬱鬱蔥蔥，色彩斑斕，裊裊炊煙在村落里升起，靜謐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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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還是沒有走別人經常走的那條路，她另外砍了一條路往山上走。
北梨村沒有獵戶，所以山上的野物格外的多。
野雞飛得很快，可沈嘉的竹箭更快，不用多久時間，她就打了三隻野雞。
看見山上有五指毛桃，又挖一些五指毛桃根回去，剝了幾塊桂皮，又摘了一些八角，還撿了一窩野雞蛋。
收穫很不錯，沈嘉笑得眉眼彎彎。
沈嘉哼起小調，腳步輕快的下山，沒想到在半山腰聽到砍柴的聲音。
沈嘉好奇的看過去，一眼就認出是李家的兒媳婦。
沈嘉對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和昨日那幾個囂張跋扈的女人格格不入。
李家那幾個女人都穿紅著綠、花枝招展的，只有她一身洗得發白全是補丁的衣服。
那幾個女人紅光滿面，只有她臉色蠟黃，骨瘦如柴。
沈嘉問過沈贇，他說那幾個女人砸起東西來毫不手軟，只有她偷偷摸摸躲在最後面拿著把鐮刀佯裝割東西，沈嘉檢查了一下，只有一條圍裙是被她割壞的。
王氏也看到沈嘉了，她連忙放下柴刀，跑過來『咚』的一聲跪下，『砰砰砰』的磕了三下響頭。
「沈姑娘，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家大妹，謝謝你幫她解了蛇毒，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下輩子做牛做馬來報答你。」
王氏跪下的時候褲腳被一根小樹枝卷了起來，露出一片片青紫色全是皮包骨的小腿。
沈嘉瞳孔微縮，伸手撩起她的另一邊褲腳，另一邊小腿也有幾塊青紫色的瘀痕。
沈嘉把她的兩邊袖子挽起，那兩隻手上也全是掐痕。
王氏急忙把褲腳和袖子放下，臉上的表情變了幾變，難堪有之，難過有之，漠然有之。
沈嘉知道她誤會了，急忙說：「我不是笑話你也不是看不起你，真的！我只是覺得你好可憐，你就沒想過反抗嗎？」
王氏抬起頭，努力壓下眼裡的淚水，道：「反抗？我如何反抗？我有什麼資格反抗？嫁進李家門，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李家要打要罵誰又能管得了？」
「你娘家呢？你被人欺負成這樣他們也沒有管你？」沈嘉覺得她的怒火快要把她的頭髮給燒著了。
王氏眼底划過一絲悲涼：「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娘家本就生活艱難，我不能自私的為了自己而不顧他們。」
這個年代家中若是有被休的女兒，是比較恥辱的，對家族的名聲有很大的影響，故而一般家裡都不願意接納被休棄的女人。
這就是這個時代女人的悲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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