匍匐在地上的人渾身沒有幾處好模樣,即便人成了這樣子,骨子裡依舊是那日站在登高樓上的晏晏如玉。
沈珏看向白玉安看過來的潮濕眼睛,心下默然,面上卻浮起譏笑:「你的生死與我並無關係。」
白玉安咳了幾聲,扯了笑,索性將話攤開:「我還以為我與老師就是沈首輔的肉中刺。」
諷刺的冷哼了聲,沈珏靠坐在白玉安面前的凳子上,垂眼看著趴在地上一身傷痕的白玉安,抖了抖衣袍下擺,聲音低沉:「白編修就是這麼求我的?」
喉嚨處又一陣疼意,白玉安費力咳了咳,捂著胸口喘息了一會兒,才強撐著身體跪坐著:「沈首輔一定看過我遞過去的信了。」
說著白玉安的眸子費力看向沈珏:「若是沈首輔願意替我送信,放過老師平安歸鄉,對沈首輔半點影響也沒有。」
指尖摩擦著手上的玉扳指,沈珏沉眉抿唇良久,才看著白玉安淡淡嗤笑:「想不到我們清正的探花郎,也會為了救自己的老師做偽證。」
說著沈珏俯身靠近白玉安的臉,那張臉未有那日醉後的微醺勾人,可那血色在他唇角眉間卻是驚心動魄的好看,脆弱的想要讓人揉碎他。
這張臉雌雄莫辨,如今看起來也跟個女人似的脆弱,怪不得他對他有幾分痴迷。
「我以為我們探花郎會剛正不阿,誓死也不會低頭的。」
修長指尖勾起白玉安臉頰邊上的一縷細發,微微幽香散開,他的眸子審視且意味深長:「可是我為什麼要幫你?」
沈珏的呼吸撲到白玉安的臉上,竟讓白玉安又想起那日的羞恥場景來。
她的臉色一變,微微後仰了些,瞪眼看向了沈珏,又是那派清高:「沈首輔明知我與老師無罪,你這樣做,難道不怕朝野議論嗎。」
「叛國這樣滅五族的大罪用在一個忠臣身上,沈首輔的良心何在。」
沈珏覺得白玉安單純的有些好笑,他從椅子上站起來,高高在上的看著地上的白玉安淡淡道:「既然白編修依舊如此烈性,又求我做什麼?」
「我只是秉公行事,今日就到此吧。」
沈珏說完腿一抬,轉身就要離開。
白玉安沒想到沈珏這般冷酷,冷酷到半點餘地也不留。
明明只要讓老師歸鄉,他一點損失都沒有,他卻還是不願放過老師。
咬了咬牙,白玉安連忙伸手扯住了沈珏的墨色衣擺,白玉手掌撐在地磚上,仰頭看向沈珏,喘氣幾聲才費力道:「你要怎樣才肯放過老師?」
頓了步子,沈珏低著頭看著一臉慘白的白玉安,看他扯著他都費力,面上卻仍舊是一臉倔強,連求個人都不會。
視線落在衣袍下擺的那隻細白的手指上,染了血色的美玉愈加好看了些,他負手盯著白玉安,抿緊的唇總算開了口:「我也不是不能幫你。」
「不過白編修總得表示些什麼。」
白玉安仰頭看向沈珏,頭腦發暈,身體滾燙,卻咬著一口氣問:「沈首輔要我表示什麼?」
那張臉懵懂又冷漠,卻正是沈珏喜歡的樣子。
他重新慢條斯理的坐在椅子上,躬身靠近白玉安,兩人相隔不過幾指的距離,甚至於呼吸交融。
兩人相隔的著實有些進了,白玉安看著那雙近在咫尺的沉沉鳳眸竟生出了幾分慌亂。
她的手不由撐在身後想要離他遠些,可才剛一後仰了些,沈珏竟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襟領子,又用力一帶,她便往他身上靠得更近,甚至於傾身在了他的雙腿之間。
身體前傾的慣力讓她不自覺伸手往前一撐,等她反應過來時,竟發現自己正撐在沈珏的膝蓋上,她臉色一白,連忙難堪的收回手。
這一幕與那夜何其相似,即便過了兩月,白玉安還是不能忘記那種羞辱。
沈珏那雙滾著莫名情緒的黑眸讓她感到異常難堪,就像是被他赤裸裸的羞辱著。
白玉安的眼裡漸漸染了憤怒,甚至於氣得聲音都在顫抖:「你要做什麼?」
沈珏淡淡看著白玉安那張驚慌的臉,聞著那淡淡冷香道:「白編修不是問我怎樣表示麼?」
他垂眸看向面前那張微張的嫣紅唇畔,又看向那雙眼尾發紅的眼眸,清澈眉宇間好似灑了煙雨青山,即便釀了場雨,在沈珏看來也不過是和風細雨,對他起不了任何傷害。
越看便越想占有他,沈珏聲音沉沉,沙啞中有些引誘:「正好我住處旁有個空出來的小宅院,白編修不若搬過去住?」
白玉安一愣,甚至於忘了此刻曖昧恥辱的姿勢,她不解的看向沈珏:「我不明白沈首輔的意思。」
沈珏勾唇笑了下,鬆了手上力道,看著面前那脆弱的嬌小的身體又跌落到地上,躬身前傾道:「我那住處著實冷清了些,不知與白編修做了鄰里,是否能熱鬧兩分。」
又漫漫道:「若是白編修答應了,讓王太傅安身歸鄉養老,自然不在話下。」
白玉安撐在地上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她實在不明白沈珏的意思,這交易未免太兒戲了些。
她甚至已經做好頂替所有罪責的準備的。
總之是她得罪了太后,太后也不會輕易放過她。
她想要開口問他,卻又忍不住捂著胸口咳了起來,這一趟厲害。
身體的滾燙即便在陰冷牢房裡也半分消解不了,她不過強撐力氣與沈珏對峙罷了。
好不容易這一趟過去,白玉安正想要說話,身體卻忽然被一人打橫抱起,她臉色一變,驚惶之下竟說不出話,頭腦中一片空白。
她反應過來忙羞怒道:「你放我下來!」
看白玉安這隨時要死的樣子,沈珏自然也不再慣著他,抱起人就往外面走。
守在外面的崔任還沒來得及說話,沈珏就先開口:「去找間屋子,再把大夫找來。」
崔任有些震驚的看著沈珏懷裡的白玉安,不明白沈首輔為何竟要親自抱著這白編修,且又是兩個男子……
這般看著著實怪異,又不敢深想兩人關係,連忙吩咐底下人帶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