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韻站在幽冥河岸前,看著東君身後的天兵天將,臉黑如鍋底。
他拖著前來稟報的小魔,咬牙問道,「怎麼回事!還沒將那女人抓來?」
「少爺息怒!夫人...不,欒清風鐵了心要殺神尊,地牢不知怎麼被一股可怕的魔氣填滿,小的們進不去啊。」
魔韻掌心一發力將人震了個粉碎,「混帳東西!那女人不是省油的燈!魔陵,你親自帶人去,務必把人活著帶過來!」他又看了眼東君臉色,補充道,「確保神尊安然無恙。」
魔陵將軍接下命令,心裡卻道,您都敢將鎖仙籠給那女人用了,還怎麼確保安然無恙!
東君壓著性子,不到萬不得已他也擔不起兩界開戰的責任,只是等了許久不見浮光回來,十分焦慮,「若少爺的人能力不好,本君可以讓天將過去幫忙。」
「東君哪裡的話,稍候片刻。」魔韻臉上帶著笑,心裡卻恨不得立刻將欒清風扒皮抽筋。
暗算神尊一個罪名就夠魔界應付一陣了,期盼她能成功,只要浮光不在了,沒有真憑實據天界也不敢冒然用兵,若神尊好端端回來了,那必是欒清風已死,空口無憑,也怨不到長明宮頭上。
這麼一想,魔韻慢慢放鬆不少。
「東邊是什麼?」一道驚呼令兩岸對峙的幾十萬兵將同時側首看去,只見密密麻麻的黑雲被赤紅色竄天的火焰照亮,如吞天噬地的火龍暴怒穿梭於天地間,仿佛只要眨眼功夫就能燒光一切。
「神火!是....神火嗎?六萬年前神魔大戰的時候就是這樣...」
「怎麼辦?神界又要燒我們一次嗎?」
魔兵人心惶惶,驚呼聲不斷,魔韻沉著臉,無奈之下一聲冷喝,「都他媽閉嘴!誰敢動搖軍心,立刻誅殺!」
東君眼眸微眯,背負身後手握成拳,一定是發生了什麼才讓她如此動怒。動用這般可怕的神火,她的身體是到了背水一戰的地步嗎?
「天樞星君,你在此等候魔少消息,本君親自去看看。」
「是。」
東君帶人臨走之際,隔著幽冥河遠遠看了魔韻一眼,後者脖頸一冷。
魔都東門外。
十里幻影草在神火下付之一炬,浮光裙發飛揚,左手抱著陸離的腰護在胸前,右手懸著赤金色神光操縱火龍,夜雨穿梭在黑暗裡,時不時從鮮活的脖頸上划過。
欒清風一直逃出東門外,跟隨她出來的魔兵已經所剩無幾,本想著幻影草能隱匿蹤跡,拖延時間,沒料到殺興大發的神尊召了神火出來,別說藏匿行蹤,連魔皮都快被烤焦了。
她懸於半空,夜雨踏在足下,居高臨下看著狼狽如斯的欒清風,非但沒減弱怒意,反而更盛。
欒清風一刀捅進身邊想逃走的魔兵身體,腥臭的血液濺了一臉,喘著粗氣道,「不愧是三十三天上古神尊,就算僅剩一層神力在身,也足夠毀掉半個魔界。為了殺我,神火都用了,我還真是不枉此生。」
欒清風眼裡有淚,這次沒人來救她了,天兵壓境,她成了棄子,徹頭徹尾的棄子。
「哈哈哈哈。」她笑得分外悲戚,將魔刀一橫架在自己脖子上,仰視著浮光,「你不是想知道是誰指使我這麼做嗎?」
浮光眉目低垂,歪著腦袋,讓懷裡的人枕得更舒服些,冷冷勾唇,「剛才是本尊給你機會,現在是你想用此與我談條件。所以,我不想知道了。」
「你情願耗干自己被我弄傷,不就是想等那個阻我殺你的人出現。」
浮光左邊眉峰似動未動,「哼,時機已錯,沒什麼大不了。任是誰都好,我還沒到任人擺弄的地步。」
她食指一揮,神火如絲緞讓欒清風圍住,烈焰剎那融化了她手裡的魔刀,她驚愕慌亂又無處可逃,只聽見她一如既往冰冷的聲音在上空響起,「現在,我只想殺了你。燒盡三魂七魄,天地間沒有一絲一毫屬於你的氣息。」
「連凝聚一粒魂珠的機會都不會有。」
夜雨穿焰而過,一黑一白交替穿過欒清風身體,她死不瞑目。
浮光察覺懷裡的人又縮了縮身子,像個兔子還往她懷裡鑽,那些操控他的魔氣被浮光用神力封鎖在體內,非但沒有反噬肉體,反而像是怕神力傷害宿主,自動凝結起了屏障。
因為離得太近,連陸離濃密的眉毛都能一根根看清,夜風帶著血氣撫過來,她下意識收緊臂彎,有些意外,這人怎麼連腰肢都軟得不像話。
她足尖落地,右手捂著唇鼻將臉側開,但一陣劇烈的咳嗽讓血順著指縫不斷往外滲,滴在他鬢髮上,輕微又溫熱的觸感令他在昏迷里蹙了眉,摸索著又揪住她袖子。
「神尊,神尊。」
「咳咳,我、我在。」
「神尊...」
「不許吵。咳咳咳。」
她輕輕拍了拍他腰側,很溫柔又帶著些讓他害怕的警告,他才慢慢又安靜下來。
浮光從未覺得呼吸都能疼得像刀刃劃在薄弱的喉管上,手背上的青筋幾乎要撐破皮膚崩出來,連稍稍彎一下手指的力氣都使不上。
但下一刻,她連眉頭都沒動,硬生生彎了手掌將人抱緊,「撐著!本尊帶你...帶你回...」
然後再也沒有神力能讓她動彈,眼前一黑就栽了下去,本能地將懷裡的人護住,不過還好,她栽在了某人懷裡。
幽幽蘭香撲鼻,她閉眸抿唇,「你...來了。」
東君繃著身子將人抱住,當下就想推開她懷裡礙事的陸離,卻被攔住,「帶他一起回去。」
「為個凡人值當嗎?」
他語帶寒冰,難得一見的怒意席捲而來,若非實在沒有力氣,浮光還真想好好看看是什麼模樣。
「太塵有恩與我,他...那點兒恩德我也得記得。你知道,我一向恩怨分明。」
東君從懷裡掏出幾粒藥丸餵給浮光,那柔軟冰涼的觸感讓他不自覺眼神閃動,「給他一千年修為便是,帶著幹什麼。」
浮光費力一笑,吐氣帶了血腥,「你這人怎麼比我還凶,一個小孩子罷了,讓我恩將仇報?」
「那要如何?把你的命還給他?」
東君氣得厲害,半晌才發覺懷裡的人早就暈了過去,他輕嘆一聲,用花露滋養著浮光靈元,將兩人一併帶走。
「等等我!神尊別走!」
夜清歌趁亂跑了出來,剛離開長明宮就被候在外面等了好幾日的侍從簇擁著表達了一番擔憂之情。
「哎呀,小玉你鬆開,神尊被人帶走啦!」他心急不已,推開纏著自己不放的一個玉面狐狸,一心就要追。
小玉使了個眼色,旁邊兩個小妖趕緊將夜清歌攔腰抱住。
「公子可讓我們擔心壞了,王后已經派了使臣和魔界交涉,您好不容易出來,先回去養傷吧。」
不給夜清歌反駁的機會,小玉將人困在腰上,捻訣就跑,還嬌滴滴看了他一眼,「這會兒亂得很,天兵壓在幽冥河邊上,小玉受王后之命,不能讓您以身犯險。」
「我...」
夜清歌還要掙扎,後頸猛地一痛就倒在小玉肩上。
跟上來的小妖神色慌張,「快走!不知東君下了什麼令,天樞星君一槍捅進了幽冥河,怨靈慘叫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