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可笑的真相

2024-10-01 13:02:06 作者: 風暖
  正在侍衛心生疑竇之際,一道五短身材,著黑衣戴面具的男子穿過排隊的人群,一步步來到了門口。

  「站住。」

  男子的聲音夾雜著雄厚的內力,厚重而又冷峭。

  雲錦身形一頓,為了不露馬腳,惹得公孫家遭牽連,一行人只得硬著頭皮停下腳步。

  那五短身材的男子踏著厚厚的積雪,一步步來到雲錦跟前,「二位也是公孫府的?」

  雲錦放下袖子下的手緊了緊,暗暗思量著,以自己如今的狀態,定是打不過騰蛇的。

  她點了點頭。

  騰蛇露出來的半張臉忽然咧開,「我看二位可不像……」

  雲錦手下動了動,騰蛇像是被按下了某種機關般,聲音戛然而止。

  雲錦抬眸,毛茸茸的兜帽掩映下,與華陽一模一樣的臉露了出來,只有彼此能看到的地方,她手中捏著的,正是從白矖身上拿來的玉牌,如假包換。

  「你,把她怎麼樣了。」騰蛇咬牙切齒,恨不能將雲錦撕碎當場。

  「放行。」

  雲錦壓低了聲音,那些侍衛根本聽不到什麼,只是疑惑護法大人為何忽然沒了聲音。

  騰蛇的拳頭握得嘎吱嘎吱響,「我要殺了你。」

  「你殺了我,斷送的是白矖的性命,更何況,我什麼都沒做。」

  雲錦將手裡的玉牌重新收到了懷裡,言罷乾脆再也不去看騰蛇。

  騰蛇心中一緊,心口的怒意幾乎要呼嘯而出,「雲錦,你敢。」

  雲錦斜眸看了他一眼,語氣十足的輕鬆,威脅卻半分不減,「你若當做今日什麼都沒發生過,她能活,你若執迷不悟,她必死無疑。」

  騰蛇脖頸上的青筋根根暴起,虎口緊繃,拳頭幾乎要被他生生捏碎。

  雲錦卻看著像沒事兒人一樣,絲毫沒有被認出來的窘迫緊張。

  兩人僵持了足足有半盞茶的功夫,在侍衛們靠過來之前,騰蛇終於還是不敢拿白矖的命賭,只見他後退一步,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沒什麼波瀾,「剛剛多有得罪,你們可以走了。」

  雲錦十分有禮的對他點了點頭,旋即搭著謝知晏的手,隨著公孫府一步步往山下走去。

  後院禪房。

  方丈手中的佛珠忽然斷裂,噼里啪啦散落了一地。

  芸貴妃下意識看向已不知何時睜開眼睛的方丈。

  「大師……」

  佛珠斷裂,可不是什麼好徵兆。

  方丈嘆了一口氣,「是她,她還是知道了。」

  「大師說的是」芸貴妃微微睜大了荔枝般的眸,漸漸沒了聲音,「她不是快死了嗎?」

  「唉,孽啊,孽。」

  方丈輕輕嘆了一口氣,雙手合十,重新閉上眼睛,道了聲阿彌陀佛。

  可芸貴妃就不同了,鬼知道雲錦之後到底會做什麼,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趁她還未成氣候,將她徹底斬殺。

  雲錦,雲錦……

  「騰蛇,騰蛇呢?!」

  「娘娘。」

  騰蛇姍姍從外面走進來,身上還沾著風雪。

  就在他要說什麼的時候,芸貴妃卻近乎瘋狂的吼道:「抓到了嗎?!抓到雲錦了嗎?!」

  騰蛇一愣,沒想到貴妃已知道那人就是雲錦了。

  「娘娘,我們還在查。」

  聽完這話,芸貴妃的呼吸更加急促,抓起桌上的茶壺就扔了出去,茶壺的壺嘴擦著騰蛇的臉划過,瞬間打掉了他半張臉上的面具。

  猙獰帶著烙傷的,交錯恐怖的疤痕突兀的出現,騰蛇下意識的側過頭去,不想讓人看到這樣的他。

  可芸貴妃早就失去了神志,絲毫未注意到騰蛇的情緒,尖聲道:「即刻休書給父親和哥哥,讓他們無論如何,都要將雷將軍給本宮抓住,無論付出什麼代價,記住,一定不能走漏了風聲。」

  「……是。」

  騰蛇從地上撿起了面具,重新扣在了臉上,沉默著走了出去。

  一旁的方丈始終閉著眼睛,仿佛真是那慈悲的出家人,置身事外。


  ……

  雲錦前腳回到府邸,後腳牧野便帶著韓笠出現在將軍府。

  為防被發現,公孫府的馬車特意在布莊外停留了一陣,兜兜轉轉,雲錦這才帶著謝知晏回到府邸。

  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將一切都淹沒般。

  主屋裡,雲錦不顧牧野的勸,執意要等謝知晏醒過來。

  幸好,兩個多時辰後,床上的男子終於悠悠轉醒。

  「小錦兒。」

  雲錦緊緊拉著謝知晏的手,聽到了他的聲音,她驚喜的轉過頭。

  「晏哥哥,你終於醒了,還有哪兒不舒服嗎?」

  「我沒事兒。」

  謝知晏嘴上說著沒事兒,可頂著那張蒼白的臉,哪裡像是沒事兒的樣子。

  雲錦磨了磨牙,垂下頭,聲音低低的,「都怪我,我好像一直都在連累你。」

  上一次是藥,這一次是箭。

  這箭還並不是普通的箭,而是特製的帶著倒鉤的開花弩箭,所謂開花弩,弩箭射入皮肉,密密麻麻的倒刺便會勾連住皮肉,想要拔出,要再承受一次比弩箭射入時還要痛苦上數倍的疼。

  雲錦看著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來時,心臟一次次地被揪起。

  她害怕,她害怕因為自己,害死了晏哥哥。

  「錦兒。」

  雲錦反應過來時,男人已經抬起了手,嚇得她趕緊握住他的手,慢慢的放了回去。

  「你別動,傷口會崩開。」

  「你看,你這麼在乎我,我又怎麼忍心死呢。」謝知晏反手拉著她的手開玩笑,說完還不忘擠眉弄眼,道:「錦兒要是真的心疼我,不如……親我一下?」

  謝知晏原本是逗她的,讓她不要責怪自己,可話音剛落,女子竟真的傾身,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蜻蜓點水般的,帶著柔軟的溫度,印在唇上,謝知晏愣愣的眨了眨眼睛。

  這還是她第一次這樣主動。

  無法言說的喜悅在腦海中炸開,患得患失的感覺在這一刻奇妙的消散,只剩下滿足。

  謝知晏甚至在想,他受這點兒傷值了。

  狹長妍麗的眸子不可抑的彎起,嘴角亦不受控制的上揚,他仍躺在床上,拉過她的手,放在心口,鄭重又無比真誠的,道:「錦兒,我沒什麼在乎的,除了你,所以抱歉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好嗎?」

  「……」莫名的暖意自背脊升起,直抵全身,整個人都被幸福包圍。

  她傾身,將頭輕輕靠在謝知晏心口,微微瞌上眸子。

  謝知晏抬手,愛憐的拂過女子臉頰的髮絲。

  「今日我的死訊就會傳到皇帝的耳朵里。」

  雲錦聽著,才知道,原來韓笠這麼急匆匆的進宮,是為了將此事稟報給皇帝的。

  房間內陷入了一陣短暫的安靜,直到謝知晏開口。

  「錦兒,那個老和尚,你認得?」

  「……」雲錦沉默著,慢慢起身,眼圈兒卻不知何時已紅了。

  謝知晏神色一緊,也意識到事情不太對勁兒。

  「他……是雲祖父,就是當初那個收養了我,將我帶回雲家,還教會了很多東西的人。」

  這一句話,幾乎耗盡了雲錦所有的力氣,雙手變得冰涼,雲祖父沒死,可他為什麼會是一切的罪魁禍首,當初皇帝和貴妃之所以拋棄她,竟是因為這個她從小到大都尊敬的人。

  直到現在,雲錦都還記得,雲祖父過世那日,她並不在雲家。

  酒是個好東西,那段日子,她喝得昏天暗地,足足緩了半個月,才勉強從雲祖父去世的悲傷中走出來,可如今呢,她最感激的人,是造成她一切不幸的罪魁禍首,更荒謬的是,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因為一句空口白牙的命數?

  「他們還不如早早將我殺了,一了百了。」

  雲錦笑的格外諷刺,笑著笑著,眼淚卻流了下來。

  「我是他們的親生骨肉啊。」雲錦一下下捶打著自己的心口,那裡像堵了一團棉花一樣,生生的疼,「怪不得,怪不得他在我少時總耳提面命,要我安安分分,忠君報國,不要做不忠不義的事情。」

  現在一切都解釋得通了,雲祖父,不,老和尚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不說。

  直到她因為吃不飽飯,進了軍營,得雷老將軍的賞識,一步步成了鎮南關的女將,雲祖父假死脫身,回到了京城,他原本就該在的地方。

  怪不得芸貴妃要將她送去北漠換了平陽回來,原來他們都盼著她死。

  她死了,曾預言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對誰都好。

  「錦兒,錦兒。」

  雲錦回過神時,面前是謝知晏那張滿是關切的臉,只是有些模糊。

  她抹了把臉上的淚,終於看的真切了。

  盯著看著,雲錦忽然釋懷的笑了。

  她的雲祖父,化誠寺的方丈,傳聞中,歷來都是算無遺策。

  既如此,她不如就坐實了這讖語!

  女子的眼睛仍紅紅的,眸中的痛苦卻被她深深的壓在了眸底,取而代之的,是近乎決絕的堅定。

  翌日,謝知晏的「死訊」傳來,北府衛指揮使一職空缺,再隔一日早朝,皇帝既任命公孫宸暫代指揮使一職,行指揮使之權。

  芸貴妃終究還是沒能抓住雲錦,雖沒有實在的證據,但她回宮後,將這一切都一五一十的告訴給了皇帝,自然,芸貴妃並不知道雲錦身邊的男子是謝知晏,也不知道雲錦是靠著公孫家的庇護離開的化誠寺。

  眼見接近年關,自那場大雪後,天氣越發的冷了。

  整個皇城卻平靜的很,平靜的像是湖面,掀不起一絲的波瀾。

  然,湖面之下,暗流涌動。

  多羅冶終究是聽了雲錦的話,在最後一次登門卻被雲錦拒之門外後,帶著華陽以及一眾北漠使臣,帶著遺憾向大殷皇帝辭行,離開了大殷。

  眨眼間,來到了生辰那日。

  將軍府前所未有的,再次熱鬧起來,府門口掛起了紅燈籠,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那般喜氣。

  一乘乘馬車在將軍府門口停下,接待之人是個生面孔,據說是將軍府剛召不久的管家。

  前一日,雲錦特意遞了請帖,將皇城內頂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請了過來,聽聞皇帝與貴妃親臨為將軍慶生辰,眾人那是一萬個震驚,心中對雲錦的身份更加的確認。

  皇帝與貴妃看在眼裡,卻無法開口阻止,總不能頒下一道旨意堵住悠悠眾口吧。

  那不是更坐實了雲錦的身份,這可不是他們想看到的。

  於是,在雲錦明目張胆的計劃下,一切都在順利進行著。

  東風料峭。

  將軍府的品閣中,擺了長長的兩桌宴。

  至於今日請來的大臣都有誰呢,上至一品大員,下至五品朝臣,文臣武將,赫然在列。

  然,直到諸位大臣都到齊了,也未見皇帝與貴妃的影子,甚至連雲錦這個主人都未曾見到,眾人左等右等,等的心都開始痒痒了,也沒見到半個人影。

  「這雲將軍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怎麼這麼就還不出來?」

  已經有人開始小聲抱怨。

  怨聲一起,眾人都忍不住七嘴八舌起來,不過無論心中是如何想的,明面上脫口而出的,仍是不輕不重的話。

  席間,公孫尚書坐於其間,看上去頗為淡定,不過他本就是那性格,倒是沒人覺得不妥。

  可眾人不知道的是,此刻公孫尚書的心思早就不在這兒了。

  冷風呼嘯而過,吹翻了檐下的燈籠。

  通往南城門的大街上,空無一人。

  城門落鎖,城門口足足圍了三十甲士,個個手持長刀,神色肅嚴。

  而就在他們面前,兩輛馬車相對而立。

  馬頭對著城門口的那乘馬車上下來緩緩走下來兩人。

  士兵們見到二人,紛紛收起刀劍,單膝跪地:「拜見陛下,娘娘。」

  「都起來吧。」

  皇帝揮了揮手,轉而看著那一乘毫無動靜的馬車,「朕就在這裡,你還不下車嗎?」

  回應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車夫跪在地上,埋著腦袋,瑟瑟發抖。

  見馬車內無應答,大殷帝也不急,禁軍和北府衛盡數在此,就算雲錦生有雙翼,也插翅難逃,「你還要執迷不悟道什麼時候,錦兒,只要你下車,朕可以不殺你。」

  「……」

  寂靜,除了寂靜仍是寂靜,車內的人似乎是鐵了心了要跟皇帝對著幹,就是不下車,也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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