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樓內,鬥毆之事常有,為了女伶小倌們爭一時意氣打起來的,喝多了發酒瘋的,沒錢想賒帳的,什麼樣的人都有。
因而,二樓上的這一處熱鬧,僅讓眾人側目看了幾眼,大家又各自抱著美人取樂去了。
坐在台下的陸恆墨眼尖地瞧見了衛安守在門前,他收了摺扇,遙望著樓上的動靜,在看到謝長翎抱著個少年出來時,一口茶水噴了出來,「他多年不定親,難不成真是斷袖?」
跟著陸恆墨的侍從陸石也瞪大了眼睛,這謝二郎行啊!
「看什麼看,還不找塊帕子給我?」陸恆墨抽了下身旁的人,這嘴巴張得都能吞下顆鴨蛋了。
這消息,可不得立刻飛鴿傳書送往京城?一想到老三收到信的吃驚樣子,陸恆墨連看戲的興致也沒了,連忙道:「走走走,回府去。」
可若是陸恆墨知道接下來望月樓發生的事情,會讓他自己平白戴了綠帽子,他是萬萬不該走的。
石榴小院內,香葉哭腫了眼睛,她家姑娘怎就這麼倒霉,上次是落水,這次是被人下藥!還,還差點兒就……
可這樣的事情,她們亦不能去找謝府的人討個公道,香葉總算明白了,為何姑娘每次遇見委屈,總是自己忍下來。明明是府里的表姑娘,可哪裡比得上謝家正經主子們精貴。
「每日給傷口換藥,但切記莫要沾水。等到三日後傷口有了癒合的跡象,再將熱水放涼了擦洗。」大夫囑咐完,香葉摸著淚點頭,若非謝二公子提醒,她竟連姑娘的傷都沒發現。
「別哭了,還不快跟著大夫去拿藥?」沈昭月躺在床上,實在是心疼香葉哭得可憐,只得尋個事情打發她去做,「這幾日你可不能哭了,若是哭瞎了眼,誰來照顧我?」
「不哭了,我這就去拿藥,明日我再做些補食來,讓姑娘早點兒好。」香葉一聽這話,立刻來了精神,擦著眼淚,送著大夫出門了。
人走了,屋內清靜了許多。想到剛才自己差點兒就失手殺了謝長嵐,她不由後怕。若是謝長嵐死了,謝家大房定不會放過她,她竟是一時昏了頭。
「呼——真是瘋了。」萬千思緒間,謝長翎那張冷峻的臉居然恍然浮現在沈昭月的眼前,若非他出手,她怕是難以全身而退。
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至於是什麼樣的交代,沈昭月搖了搖頭,能有什麼交代?那可是他的親堂弟。
午後的斜陽照進窗戶,略有些刺眼,沈昭月睡了一覺,打著哈氣,揉著眼睛。
枝頭上一隻只雀兒的啼叫聲,清脆悅耳,正是夢醒後的好心情。
沈昭月原本習慣用左手掀開被子,可胳膊抽疼一下,才讓她意識到受了傷,只得換了右手,再彎腰穿上了鞋襪出門。
「姑娘!你怎麼下床了?大夫說要好好養上三日呢!」香葉在屋外煮著草藥,因為擔心姑娘醒來需要人伺候,才特意將爐子搬到了門口。
「我傷的是胳膊,又不是腿,哪裡需要躺著。」對於香葉的草木皆兵,沈昭月笑了一聲,這丫頭的膽子小,往後少帶她出門得好。
抬了下手臂,疼歸疼,但不影響她日常的動作,若是有人撞見她胳膊不舒服,隨便說個春寒骨痛,當也能應付過去。
兩日後,沈昭月揮了揮手臂,感覺沒太大影響,便起了個大早,她就該去四夫人那兒請安了。
剛走到四房院內,已然聽到了揚揚不斷的笑聲,沈昭月提著一籃子的點心進門,臉上掛著笑意,巧聲問道:「姨母可是遇到了什麼好事情?」
四夫人笑疼了肚子,開懷不已,見到沈昭月來了,連連招手道:「來來來,不是什麼好事情,但聽了啊,就開心。」
秀珠扶著四夫人,生怕她笑得從椅子上摔下去,又拍了拍她的後背,「夫人且慢些,小心被口水嗆著。」
將籃子裡的點心一一放下,濃郁的茶香溢出,四夫人口舌生津,「你這才病好,不用特意為我下廚。」
四夫人一向嗜甜,但府中的廚娘做的點心太面,唯有沈昭月親手做的這幾份茶點,合她心意。沈昭月已有半旬未來拜見四夫人了,自然不能空手來,更要能表些心意才行。
「哪裡是特意,正巧我也饞了,想著既然做了,那當然要給姨母送一份。」在討好四夫人這件事情上,沈昭月最是下功夫,四夫人喜歡別人哄著她,卻不喜那明晃晃的溜須拍馬之輩,偏的要說一分、留一分,才能讓人感到恰到好處,如沐春風。
「就你嘴甜。」四夫人嘗了一口糕點,而後神秘兮兮地拉著沈昭月道,「你病著不知道,大房可是出了樁醜事!」
提到大房,沈昭月心底一抽,努力穩定著心神,問道:「什麼事?」
「唉,還不是那王姑娘。前些日子沒在謝二郎身上討得好,又被老夫人敲打了一回。大房也算是歇了心思,就想把她許給陸家那個瘸子,誰知道呢!這親事都過了兩家長輩的眼了,誰知那王姑娘居然爬上了七郎的床!」秀珠接過了話頭,這種八卦不該四夫人說。
沈昭月驚疑了一聲:「這事真的?」
「怎麼不真?兩人偷摸在望月樓尋歡,被那陸五郎當場撞見!將兩人衣衫不整地打出了樓去,整個廣陵城的人都瞧見了!」秀珠說得一板一眼,像是親眼見到了一般,「說是陸五郎瘸著腿,拎著棍子打人呢!嘖,也是可憐。本就是瘸子,如今還平白戴了個綠帽子!」
「那,那後來呢?」沈昭月懷著擔憂,又問了一句。
「陸五郎下了狠手,把七郎的胳膊都打斷了,如今在大房那兒躺著呢。大夫人被氣了個半死,可總歸是七郎的錯,只能悶聲受下了。只是王姑娘就慘咯,大夫人不鬆口,如今連個名份都沒定下。」
秀珠剛說完,四夫人就咬著點心,一臉愜意地喝著茶水道:「還有幾個月就是鄉試,她非求著讓七郎下場,我倒要看看,這斷了手,能考出個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