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包廂里,顧晏時神色淡漠地坐在正首的主位,淨白指節隨意搭在中間,修長雙腿落在輪椅之上。
眾星捧月,尊貴耀眼。
他的眼神越過人群看向時嫿,勾了勾唇,眉眼多出幾分溫柔繾綣。
然而,當這份笑意落在時嫿眼中時,卻讓她瞬間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的感覺。
時嫿腦海里第一個念頭就是跑!
她的手停在門把上,正打算立刻轉身逃跑,就被項目組的兩個同事強行拉到了座位上。
「我們在這兒都等你好久了,你可算來了!」同事將時嫿按在座位上後,立刻抬手招呼道,「服務員,上菜。」
一盤盤美食珍饈很快端上餐桌,項目組組長站起身,對著顧晏時畢恭畢敬地表示:「顧總,除了在醫院住院的袁莉之外,我們項目組的人都在這兒了。」
他示意其他人跟著起身,「來,大家幾個都站起來,集體給顧總敬一杯。」
隨著周圍的人紛紛站起身,時嫿硬著頭皮站了起來,跟著項目組組長一塊向顧晏時敬酒。
但說實話,時嫿更想把這杯酒直接潑在顧晏時臉上。
天殺的顧晏時,也不知道他從哪兒得到的消息,竟然知道自己如今身在傅氏的事!
時嫿忍不住有些擔心,萬一被顧晏時猜出她進入這個項目組的目的,那該怎麼辦?
她原本苦心籌謀的計劃,還能成功嗎?
顧晏時端坐在輪椅上,遙遙看向時嫿,眼睫下滿是譏誚:「這位是?之前怎麼從來沒見過?」
「她叫Estella,前兩天剛來項目組報導。」項目組組長搶先一步說道,無比殷勤地向顧晏時介紹著。
話畢,還不忘推了推時嫿,示意道:「Estella,還不快向顧總打個招呼?」
項目組組長約莫四十多歲,他深以為像他這樣的人,平日裡哪有接觸顧晏時的機會?
今天,他居然主動收到顧晏時的來電,說想召集這樣一場飯局。幾乎想都沒多想,他立刻將這件事應承了下來。
顧晏時薄唇微勾,獨屬於他的低沉嗓音,含了幾分森森的寒意:「Estella?我看你有些面熟,感覺長得有點像我認識的一位故人。」
時嫿故意刺激他:「是嗎?不知道您說的這位故人,是不是長著一張跟我一樣丑的臉?」
顧晏時扣住時嫿的酒杯,微涼的指尖相觸,猶如鋒銳刀劍的冷:「美人在骨不在皮。皮相容貌,不過紅粉骷髏罷了。」
這話出自《金剛經》,原句為「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相者,紅粉骷髏,白骨皮肉」。
昔日顧晏時剛剛遭遇車禍時,顧老爺子擔心他會想不開,故意為他準備了不少道佛兩教的典籍,想藉此為他解開心扉。
這本《金剛經》,原是時嫿被顧安然逼迫進入顧家當保姆的第一天,在花園裡為顧晏時誦讀的書。
如今,顧晏時舊話重提,難不成是想提醒她過去那三年的恥辱歲月嗎?
時嫿冷笑一聲,反唇相譏:「既然顧少對《金剛經》這麼有研究,怎麼幹脆不考慮出家算了?」
這話未免不客氣,落到旁人耳里,無疑成了十足的傲慢。
項目組組長偷偷瞪了她一眼,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地警告她:「Estella,顧少可是我們公司的大客戶,你敢得罪他,你不想活了嗎?」
活?
時嫿忍不住想笑。
自從父親當年拒絕顧晏時的提親後,對方給過她活路嗎?
他沒有!
他選擇整垮時父苦心經營半生的基業,讓時家從雲端隕落,讓時嫿成為誰路過都能踩一腳的破產千金。
然後,在這個時候,他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現在時嫿面前,高高在上地重提想要娶時嫿的請求。
不!
與其說是請求,不如說是通知。
彼時的時家,又能拿什麼跟顧晏時對抗呢?
以至於後來那場震驚整個京城的車禍發生時,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時父是因為咽不下這口氣,不想讓時嫿嫁給顧晏時,才選擇與他同歸於盡。
雖然通過姚鳳蘭上次清醒時說的話,可以得知時父的死另有隱情,但時家和顧家之間的仇,註定不共戴天!
她跟顧晏時之間,註定不死不休!
「出家講究無欲無求,但我心中,始終執念難消。」顧晏時的手掌按在桌子上,突然從輪椅上站了起來,嘴角的笑意慢慢凝結,眉眼中透出幾分危險的訊息,「嫿嫿,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在場的人紛紛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項目組組長顫著聲問:「顧……顧少,你能站起來了?」
「都給我滾!」
顧晏時凌厲眼風一掃,包廂內瞬間清場。
項目組的人連滾帶爬地匆匆跑出包廂,連一刻都不敢停留。
很快,包廂內只剩下時嫿和顧晏時兩個人。
時嫿一臉警惕地看著他,腳步下意識地往後退:「你的腿什麼時候養好的?」
「你都有本事敢逃婚,這三個月里,我也該有點長進。」顧晏時深色的瞳孔如同一汪幽靜的深潭,冷得可怕。
時嫿意識到危險,飛快往門口的方向跑去。但她剛剛挨到房門,就被人用力往後拖了回去。
顧晏時抓住時嫿的後頸,猛地一把將人砸在牆上。
「啊!」
悽厲的慘叫聲傳遍整個包廂,外面卻依舊一聲不響。
水晶吊燈將包廂內照得亮白如晝,無線清晰的視野里,時嫿能清楚地看到顧晏時眼神里熟悉的陰鬱和瘋狂。
如同數年之前,顧晏時不擇手段,只為將自己變成他的禁臠!
顧晏時一手狠狠掐住時嫿的脖子,逼問道:「嫿嫿,我知道光靠你一個人根本不可能逃跑,那天在機場,究竟是誰幫了你?」
「我不知道。顧晏時,你這個瘋子,快放開我!救命啊!救命!」
時嫿拼命掙扎,試圖去掰開顧晏時的手,嘗試了好幾次都無濟於事。
脖子被顧晏時用力扼住,根本沒給她留一絲一毫生的希望。
時嫿的兜里隨身備了一樣防狼噴霧,但脖子處因為缺氧傳來的窒息感,讓她整個人一直處於瀕死之際。
時嫿雙手顫抖地伸向兜里,想找到噴霧反擊。
明明先前在療養院看到顧晏時那次,他依舊面色陰鶩蒼白,看上去久病難愈的模樣。
沒想到,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他不但成功站了起來,在力量上也比從前有更大的優勢。
那些曾讓時嫿引以為傲的力量感,如今在男女性別的天然劣勢下,被徹底完爆!
更要命的是,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時嫿並沒有撒謊,因為她真的不知道!
她之前懷疑過傅司琛,後來又懷疑TAX酒吧的幕後老闆,但時嫿只是拋出了魚餌,這一切都尚未得到過任何證實,目前依舊僅停留於猜測而已。
可顯然,顧晏時根本不信。
他目光森冷,臉上帶著詭艷的笑:「到了現在這種時候,你竟然還想著為那個男人隱瞞?怎麼、那個人就是你的姦夫嗎?時嫿,你再敢騙我,信不信我直接在這兒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