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半小時後,江君神采奕奕地拎著幾盒超大裝的Pizza,沒事兒人一樣回到辦公室和同事寒暄調笑。閱讀Du試探著問她是否要在酒店訂個房間給她,江君啃著Pizza答道:「不用,現在找個好男人太困難了,人不風流枉少年,你當年的私生活比他可亂多了,跟你一比袁帥還是很純潔的。」Du被噎得無話可說,不知她是天生這樣還是被自己後天調教的,沒心肝到這個地步,真是要人命。
尹哲不知道從哪裡回來,依舊是一副棺材臉。江君看也不看他,拎著盒Pizza回到自己辦公室。Du跟著她進屋,好笑地問:「要不要來你這兒一趟?」
江君不理他,毫無形象地靠在座椅里,蹺著二郎腿,慢悠悠地把Pizza撕碎,再一口一口地嚼爛咽下。
Du乾脆拉開椅子坐到她對面,氣定神閒地點了根煙,滿眼戲謔。
「你不覺得我最近胖了嗎?」江君沒頭沒腦地問道。
Du點點頭表示同意。
「你是不是看不慣我過得這麼愜意,所以非要給我找點刺激?」
Du笑而不言。
江君冷笑:「我不知道他跟你說了多少,你又有什麼打算,既然撕破了臉,我也不怕告訴你,自從我決定和他在一起,就等於把戳著自己心窩的刀子交給了他,他想捅想扎隨便他,我樂意。Du,沒人能分開我們,尹哲沒這個本事,你也別想從中得利。」
「你覺得我在圖謀什麼?」Du反問,「等著你被傷害,對那個男人徹底絕望、後悔,傷心、失落地投入我的懷抱嗎?」面對江君的沉默,Du追問道,「這樣的男人你會看得起?」
江君怔住了,她還真是這麼想的,可看著Du如此坦然的樣子,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誤會了他。
「好了,我想你自己感情上的事情會處理好,但是尹哲目前不能走,下周他會正式到這邊來報到。我警告過他了,如果再有類似的情況發生,我會讓他在金融界無法立足。」
「隨便你吧。」江君看向窗外,不再多言。
MH和GT的辦公室離得很近,袁帥手上有傷不能開車,這幾日都是江君充當司機接送他上下班。江君出發去GT前,又對著鏡子精心修飾了一番,她已經決定忘掉那件事情,就讓往事隨風而去吧,過好眼前的日子才是真的。
車開到半路,江君給袁帥打電話,叫他下樓等自己。剛拐進大廈停車區,便遠遠看到袁帥正和個紅衣女子站在台階上說話。她在讀MBA時學過一門課程,叫作肢體行為學,江君坐在車裡冷眼看著那紅衣女子的一舉一動,暗自給她打了個分:這姑娘勾搭男人也就是初級水平。
她拉下遮陽板補了補口紅,方下車整整衣服走了過去。
「來啦。」袁帥看見她立刻迎了過來。
江君笑得溫婉:「嗯,能走了嗎?」
紅衣女子看看江君,又看看袁帥。
「這是我太太江君,這位是公司新來的市場部同事Tina。」袁帥介紹道。
江君笑著同對方打了個招呼,輕輕挽起袁帥的胳膊。袁帥立刻上道地倚著她,對那紅衣女子說:「有什麼問題你直接和你的老闆溝通。」
那姑娘上下打量了江君一番才同他們道別。
待那人一走,江君當即毫無憐惜地推開身邊的殘廢,滿臉凶煞:「你再敢招蜂引蝶,看我不把你打成半身癱瘓。」
袁帥一臉小媳婦兒樣兒,連連點頭。
回到家中,倆人跟以前一樣,吃飯聊天。儘管江君竭力隱藏,但袁帥還是看出了她的不對勁。江君藉口說是因為批文被卡,所以不爽。
袁帥問她:「你覺得劉丹是因為妒忌,所以故意為難你們MH?」
「要不然呢?難不成是你故意使壞?不管怎麼算都跟你有關係。」
「要不我出面幫你調和一下?」袁帥搓搓手,「我要幫你辦成了,你怎麼感謝我?」
江君擺出最甜美的笑容,輕輕柔柔地說:「送你去天竺取經好不好?」
「你捨得嗎?」袁帥作勢就要往上撲。
江君沒這個心情,拒絕道:「明兒我一早要去對付劉丹呢,今天要閉關準備。」
「我這不是為了表示精神和肉體都對你絕對支持嗎?」
「你就壞吧。」
不多時,江君靠著最後的理智提醒袁帥:「做下安全措施。」
袁帥一臉的不甘:「不用了,好不好?你不是喜歡那個嬰兒床嗎?我買下來放在西邊那房子裡了,就等著小主人入住呢。」
提到孩子,江君當即沒了興致,神態變得極其不自然。袁帥察覺到了她的疏離,心中一緊,恐懼瞬時襲來。他從知道任軍的事情以後心中就忐忑不安,沒有人告訴他該怎麼辦,那段歷史如同布滿荊棘的十字架,直直地插在他的心中。
當年喬娜告訴他懷孕的消息,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譏笑。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做過了,而且他早就防著她這一手,保險措施做得很到位,她肚子裡有孩子也不會是他的。
喬娜直截了當地說:「是你的,已經十一周半了,回國前我就拿了你保險套里的精液去做冷凍。精子存活的不多,但足夠了。」
袁帥恨不得當時就抬手抽自己一嘴巴,什麼叫陰溝裡翻船,這就是。
「你想怎麼著?」他冷靜地問,如果拿孩子來要挾他,這個算盤可真是打錯了。
喬娜自然是想和他結婚,又用了常用的手法,淚眼婆娑,淒楚動人,可惜他不是尹哲那個傻小子,他可沒有憐香惜玉的習慣。
「你省點眼淚吧,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不如考慮實際點的。」
「你怎麼那麼狠心?這也是你的啊。」
「你要想生就生。如果你喜歡做單身母親的話,我會把孩子到十八歲的撫養費一次付清,然後咱們人財兩清,別讓我再看見你。」
「我就想跟你結婚,別的我不要。」喬娜堅持著。
「你也算是個聰明人,不提你爹那點破事,就憑你之前的光榮歷史,我也不會娶你。」
「你什麼意思啊?」
「你當我是尹哲啊,把你當純潔聖女那麼捧著,什麼樣的女人會在跟男人上床以後就開口要錢要東西?」
「渾蛋!」喬娜揮手要打他,被他抬手擋住:「打我,你還不配。」
「誰配啊,江君嗎?人家現在在尹哲懷裡膩呢,你想讓人打,人家還沒工夫呢!是,我是不是什麼純潔少女,你以為她是啊,整天在尹家混,沒準孩子都掉了好幾個了……啊!」喬娜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滾!」
「沒那麼容易。」喬娜紅著眼睛,「你必須負責,要不然我就把你那點心思跟江君說,大不了魚死網破。」
「你沒機會了,檢察院查不出來那些公款是經你手投資運作的,我可查得出來,要看看實證嗎?」
「你……」
「最少判十年。」
「讓檢察院撤銷對我的起訴,等確定我沒事以後,孩子我會處理掉。」
「想好了?」
「還要幫我辦綠卡。」
袁帥覺得太滑稽了:「你當我是美國總統?」
喬娜冷笑:「到時候我會和尹哲一起去。」
那日之後的好幾天,袁帥都無法安睡,半夜常無故地驚醒,一身冷汗。他已經很久沒有聯繫過江君了,連她的電話都不敢接,他想她,很想她,也知道自己的沉默會讓江君更加痛苦。可他依舊咬牙逃避著,到了這一步,還能說什麼?還能做什麼?江君不再是那個追著叫他圓圓哥哥的小丫頭了,她長大了愛上了別人,不再需要他,不再依賴她,甚至為了自己的愛情可以不惜一切地傷害他。他無力挽回地看著她越走越遠,留給他的只有背影。半夢半醒的時候他會想,如果當初他直接告訴江君,他愛她,那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他還是沒管住自己的腿,去找了江君。江君彷徨無措地給他看了一堆照片,語無倫次地講述著喬娜的過往,低著頭不停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什麼?說穿了還不是為了她和尹哲的幸福。
他差點想把一切都告訴江君,那麼多年的隱忍和堅持,換來的只是一句對不起?算了吧,他跟自己說,太累了,徹底解脫吧,告訴她實話,告訴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引出來的。什麼喬娜,什麼情傷,去他媽的圓圓哥哥!不愛他就恨他好了,徹底遠離他,不再聯繫,不再見面,此生此世永無瓜葛。
可真能斷得了嗎?不能,他不能,只是抱著她便心軟了。
他幫喬娜疏通了關係,把所有的罪過都推到了她爸爸身上。喬娜不甘不願地去了醫院,卻母性大發說要留下孩子,就算沒名分也要留下,只求袁帥把她送去美國,買幢房子安頓下來就不再糾纏。
喬娜說的話,袁帥是一個字都不信的,還沒等他想出計策,尹哲家就出事了。他永遠都忘不了那天,江君的血,喬娜的血,也許還有那個孩子的血就這麼在雪地里浸染開。
孩子就這麼沒了,袁帥並不覺得可惜。貪婪的母親,殘忍的父親,沒有愛情,只有算計,沒有溫暖,只剩交易,生下來也是命中注定的悲苦。
他帶著江君倉皇地逃離了那個血腥蒼白的地方。他以為時間會沖淡一切,那些記憶總會消失,會被遺忘,可不承想所有的過往都化成一根尖細的針,插在心間,拔不去,總在自己幸福甜蜜時,來那麼一下子,提醒著它的存在。
江君關了燈,靜靜地偎在袁帥的懷裡,袁帥抱著她,決定向她坦白。黑暗並不能讓他覺得好過,反而令他更加害怕,聲音也變得晦澀沙啞。
「君君,我要跟你說件事。喬娜之前也懷……」
江君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摟緊了他的脖子:「別說,什麼都別說。睡吧,就當是個夢,睡醒了就忘記了。」
袁帥苦笑,她果然是知道了。
這一夜無人入睡。清晨起床時,江君對滿臉鬍子茬、眼帶血絲的袁帥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沒有什麼比咱倆現在和將來的日子重要,也沒人能用這個破壞我們。」
袁帥摟緊了她,一時間百感交集。
江君也是一夜未眠,樣子比袁帥好不到哪裡去,當她頂著兩個黑眼圈,一臉憔悴,如幽魂一般出現在Du的面前時,Du不禁打趣道:「情敵見面,也不好好打扮一下?」
「閉嘴吧,別在這兒傻等著,那邊商場有個星巴克,進去等。」
劉丹果然沒有叫江君失望,他們一行人等了近兩小時,連人民銀行的大門都沒有進去。負責聯繫的同事看著Du越來越黑的臉,嚇得狂擦汗,每隔幾分鐘就打電話聯繫,可得到的理由都是劉處在開會。
江君靠在沙發上補了一覺,醒來後喝著果汁悠閒地翻看帶來的雜誌。
「你早就知道會這樣?」Du虎著臉問她。
她無辜地眨眨眼:「怎麼會?」
「還裝,搞什麼鬼?」
「別急,好戲在後面呢。」江君看了看時間,拿出手機直接打給劉丹的上司,很是熟絡地與對方寒暄。掛了電話,她先去洗手間化了個淡妝,回來時,司長秘書已經親自到咖啡館裡迎接他們。
劉丹算是聰明,早做了準備,當著領導的面指出了申報文件上的一些不足。
Du當即指示江君要用最快的速度把補充資料遞交,並就MH在世界投行的重要地位做了番簡短介紹。
「劉丹啊,我們要儘量幫助他們解決問題,外資銀行來內地發展對健全我國金融市場是有很大促進的。」司長發話劉丹當然不敢不聽,當場擬下批覆函。
「謝謝劉處,麻煩了。」臨別的時候江君客氣地道謝。
「應該的。」劉丹回握住她的手,嘴角上揚可眼裡一點笑意都沒有。
「你還真是有一套。」出了大門,Du才開口,「哪裡都這麼有面子。」
江君謙虛地拍起馬屁:「沒有你做後盾,能這麼有底氣?」
「我可沒那麼大本事,以後內地這攤事情就交給你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江君自知理虧拉著他上車:「別這么小心眼,我還能翻出你這如來佛的手掌心?坐我車走,請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