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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與人為善,與己為善

2024-08-09 13:44:38 作者: 狂風徐徐
  「有什麼話就站在那說!」

  朱氏橫眉冷對,厲聲喝道:「勿要髒了屋子!」

  吳忠在門外停下腳步,試圖挺直身軀高高在上俯視屋內母子,但卻在朱氏的呵斥聲中條件發生的彎下腰,看起來頗為古怪。

  「叔母有平陽之風。」王仁表小聲贊道。

  「聽說平陽公主如今駐守葦澤關?」李善隨口扯了句,指著門外吳忠說:「去歲北上,便是此奴最早叛逃。」

  「可有賣身契?」王仁表神色平淡,「杖斃逃奴,也不過罰錢而已。」

  「呵呵,何至於此,何至於此,跟紅頂白,人之常情,與人為善,與己為善嘛。」李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說吧,為何而來?」

  門外的吳忠略略躬身,「朱娘子與大郎還不回嶺南嗎?」

  「郎君為全族計,不得已而為之……」

  「倒是不知道你是李家的奴僕,還是朱家的奴僕!」朱氏冷笑道:「又或者自認是裴家的奴僕?!」

  吳忠沉默片刻,輕聲道:「朱娘子,為大郎計,也需立即啟程回嶺南。」

  「若是不肯呢?」

  「前兩月天寒地凍,一時難以啟程,如今再過幾日就出正月了。」吳忠將身邊的麻袋扔進屋子,「二十貫錢,足夠盤纏。」

  朱氏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倒不是因為那二十貫的路費,而是聽出了吳忠前一句話的言外之意……你還不滾蛋,就不怕兒子出什麼意外嗎?

  王仁表瞥了眼身邊的李善,心想還是你比較慘……虎毒不食子,李德武之狠更甚惡虎。

  而李善卻從這幾句話里聽出了些其他意思,看母親已經臉色鐵青,即將破口大罵,趕緊上前一步,「這等小事,母親勿憂,孩兒處置就是。」

  「王兄稍坐,去去就來。」

  「大郎,大郎!」朱氏在後面呼喚,李善充耳不聞,只拎著錢袋拖著吳忠往外走。

  「叔母無需擔憂。」王仁表勸朱氏坐下,笑道:「東山寺本為第一座被裁撤的寺廟,安然無恙且名聲大噪,這等小事哪裡難得住李兄。」

  「他不過裝神弄鬼而已。」

  王仁表咧咧嘴,這幾日他特地打聽了下東山寺,這座寺廟在之前一個月內名氣不小,元宵那日他見李善在寺中主持諸事,僧人、村民均俯首帖耳,猜測東山寺躲過一劫很可能是因為李善的手段。

  一直出了村子,走到山腳下,李善突然停住腳步,劈頭問道:「你貪了多少貫?」

  吳忠呼吸一滯,瞳孔放大,一時找不到話說,而眼神閃爍不定。

  「若是他想讓我母子回嶺南,自然是要出些盤纏的,但應該是年前母親最後一次去裴府的時候。」

  「他讓你帶著銀錢去尋我們,讓我們儘快啟程回嶺南……只要我們離開,他就再無後顧之憂。」

  「而你將銀錢貪了下來,倒是不怕我母子凍死餓死在北地。」

  看吳忠用力咬牙的模樣,李善笑道:「當然了,也有可能是你尋不到我們,那一日之前,我母子二人已經離了長安,在東山寺落腳。」

  吳忠緊張的點頭,「是,我去了客棧才知道你們走了……」

  話剛說出口,吳忠就想給自己一巴掌,這不等於自己承認貪了銀錢嗎?


  「跟紅頂白,人之常情。」李善笑著拍了拍吳忠的肩膀,「離了客棧,自然是啟程回嶺南去了,對吧?」

  吳忠不知道如何作答,面前的少年郎容貌如此熟悉,但舉止談吐卻如此陌生,像是變了個人。

  「元宵那日在寺中相遇,若是你當時回去說了……他不會拖延七天才讓你來。」李善慢悠悠的說:「所以,你今日來,只是試圖掩飾過失而已。」

  「母親已經死了心,她也從來沒想過登門,雖然母親性情剛烈,但也不會以卵擊石……畢竟是河東裴氏啊。」

  「此後,我就落腳此地,奉養母親,安穩度日。」

  「你只管回報,已經回嶺南了。」

  李善的聲音如春日細雨一般不知不覺的侵入,「母親是不願回嶺南的,若是鬧大了……你不過一介奴僕,他也不過攀附女婿,只能藉助裴家……還能瞞得住嗎?」

  「最重要的是,不管如何,你必然是第一個倒霉的,不管是他還是裴氏。」

  「若是回報已經回嶺南了……他自然安心,你自然無錯。」

  吳忠的臉色隨著李善的話不停變換,心裡有著古怪的感覺……對面的少年郎好像是在幫自己的忙。

  「當然了,你這次居然狠下心拿了這二十貫來,這可不是筆小錢。」

  「你們真的只在這安穩度日?」吳忠被最後一句話徹底打動。

  「那是當然,反正他是死了心要攀附裴家,若是我母子強行卷進去,後果難料。」李善搖搖頭,「要不是怕回去惹人恥笑,還真不想留在關中。」

  吳忠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想了好久最後咬著牙應下,事實就是如李善分析的那樣,李德武傾其所有拿出五十貫錢想將朱氏、李善母子送回嶺南以絕後患,但吳忠將錢貪了下來。

  元宵節那日,吳忠在東山寺看見李善就知道大事不妙,第二日李德武還吩咐他派人去嶺南打聽,這七日吳忠好不容易湊了二十貫錢想軟硬皆施把朱氏、李善打發走……之前貪下來的錢大部分都用了。

  如果這對母子只安穩度日,就算在長安附近,和郎君也是一個天,一個地,幾乎沒有可能相遇……吳忠在心裡如此想,二十貫錢呢。

  目送吳忠離去,李善笑呵呵的回了家,進門就說:「已經回去了,不礙事。」

  「母親,以後這等事孩兒來處置吧。」

  「你如何處置的?」

  李善收拾著桌上的圖紙,隨口將經過略略提了提。

  「這麼便宜他了?!」朱氏叱罵道:「既然他承認是私下來的,直接扣下來……打死都不算事!」

  「不過緩兵之計而已,對吧?」王仁表笑道。

  「瓊瑤漿一事,東山寺、你岳家出面,五五分成,瓊瑤漿……還有瓊瑤汁,呃,再弄兩個點心,油條不錯。」李善嘀咕了幾句,才對王仁表說:「算不上緩兵之計,與人為善,與己為善嘛。」

  朱氏忍不住又叱罵了幾句,她覺得兒子太仁慈了,而王仁表慣察言觀色,從李善和善的笑容中察覺得到絲絲寒意。

  李善一邊說著合作的事,一邊在心裡惋惜,可惜了那二十貫錢,但不給吳忠難安其心……娘的,你小子記住,這二十貫的利息怕你以後付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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