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霖慢條斯理地道:「太后,此等刁仆,欺上瞞下,蓄意生事,還挑撥太后和本王,甚至皇兄之間的關係,憑著一己之力鬧得慈寧宮不得安寧,留著只會是禍害。」
李.刁仆.嬤嬤:?
她怎麼就成了刁仆了?
她怎麼不知道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
太后也是一頭霧水:???
聽聽,聽聽他滿口的胡言亂語。
一旁的小蓮和青衣也是急得不行。
雖說王爺是為了給王妃出氣,才當面頂撞太后,但也不應該胡言亂語,隨意給人安個罪名啊。
如此只會觸怒太后,後果更加麻煩。
倒是擔架上的慕南音,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後,朝小蓮勾了勾手,在她耳邊低語。
「小蓮,你立馬去未央宮求救,請個女醫官過來,就說我被打了一百大板,馬上就要死了,急需救命。」
慈寧宮距離養心殿和太醫院都很遠,遠水解不了近火,但距離未央宮卻很近,就隔著一道宮牆和一個走廊。
未央宮住的是宸妃,也就是沈嗣宸的生母,這位宸妃娘娘體弱多病,所以宮裡常年都備著藥和女醫。
方才給她上藥的女醫是太后的人,不能用,所以眼下,只有去未央宮借人。
小蓮一聽是宸妃,心裡驚了一下,隨後抬頭擔憂地看了眼沈君霖:「小姐,宸妃可是三皇子殿下的生母,奴婢去了說不定還會碰上三皇子,這……」
王爺為了維護王妃,才會和太后槓上。
可眼下,王妃卻轉頭去求三皇子和宸妃?
「要的就是碰上他,小蓮,如果可以的話,讓沈嗣宸一起過來最好,快去。」
據她所知,沈嗣宸每隔三日,就會進宮給宸妃請安,陪著她用過午膳,等她小憩了才會離開。
而他上一次進宮,恰好就是三天前。
算算時辰,這個時候,沈嗣宸一定還在未央宮。
慕南音眼底閃過一絲算計的光芒。
昨日的帳,她還沒找沈嗣宸清算呢。
此刻正好,借刀殺人。
小蓮不知慕南音在想什麼,心中雖然怕王爺知道王妃如此做會再次誤會她,可眼下,太后震怒,大有要懲治王爺的意思,只有去搬救兵了。
三皇子是太后最疼愛的孫子,若是三皇子肯替王爺王妃求情,一定有用。
這般想著,小蓮悄悄後退,朝未央宮跑去。
慕南音看著小蓮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盡頭。
她收回視線,一點點將身體挪成側躺,隨後又將右手墊在身下,指腹搭在背上,距離傷口不足一米指處停下。
這一番動作下來,後背的傷又是一陣撕裂的痛,血水順著擔架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她卻絲毫不在意。
沈君霖和青衣一前一後地站在她身前,兩個大男人寬大的背將她完全擋住。
所以,主僕二人的這一番動作,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沈君霖淡淡地回頭,看了眼慕南音慘白的臉色,再次回頭對上太后時,眼神又冷冽了兩分。
「太后,王妃昨日大鬧婚宴,拂了皇家顏面,皇兄已下旨懲戒,罰了五十大板,是也不是?」
太后點頭:「是,不過……」
沈君霖不等她說完,直接打斷她:「所以,太后與皇兄向來一心,是這刁奴欺上瞞下,蓄意滋事,趁著太后頭痛病犯了,故意加了五十大板,是也不是?」
李嬤嬤驀地瞪大雙眼:「不,王爺,不是這樣的,老奴……」
話未說完,又被沈君霖一腳踹飛出去。
「狗奴才,膽大包天,本王與太后說話,豈有你插嘴辯駁的地方?」
李嬤嬤被踹了兩腳,直接痛得爬不起來,蜷縮在地上慘叫個不停,哪裡還敢再為自己叫屈?
只能一臉痛苦地看著太后,希望太后替她做主。
可,承載著李嬤嬤全部希望的太后,聽到沈君霖的話,卻微微變了臉,一張嘴張了又張,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個字。
「太后……」李嬤嬤絕望地看著太后。
她想不通,為何太后突然就沉默了?
分明是霖王殿下胡說八道,那五十大板,也是王妃自己要求加的,與她無關啊。
見太后沉默,慕南音勾了勾唇。
李嬤嬤想不通,可她知道。
昨日宮宴上,她向皇上承認錯誤,皇上當著文武百官和滿殿宮人的面,當眾罰了她五十大板,還讓她來太后這裡領罰。
她心甘情願領了。
所以,在所有人眼裡,這件事在皇上那裡,就已經揭過去了。
可今日,太后卻對要對她加罰。
這加的懲罰,不管是另外五十大板還是別的,就算太后只是多斷她一根頭髮,那也不行。
她受罰是小,可質疑並否定了皇上的決定是大,這就相當於,打了皇上的臉。
如此一來,太后和皇上不齊心,干政,拂了天家顏面,等等罪名便會被扣在太后頭上。
太后先前顯然是被寧安吹了耳邊風,再加上她故意激寧安多領了五十大板,太后被逼得進退兩難,這才忽略了這一點。
如今沈君霖這麼一點,她就瞬間明白了過來。
所以,她選擇了沉默。
準確來說,使她不得不沉默,不但要沉默,而且……
慕南音抬頭,可憐地看了眼李嬤嬤。
若說太后不出面維護她,李嬤嬤不會死,沈君霖已經答應了只揍她一頓,最多將她揍到半死。
可現在嘛……
可惜了,如此一代忠僕,為了維護太后的臉面,為了維護帝後和諧,就成了無用的棄子。
太后也在瞬息之間想通了所有關竅,所以,短暫的沉默後,她就開了口。
「狗奴才,哀家只是讓你執刑,何時允許你私自加了五十大板?霖王妃若是出了什麼事情,便是砍了你的腦袋,也賠不起。」
李嬤嬤驚恐地看著太后:「太后,老奴……」
太后絲毫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朝著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旁邊一個高高瘦瘦的宮女直接上前,將李嬤嬤拖到拐角灌木叢中。
隨後,灌木叢猛地顫動了兩下,伴隨著一聲悶哼,有什麼東西重重地砸倒在地,再沒了聲響。
慕南音忍不住扭頭看去。
刺眼的陽光斜照而下,透過稀疏的灌木叢,被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光點打在地上,有什麼濃稠的液體緩緩流了下來,逐漸沒入泥土之中。
那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