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玖側眸對上女孩的視線,卻依舊沉默不語。
他臉色冷沉,黑眸微斂,像是在認真思考這件事的可信度般。
沈阮阮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態度,臉上的苦笑都漸漸維持不住,心也一點一點往下沉。
而程玥一見,更來勁了,她生怕別人不信似的,還指了指角落裡一件綴花的白色旗袍,「老太太就是讓我送的這件。」
傅老太太一瞥,也確認般點點頭,「這件白色旗袍確實是我讓大師一同定做送給沈小姐的……」
她說著臉色就難看了,因為旗袍被隨意扔在地上,上面還有撕扯的痕跡。
老太太視線轉向女孩,厲聲問道:「沈小姐,你不喜歡大可退回來,何苦做出這副讓大家都難堪的局面。」
沈阮阮從男人身上收回視線,也循著聲音瞥向白色旗袍。
這件白色旗袍確實是房間裡新增的,所以程玥來送衣服不假。可這個女人從頭到尾可沒跟她說過來送衣服的事。
她轉頭,面無表情道,「奶奶,我一進來看到的場面跟你們看到的一樣,而且也沒聽程小姐說過什麼送衣服的事情。抱歉,踐踏了您的心意。」
不待其他人反應,程玥就搶先開口了,「沈小姐,你少血口噴人。」
「老太太。」她轉向老太太,語氣無辜又委屈,「我怎麼可能不轉達你的心意,明明是沈小姐一聽我來送衣服,就料定我們沒好意,劈頭蓋臉就是咂衣服對我一頓趕,她現在倒污衊起我來了……」
傅老太太聽著臉色越發陰沉,「沈小姐,我想著即使我再不喜歡你,可你總歸是小玖身邊人,我們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這才想著送個禮緩和一下關係,你有必要這麼臆想我們嗎?」
沈阮阮聽著不禁失笑,「奶奶,我說什麼您都不信,程小姐說什麼您都信,您這不也是臆想我嗎?」
「你……」老太太氣得胸口犯疼,「好一個伶牙利嘴的女娃……了不得了……」
程玥一邊攙扶,一邊添油加醋,「老太太,你不久前氣病,養了好些天才好點,可不能再動氣了。老太太,身體最重要啊。」
她不提還好,一提這個,傅老太太又立即想起來自己的乖孫為這個女孩頂撞自己的事情,瞬間氣壓都上來了。
「小玖。」她厲聲喊人。
一旁沉默到看戲般的男人象徵性地應了句,「奶奶。」
「再看見她,我只怕沒幾天可活了。」傅老太太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看了眼女孩後,盯回自己的孫子,「這個家有她沒我,有我沒她。你看著辦吧!」
話音落地,所有人都有些驚訝。沒想到事情已經鬧到這個地步了。
沈阮阮的視線也跟所有人一樣,落回這個沉默的男人身上。
門外的赤宏全場看戲至此,也知道這是個最好的機會了。他希望九爺不要心軟。長痛不如短痛啊。
橫豎剛剛都已經忍這麼久了,現在不過一句話的事。
看著沉默不語的孫子,傅老太太的耐心一點點耗盡,「小玖,奶奶一把骨頭了,好不容易來一次,你難不成——」
「我會將沈阮阮送走。」
男人的聲音低沉、淳厚,看似是無情的評判落地,只有赤宏知道這是他壓抑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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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地,劉管家和一眾女傭都唏噓不已。世家豪門的門果然不好進呢。
程玥和老太太臉上是肉眼可見的驚喜。他們都沒想到傅玖會這麼幹脆利落,還以為把沈阮阮趕出御園要多費點心呢。
看來他們高估這個女孩在傅玖心裡的位置了。
不過想想也是,傅玖向來冷漠,對敬重的奶奶都只有隻言片語,怎麼可能真的栽在一個這麼普通的孤女身上。
而沈阮阮卻愣住了。她似是以為自己聽錯了,半晌才緩緩側眸去看人。
她的視線從他胸膛到脖頸,再從嘴角、口鼻到眉眼,一一掠過。
她沒看錯,這個人是她的傅舅舅,可又好像不是了。
「傅先生決定送我去哪裡?」她聽見自己在問。
傅玖聽到她這樣生疏地稱呼自己,身下的手微不可察地握了拳。
然不待他回答,一旁興高采烈的兩人就忍不住先搶答了。
「沈小姐,小玖送你走,自是讓你離開的意思。你放心,你跟了小玖也有一段時間,我們傅家也不是薄情人家,這是給你的酬勞。」
傅老太太剛說完,身後的崔進就提著一個中型箱子走到她面前。
他臉上儘是掩飾不住的嗤嘲,很快打開了箱子。
滿滿的現金,撲面而來都是金錢的味道。
沈阮阮恍惚中瞥了眼,隨即不禁笑出了聲。
連送她走的「報酬」都準備好了,還不承認這場鬧劇就是兩人裡應外合搞的,真是笑話。
這麼明晃晃趕她走的意圖,傅玖竟也看不穿……
與其說看不穿,不如說他就沒打算看穿。
報酬……
傅家拿她當什麼了?傅玖又拿她當什麼了?
他明明那麼多次拼命救過她,他明明在爸爸媽媽墓碑旁說過不會丟下她。
這一切算什麼?他們之間的過往種種算什麼?
「挺好的。」沈阮阮似哭似笑,卻抬手就要接箱子。
你們既然有的人這麼愛演戲,有的人這麼愛看戲,我不配合倒說不過去了。
程玥眼中露出得意,又忍不住地鄙視。不愧是剋死爹媽的孤女,見識和骨氣也就這點了,被掃地出門,還能心安理得拿走這些現金。
崔進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輕嗤了聲,就將手中的箱子合上,放到了女孩手裡。
然而女孩的手才觸碰到箱子一角,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便以極快的速度搶先伸過來,一掌將箱子擊飛。
崔進被箱子擊中,胸口猛地一痛,直接撞倒在了身後的門框上。
箱子裡的現金全灑了出來,紛紛揚揚,好一場「錢雨」。
「誰准你們這麼自作主張?」
透過滑落鈔票的縫隙,沈阮阮看到了男人冷硬的側臉。
所有人都沒想到他會突然暴怒,對他的厲聲質問,更是沒人敢回答,或者說被嚇傻了。
全場靜悄悄的。
然下一秒,他卻側眸,突然抓起了她手腕。
他力度很大,一點也不溫柔,生疼。
沈阮阮聽到他冷冽的聲音,「還有,誰允許你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