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去醫院。」
司瑾年甩給司苒一整包紙抽,她幾乎都用光了,腳邊扔的都是浸了血的紙巾。
血止得差不多,司苒擦了擦鼻子,「不用,醫院我自己會去,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車子減速,在江邊停車熄火,「醒酒了嗎,確定能聽懂我的話?」
司苒調侃,「怎麼,要留遺產給我?」
司瑾年面色灰暗,「小姑娘,沒有人教你說話要避讖嗎?」
「無父無母的人不懂這些,抱歉。」
車內氣氛壓抑,司瑾年打開車門下車了。
江邊的風微涼,他點了根煙暖暖身子。
見司苒沒跟過來,回頭看去,小姑娘正蹲在車外收拾那些染了血的紙巾。
她背影纖瘦,一米七的個子卻小小的一團,他總覺得她不好好吃飯,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莫名的心疼湧出,連司瑾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
她一趟一趟,把垃圾轉移到垃圾桶,微涼的天氣,回來時額頭沁了層薄汗。
抽菸的他心情愈發煩躁,猛吸了一口,將菸頭兒扔向岸邊,「身體素質這麼差,是怎麼長大的?」
司苒也覺得自己身體素質變差了,一動就一身汗。
她一屁股坐在江邊長椅上,微喘,「我以前不這樣。」
司瑾年雙手抄兜,俯視她的發頂,還依稀記得那晚她頭髮上散發著淡淡的梔子花香氣。
司苒抬頭與他對視,「想說什麼?」
司瑾年沒想到她就那麼猝不及防地看過來,下意識清嗓來掩飾尷尬,看向漆黑的江面道:「我知道那晚的人是你,你戒指掉在車門縫隙里了。」
司苒眯眼,「嗯,有印象,你剛剛說要補償我500塊,我不是處女,所以不值什麼錢。」
無語了!
她真會挑關鍵詞記,前因後果是篩了個乾乾淨淨。
司瑾年揉了揉眉心,「不是這樣的,有冒犯到你的地方…對不起,我只是想表達歉意而已。」
「你是想表達歉意,還是想拉開距離?怕我纏上你,沒法兒跟傅南星交代吧。」
「是!」司瑾年沒掖著藏著,「已婚男人,這點兒覺悟還是要有。」
「已婚男人!」司苒冷笑起身,「行,我接受你的道歉,咱倆從此一別兩寬。」
司瑾年拉住她手腕,「你還沒說想要什麼補償。」
「我要是拿了你的錢,就真成賣的了,至於別的,我也不缺。那晚對你來說是衝動是錯誤,對我來說也是,所以忘了就好,不需要補償。」
「那戒指是怎麼回事,那隻曾經戴在我手上的戒指,是怎麼回事?」
還說戒指的事兒了?
喝了點兒酒,司苒你還真是什麼都敢嘮,不怕他再受刺激加重失憶?
「我胡說八道的,為了、為了氣傅南星,你怎麼那麼單純,我說什麼都信!」
司苒掙脫他的手,「現在可以送我回家了吧,困了。」
司瑾年不傻,胡說八道還是酒後真言他聽得出來。
喝醉了敢說敢做,清醒了卻死不承認,呵呵,可真行!
司苒剛走了沒幾步,就聽見身後一聲痛苦的低吼。
回頭看去,司瑾年跌坐在地上,雙手抱頭還使勁兒敲打。
「小叔?」司苒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兒,折返回去蹲下查看,「小叔你怎麼了?」
男人狠狠揪著頭髮,臉已經漲成豬肝色,額角、脖子青筋暴起,指尖冰冷,渾身發抖。
「你別嚇我,這是怎麼了呀?」司苒慌張到手抖,連手機都拿不穩掉在地上好幾次,「我,我打給陸柏笙…」
司瑾年睜開血紅的眼,隱忍克制著自己發怒的情緒,從牙關里擠出幾個字,「藥…在,車裡。」
「有藥?」司苒忙不迭點頭,「好好,我去拿,等著,我很快…」
管不了那麼多,司苒連忙跑到車裡一頓翻找,最後在中央扶手箱裡看見了一個白色藥瓶。
她又快速跑了回去,「是這個嗎?」
司瑾年痛苦地伸出兩根手指,司苒打開瓶蓋,磕出兩粒白色藥片出來,倒進他嘴裡,「你等一下,我去買水…」
司瑾年一把攥住她,將她的小手包裹在冰涼的手掌里,搖了搖頭。
司苒只好蹲在他身邊等,等他慢慢呼吸順暢、一點點平復過來。
十分鐘後,他緩緩抬起頭,看向司苒的眼睛,依然布滿紅血絲,疲憊得連聲音都是嘶啞的,「謝謝…」
司苒在鬆了口氣的同時,也不禁疑惑,「怎麼會突然頭痛,還有…這是什麼藥,怎麼連商標都沒有?」
司瑾年閉了閉眼,「後遺症吧,每當我用力回想過去的時候就會疼。不過只要按時吃藥就不發作,不知南星哪兒弄來的藥,還挺管用。」
跟傅南星有關,司苒就長出了一身的心眼子。
雖然滿腦子疑惑,可在他面前她沒有表現出來,「放心我開你的車嗎,送你回去。」
「不用,我好多了…」
意識到自己還攥著她的手,司瑾年連忙鬆開,「還是我送你吧。」
司苒沒反駁,卻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倒出幾片藥,悄悄揣進衣服口袋。
*
車停在濱江灣大門口,司苒說了句「保重身體」就要下車。
「等一下!」
司瑾年叫住她,「我們,有過去是嗎?」
是啊,我們不但有過去,還是一段很長的過去。
可是誰敢拿過去刺激你啊,說不定再失憶,要比現在這個還冷血無情!
還是等司煜的失憶針解藥吧,比什麼都要靠譜!
司苒笑了笑,「說好了一別兩寬,我們都往前看吧小叔。」
司瑾年眼神悵然,「你既叫我一聲小叔,我就有責任護你周全,不會有人敢把你怎麼樣,儘管說就是。」
她搖搖頭,堅持不說,「謝謝你送我回來,司先生。」
她離開了,連小叔都沒叫。
他的心空落了一大塊。
自從意識到司苒的存在,他總是多了許多莫名其妙的情緒。
仿佛被這個女孩兒的喜怒哀樂所牽引,他也切身感受到了她的不開心。
「司~苒,司~苒,苒苒歲月晚,悠悠…美人思,」
忽然,他像是想起來什麼一樣,眼睛突然有了光,「晚,思,晚思坊?」
……
司苒住的那棟離大門最遠,抄近路會經過一個長廊。
平常燈火通明的長廊,在經過前幾日業主投訴燈光如晝影響睡眠後,晚上九點一過所有燈光熄滅,現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司苒不由得加快腳步,近乎小跑。
風聲鶴唳,吹動早春剛剛發芽的樹枝嘩嘩作響。
心越慌,這長廊愈發走不到頭。
內心深感不安的她掏出手機,還沒解鎖,在手機屏幕里突然閃過一道寒光。
司苒眼疾手快地往旁邊一躲,身後穿著黑衣、高她一頭的男人就撲了個空,手中匕首頓在那裡。
倒吸一口涼氣,司苒邊跑邊大聲呼喊救命。
可體力終究不如男人,沒跑幾步就被男人攆上了。
男人凶光畢露,緊抓她肩膀扳過身子,來不及反抗或求饒,匕首霎時直插心臟。
劇烈疼痛蔓延全身,她雙眼圓睜唇瓣微張,手機從手中滑落,顯示正在撥號為「小叔」的緊急聯繫人。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號碼早已經被傅南星拉入黑名單,司瑾年永遠都不會接到她的求救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