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吃包子的男人抬起頭,看見眼前女孩的那一刻,臉上也有片刻的錯愕,只是馬上就鎮定下來。
沈幼梧在他對面坐下,「你怎麼會在這裡,我記得你不是隔壁縣的嗎?」
周徹拿著筷子的手微頓,難得感受到了窘迫。
他想見她,卻不敢去見她,於是來到了她從小長大的地方,想要走一走她走過的路,看一看她看過的風景。
他剛猶豫著要怎麼回答,忽然,他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從外面走了進來。
厲北暝坐在沈幼梧的旁邊,以一種上位者獨有的審視的目光看著他。
「阿梧,這位是?」
沈幼梧和他介紹起來,「他就是我和你提起過的周徹,周徹,這是我的未婚夫,厲北暝。」
厲北暝微微點頭,然後主動伸出手去。
周徹慢條斯理地把筷子放下,又用紙巾把手擦了擦,這才伸出手去和他握手,只是很快就放開了。
「厲大總裁,久仰大名。」
沈幼梧覺得好奇,「你也聽說過他啊?」
按理說他這半年多一直在國外執行任務,不應該知道他才對。
男人低頭舀起一勺豆漿,慢吞吞地喝下,眼神算不上銳利,但也說不上有多友好。
「呦呦,厲總的聲望,可不只是在海城。」
「周先生謬讚了,聽阿梧說,你們是打比賽的時候結識的,你們不是對手也不是隊友,卻成為了朋友,也算是特別的緣分了。」
這話就像是在說是他主動接近沈幼梧的意思了,但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他是因為他故作親昵的喊出的「呦呦」二字,失去了一貫來的冷靜自持。
周徹哪裡會聽不明白,面上卻也沒有絲毫心虛,反而毫不客氣的反擊回去。
「當然,強者總是喜歡靠近強者的。」
沈幼梧在一旁越聽越不對勁,這兩人怎麼說著說著像是要吵起來了。
她連忙搶著出聲,「周徹你今天什麼安排啊,要去哪裡玩嗎,我可以給你介紹啊。」
殊不知,她這話剛說完,她身旁的男人一顆心已經墜到了谷底。
周徹看著他此刻的模樣,心中暗喜,一改往日的冷淡,和她交談起來,還十分主動地問了很多問題,沈幼梧也都耐心地給他解答。
等他吃完早飯,沈幼梧帶著他把這條街都走了一遍,告訴他這條街上什麼東西都有,而且人也多,他可以經常過來逛逛,還能買到不少的梧桐鎮特色。
周徹起初態度還算積極,只是等他們走到了一個沒有行人的地方,他忽然叫住了她。
沈幼梧疑惑轉頭,卻見男人的臉色緊繃,像是帶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情愫。
「為什麼給我轉錢?」
沈幼梧腦袋有短暫的宕機,十幾秒後才想起他說的是她當時收到他送的訂婚禮物後給他轉帳的事。
她實話實說,「我覺得你送的禮物太貴重了,你賺錢不容易,我不希望你為了給我送禮物,讓自己生活窘迫。」
幹這行的賺錢有多難她再清楚不過,在正式退役之前,只能靠打比賽賺錢,除了那種大型的國際比賽能拿到比較多的獎金之後,其他的小比賽壓根拿不到多少錢。
而且伴隨著數不清的訓練和比賽,他們身上的傷也會日積月累地越來越多,就相當於是用命在賺錢。
而周徹現在雖然已經退役,說是去執行任務,拿高額佣金,但是誰都知道,這種工作的危險係數更高,幾乎是在刀尖上舔血。
因此,她不能收,也不敢收下那麼貴重的禮物,因為實在太過沉甸甸。
然而她的誠實只換來男人的一聲冷笑。
「沈幼梧,那是我送給你的訂婚禮物,無關價格。還是說,你如今成為了厲太太,已經看不起像我這些靠拳頭賺錢的人了?」
「當然不是!」
沈幼梧沒想到他會這麼誤會她,語氣有些著急。
「我只是覺得,你賺錢太不容易了,不應該花這麼多在我的身上,我心裡會覺得過意不去。」
「那就是想和我撇清關係了?」
男人語氣很冷,嘴角卻扯出一抹淡淡的嘲諷,一顆心更是深深地沉了下去。
他早該知道,她是沒有心的。
也許現在有了,但心裡不會有他的位子。
沈幼梧徹底急了,她飛快地擺擺手,「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啊,我們不是朋友嗎,我只是覺得……」
「不用再說了!」
周徹徹底心灰意冷,甩下這一句後就要轉身離去,卻不想沒走多遠就被厲北暝攔住去路。
他冷笑一聲,用挑釁的眼神看著眼前的男人。
「怎麼,我把你的厲太太惹生氣了,想來找我算帳?」
厲北暝注視著他,他像是渾身都長滿了刺,但眼底刻意藏著的那份失落卻沒有逃過他的視線。
「你喜歡她,所以以八百萬的高價拍下那條項鍊送給她。」
周徹瞳孔微縮,眼底匯聚起危險的光芒,像是一頭即將發怒的豹子。
厲北暝臉上卻沒有一絲懼色,即使他知道,他眼前的男人,曾經是華國的空手道全國冠軍,如今更是M國SSS級的殺手,執行一場任務的佣金動輒就是上百萬。
可他抓住了他的弱點,就像是掌握住了他的命脈。
「你覺得是因為你不敢告白,所以才被我搶了先。可是你忽略了一件事,你和阿梧認識的時候,她壓根不懂情愛,她那時候肩上擔負了太多,她把自己逼到極致,只為了家裡人能夠活下來。是我,我把她所有的顧慮消除,然後一點點地教她,讓她學會如何去愛一個人。」
「所以你是想要告訴我,你為她付出了很多,所以她才會選擇你?」
厲北暝搖頭,「我是想告訴你,和出場順序無關,阿梧她需要的,是堅實的,可靠的,能夠等她慢慢長大的人,而那個人,只能是我。」
周徹看著他,他像是生來自帶一種強大的氣場,還有不用刻意偽裝就能擁有的對凡事都勝券在握的信心和底氣。
這是他這樣的底層人,從小為了生存摸爬滾打的底層人永遠學不會,也永遠無法擁有的。
只是他早在這麼多年的訓練中,養成了最敏銳的觀察力,哪怕眼前這個男人再優秀卓然,再高不可攀。
可他有弱點。
他的弱點就是他身後那個女孩。
他看了不遠處的沈幼梧一眼,然後又看向面前的男人,這一刻,他恢復了一向的從容與冷血,就連聲音都是沒有溫度的。
「你們之間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那你……在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