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回到家,已經是下午兩點了。
回到海城後的這幾個小時,就像是做夢一樣,每個人腦袋裡的弦都繃得緊緊的,每個人都是身心俱疲。
傭人們已經做好了午飯,顧芷顧不得自己吃,讓她們先給厲北星和厲奶奶送去,醫院裡的飯菜總是沒有家裡好的。
等來到餐廳里,她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像是褪去了全部力氣一般。
沈幼梧往她的碗裡夾菜,讓她好歹吃一點,身體不能垮。
顧芷也怕他們擔心,於是逼著自己吃了一些,等吃過午飯,她便打算上樓去了。
「我上去睡一會兒,你們有事隨時叫我。」
沈幼梧答應下來,目送著她往樓上走,而厲北暝看著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來,她其實也被厲少堂害得不淺。
顧家人都是腦子不清醒的,只為了不斷了和厲家的姻親關係,這麼多年了,都不肯讓他們離婚,甚至用斷絕關係威脅。
他了解她的痛苦,到了此刻,他也想幫她一把。
或許,她和厲少堂,早該有個了結了。
……
晚上的時候,沈幼梧和厲北暝又來到醫院,剛推開病房門,只見厲北星一直坐在厲奶奶病床旁的椅子上,絮絮叨叨地和她說著話。
哪怕老人根本不搭理他,他依舊是說個沒停,他和她說他在學校里的成績好,老師同學都喜歡他,說他打籃球的技術更高超了,現在學校每個球隊的隊員都怕他,說他一直在努力學習空手道,總有一天能夠打倒沈幼梧……
「最後那句就算了啊,牛皮吹得太大了,我怕你將來下不來台。」
沈幼梧笑著走上前去,將晚飯給他放到桌上,又看向病床上的老人。
厲奶奶此刻依舊是安安靜靜的,不說話,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她看向厲北星,用唇語問他奶奶中飯吃了嗎,只見他點了點頭。
沈幼梧這就更放心了些,能吃能睡,也能正常上廁所,只是封閉自己,不願意和外界產生交流。
這也許是她自我修復的方式,也是她保護自己的方式。
她把給她帶來的飯菜放在桌上,然後輕輕喊了她一聲,告訴她吃晚飯了。
老人緩緩地坐起身來,然後從桌上拿起飯菜就開始吃起來,只是依舊是不和他們交流,也不看他們。
厲北星此刻也已經端著保溫桶在吃飯了,看著奶奶這個樣子,他心裡實在不是滋味。
沈幼梧轉頭厲北暝,和他商量著,「奶奶身體沒有問題,只是不想和人交流,要不還是帶奶奶回去吧,在家裡我們還能更好的照顧她,熟悉的環境也能讓她更加放鬆一些。」
厲北暝看著老人這個樣子,答應了下來。
「那就等奶奶吃完晚飯,帶她回去。」
沈幼梧看向厲奶奶,柔聲問道,「奶奶,我們吃過晚飯就回家好不好?我和北暝北星還有媽媽都在家裡,我們都會陪著你的。」
厲北星也飛快點頭,「是啊奶奶,醫院再怎麼好,還是沒有家裡自在的。」
而且她現在這個情況,醫生也沒有辦法。
老人原本一直低著頭在專心吃飯,聽見他們的話後,忽然慢慢地抬起了頭。
她依舊沒有看他們,只是目光落在一處,嘴唇微微張著。
「回家,回家……」
沈幼梧抱著她,「對,我們回家,吃完晚飯我們都回家,我們都在呢,我們都陪著你,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會在你身邊的。」
老人似乎終於有了反應,她緩緩地轉過頭,看著她,輕聲說了句「好」。
這下,病房裡的所有人都用力地鬆了口氣。
吃過晚飯後,他們便帶著老人回去了,等回到別墅里,照顧她睡下後,沈幼梧把傭人全都叫到了客廳里。
「從今天起,大家走路都放輕腳步,沒事不要去敲老夫人的門,不要打擾她,明白嗎?」
說完,她又叫來鍾叔,讓他再安排幾個保鏢,讓他們守在家裡。
她想清楚了,即使厲少堂名義上是厲北暝的父親,是她的公公,但是他如今把奶奶害成這樣,就連顧芷的精神狀態都大不如前,她絕對不能再讓他靠近她們。
鍾叔答應下來,馬上就去打電話聯繫,沈幼梧又叫住打算上樓的厲北星。
「這些日子,你就先待在家裡,我擔心會不安生,明白嗎?反正你記住了,凡事有我和你大哥,知道嗎?」
厲北星看著她,只覺得眼前人是這麼的陌生。
「沈幼梧,我怎麼覺得,我都快有點不認識你了。」
她只比他大了三歲,但是為人處世待人接物都比他沉穩太多,她實在不像是她這個年紀的人。
只是還不等他繼續想下去,額頭上就被她敲了個毛栗子。
「現在認識了沒?」
厲北星一把捂住額頭,只覺得熟悉感再次襲來了。
「暴君!」
沈幼梧沒再搭理他,她打算上樓去看看顧芷。
眼看她頭也不回地上樓了,厲北星輕哼了一聲,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沈幼梧走到顧芷的門口,輕輕敲了兩聲,門就開了。
顧芷看見是她,伸手一把將她拉了進去。
等房間門關上,她臉上忽然浮現一絲慌亂。
沈幼梧頓時意識到不對勁,問她發生了什麼。
顧芷把手機拿給她,沈幼梧接過去一看,只見上面顯示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消息,但是這條消息的開頭就表明了他的身份是厲少堂,他還說,想見她一面。
沈幼梧的表情立馬嚴肅起來,她坐到顧芷的身邊去,伸手摟住她的胳膊。
「媽媽,厲少堂現在一無所有了,他找你絕對是不懷好意的,而且他明知道你的住處,卻選擇這樣的方式喊你出去,絕對是目的不純,你不能中計。」
顧芷飛快地點了點頭,臉上的慌亂卻依舊沒有消失。
「阿梧,我是擔心,他會不會傷害北暝和北星,他們都是他的孩子,我怕他會……」
她雖然不知道他把他名下的股份全部轉讓給謝煜是不是出於自願,但是他了解他,他是個把權勢看得比什麼都重的人,眼下他一點股份都沒有了,他肯定不會安心,肯定會想盡辦法從別的地方或者別的人那裡再去奪去搶……
她此刻已經完全慌了神了,她知道厲少堂是個多麼瘋狂的人,而她的軟肋,就是她的兩個孩子。
忽然,她的肩膀被人牢牢按住,緊接著,一張嚴肅且認真的小臉出現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