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哭喊到一半聲音驟停,主母劉氏來了。
劉氏身上未帶賣身契,她是聽下人稟報後急忙趕來的。
來得趕巧,能堵上玉氏的嘴。
劉氏湊過去提醒:「玉姨娘,你是希望把一雙女兒牽扯進來,落得和你一般的下場?」
玉姨娘閉上嘴,眼底的恨意奪眶而出,遲遲才壓低聲音警告:「你最好能保住我兒。」
劉氏抬起手,帕子在半空中輕輕揮了揮,玉氏便被拖下去。
劉氏竭盡平緩自己的氣息,腦子裡思索著對策。
高門大戶的後院裡藏著最多的秘密,也最不能藏秘密,容大將軍這麼一闖,容姨娘與容大將軍有親的事已然傳遍府邸。
她只盼嚴懲玉氏能消大將軍之怒,也盼容氏、五姑娘痴傻不記事,把堆雪人的事忘個徹底,把事揭過去。
殊不知容氏、五姑娘的身體裡早換了個芯子。
而許秧秧正在琢磨著怎麼和大將軍舅舅講堆雪人的事呢。
有狀不告王八蛋!
許秧秧:「舅舅,寒氣是誰?為什麼要跑到娘親身體裡呀?」
劉氏攥著手帕的手指緊了緊,總覺著五姑娘不是瘋言瘋語。
容大將軍耐著性子解釋寒氣入體的意思,劉氏便出來擔責。
「是妾身的錯,妾身管教不嚴,讓下面那些個不知好歹的奴才剋扣海棠苑財物,害得容姨娘和五姑娘無厚衣、炭火禦寒,請老爺責罰。」
容大將軍滿眼譏誚:「你們真是兩口子,推脫的理由都一樣,一個忙公務疏忽後院管教,一個管教不嚴。」
「既然管理不了後院就管住自己那不聽話的骯髒玩意兒,實在不行就切了,別到處禍害人。」容大將軍目光轉到劉氏身上,「既然做不了當家主母,管教不了下人,乾脆自請下堂。」
渣爹後院一個嫡妻三個姨娘,膝下五個女兒三個兒子,這得多努力日夜耕耘?肯定在意自己的播種工具。
劉氏最在意的不就是自己的主母身份嘛。
舅舅還真是打蛇打七寸。許秧秧亮晶晶的眼裡透著崇拜。
眼看著事情要跑偏,她連忙把話題拉回來:「窩和娘親不冷呀!衣服大大的,可是好多的,不冷不冷,只有堆雪人的時候冷。」
「舅舅你堆過雪人嗎?好好玩噠!」許秧秧回憶著原主死前的場景,小秧秧穿著不合身的衣服摔在雪地里,大姐姐扶她起來,給她拍拍身上的雪。
溫柔地問:「秧秧要一起堆雪人嗎?雪人若是和秧秧一樣,定是很漂亮。」
三姐姐:「對啊!痴兒,把你堆成雪人怎麼樣?」
二姐姐:「痴兒,站著不許動。」
「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你一下,窩一下,窩就變成雪人啦,娘親來啦,娘親要一起玩,娘親也成雪人啦。」
「窩站著,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把雪堆窩我身上,娘親站著,姐姐們又把雪堆在娘親身上,窩和娘親就是漂亮的雪人啦!」
完了完了。
劉氏暗道不妙。
這痴兒鬼門關走一遭竟然不傻了!
堆雪人這事許齡不知情,眼下臉也黑了,而容大將軍每聽一句,臉色便黑一分,最後目光沉沉地問:「秧秧和你娘做了多久的雪人?」
「不知道呀。」四歲小孩又不識數,許秧秧裝得絲毫不露破綻。
「天亮亮的,天黑黑的,天又亮亮的,窩好睏好睏,快要睡著啦,有人要把窩拖走,嗯……」
「收,收,收屍!」小姑娘眼睛一亮,這是想起來了,下一秒目光又暗淡下去。
「就這樣把窩吵醒啦,窩又去把娘親吵醒啦。」
說到後面聲音都小了,仿佛做錯事一樣低下頭。
嘿,演戲她其實也會一點的。
容大將軍猩紅著眼,森森的寒意蔓延,他妹子和外甥女這是被凍了一天一夜,差點就死了!
「許齡。」容大將軍直呼其名,氣急敗壞指著他的鼻子。
「去,把你三個女兒堆成雪人,一天一夜!」
「大將軍!那會死人的!她們年齡尚小……」
「你也知道會死人!那本將軍的妹子和外甥女呢?年齡尚小,最小的不是秧秧嗎?」
許秧秧的心臟猛然一跳,頓時感覺到針戳一般的疼痛,和身患心臟病時的疼痛不一樣,這是一種傷心到極致的痛。
是原主。
是小秧秧在痛。
她眼眶倏地紅了,淚珠一顆顆順著臉頰滾下落,緩緩開口道:「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是你女兒,窩不是嗎?」
「爹,窩不是你親生的嗎?」
「我……」
「本將軍只數三聲,若不照做,我容家軍踏平你侍郎府!你向皇上彈劾老子也不怕,容家沒了老子,還有老子四個兒子,必將你許家一門趕盡殺絕!」
劉氏兩眼一抹黑,險些暈過去,想到自己女兒也身涉其中,堪堪才穩住:「大將軍息怒,妾身照辦。」
玉氏膝下的雙生姊妹罰便罰了,劉氏根本不在意,倒是自己的女兒,她得想法子減輕罪責。
一見到女兒劉氏便焦急詢問:「歌兒,你與娘說實話,昨日將容姨娘和五姑娘堆成雪人,是不是你的主意?」
見事情敗露,許玉歌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又咬著牙關否認:「冤枉,與女兒無關,女兒只是從旁看著,動手的是二妹妹和三妹妹。」
知女莫若母,劉氏並未信,鄭重道:「說實話。」
到底是個十一歲的女孩,許玉歌還是乖乖承認:「女兒只說了一句雪人若和五妹妹長一樣,定是很漂亮,別的,沒有了。」
「真沒有了?」
「還,還弄了幾捧在那痴兒身上,女兒不敢多弄。」許玉歌稟道,「娘曾教導女兒,凡惹人之事勿要親自動手,避免惹禍上身,要學會假手於人。」
劉氏長舒一口氣:「幸好只是幾捧,還有救,待會去了海棠苑,你只管朝容大將軍認錯,至於怎麼認,娘教你。」
「是。」許玉歌恭敬地行了禮。
「還有。」劉氏望著女兒的目光逐漸深邃,「往後若是一開始不承認,那便打死不能承認,不鬆口方可置之死地而後生,一旦鬆口則前功盡棄,明白?」
「女兒謹聽母親教誨。」許玉歌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問:「那痴兒傻母真同容大將軍有親?」
「何止。」提到這劉氏便咬牙切齒。
當年容氏進府,即使容貌傾城她也不甚在意,畢竟是個傻子。
生下來的也是個傻子,無論如何都撼動不了她的地位。
現在不同了。
兩人有了容大將軍這個靠山,不再是上不了台面的家世。
方才她也瞧得真切,老爺想要容大將軍這個靠山,連自己的寵妾都能棄之如敝屐,指不定要做出寵妾滅妻的事來。
「歌兒,往後我們娘倆得注意著點,千萬不能忤逆你爹,更不能得罪容氏和五姑娘,痴兒傻母什麼的,背地裡也不能再提。容大將軍走失多年的妹妹便是容氏。」
許玉歌大驚,又暗暗生氣。
往後這府里怕不是要以那痴兒為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