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身子越過拐角。
拐角處空無一人。
他微微皺眉,目光掃了一圈,仍不見任何人影,難道是他眼花了?
殊不知他找的偷聽者正坐在不遠處一棵濃密老樹的枝椏上,身旁立著一個黑大的人影。
許斐然見管事離開,方才鬆口氣,側頭望一眼身旁之人,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卻是什麼也瞧不清。
對於此人的忽然出現,他也沒有過多驚訝。
許斐然心裡一邊惦記著隨安,一邊又惦記著容姨娘的安危,眼下分身乏術,他只能將希望寄託於身旁之人。
「你去許蔓兒屋裡救隨安。」
「屬下只負責您的安危。」語罷,許斐然的身子跟著落地,身側之人消失在夜色里。
許斐然攥緊拳頭,一時不知往哪個方向去,時間不多了,也輪不著他猶豫。
旋即轉身而去。
……
海棠苑。
許齡的又一次到訪讓院子裡的氣氛有些微妙,他倒是笑呵呵地抱著一盆蘭花說:「雨棠,這兩日為夫得了一株開得正好的蘭花,特地送來與你共賞。」
秋海一個眼色,時菊接了那盆蘭花,抱著要往外去。
許齡攔住:「這花乃人為種養,嬌氣得很,得放在屋子裡才行。」
時菊腳步停下,秋海便道:「回許大人,將軍與郡主吩咐了,凡是他人所贈之物,須得讓時菊好生檢查一番,還望大人體諒。」
許齡稍有遲疑,想到管事篤定的話語,眨眼便笑著點頭:「那便在屋裡檢查吧。」
時菊頷首點頭,果然抱到旁處查看起來,許齡時不時便會往那邊瞟一眼,嘴裡詢問著雨棠屋子裡可有缺的,若需要添置什麼直接告訴管事便可。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容雨棠抿了一小口茶,淺笑著:「多謝老爺好意,幸有兄長嫂嫂在,我與秧秧並不缺什麼。」
「夫人。」查看完蘭花的時菊過來回稟,「無事。」
許齡心中長舒一口氣。
眼看著晚膳馬上要送到了,這個死渣男還不走,容雨棠攪著手帕,淺笑道:「老爺,蘭花已收下,您快些回去與夫人用膳吧。」
許齡卻道:「無事,為夫今晚在這用膳,雨棠可介意?」
介意!
非常介意!
容雨棠臉上的笑容僵住,同時負責送膳食的婢女來了,飯菜已經端上桌,她只能隨許齡的意,讓他留下。
許齡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看得她渾身直起雞皮疙瘩,簡直比看到秧秧親爸還要噁心。
「秋海,去瞧瞧秧秧回來了沒?」
許齡這才想起來沒見到么女,「秧秧去了何處?」
「秧秧大哥帶著出去了。」
「將軍府大公子?」
「嗯。」容雨棠一直沒正眼看她,目光緊緊盯著門外,盼女心切。
秋海稟道:「半個時辰前大公子便派人傳話來了,估摸著時間快了。」
「娘親!娘親!窩回來啦!」
說曹操曹操到,許秧秧窩在若榴懷裡,歡天喜地地朝裡面喊著,軟乎乎,甜滋滋的。
容雨棠面露笑容,起身朝外走去,伸手便把女兒抱進懷裡:「跟大哥去做什麼啦?怎麼這麼濃的藥草味?」
她抱著女兒狠狠吸了一大口。
藥草味在女兒身上都是香香的。
女兒身上還特別暖和,跟個小太陽似的,分明出門那會穿的也是這幾件。
「大哥帶窩泡藥浴去啦,還同我窩講了好多好多……」小秧秧伸手比劃著名,兩隻小手臂展開都抱不住的多,「好多藥王谷的事呢,藥王爺爺可慘了,他的白鬍子老是被大哥哥的小師妹剪去玩兒。」
一邊說一邊眯笑著眼睛。
她都沒注意到屋裡多了個東西。
許齡這老東西本想第一時間跟著去接么女,可他看見秋海和時菊二人手握銀針,一道菜一道菜的試毒,便有些又不動道了。
雖說下在飯菜里的並非是毒,而只是一味草藥,他還是心裡緊張。
到最後銀針都沒變色,秋海時菊點頭對視,表明飯菜無事他才徹底落下心來,起身道:「秧秧,爹來看你們娘倆了。」
許秧秧:「?」
這老東西哪裡冒出來的?
她上演了一個一秒笑容消失術,那自我懷疑的眼神給親媽都看笑了。
又一次被甩了面子,許齡心裡多少有點難堪,面上倒是沒表現出來。
「秧秧,來爹爹抱,你娘親身體還沒好全,累著你娘親了。」
「對喔!」後面這點許秧秧是很承認的,可是讓渣爹抱她,她又不是很樂意,烏溜溜的眼珠子轉了兩下,又笑璨璨地展開手:「渣爹抱!」
「什麼?」許齡沒太聽明白第一個字。
容雨棠眼眸微微睜大,垂眸笑了一下,解釋說:「秧秧說話還不夠利索,她說的是咱們的咱。」
「嗯!」許秧秧笑眯眯點頭,「渣爹抱!」
不管怎樣,女兒肯讓自己抱了,許齡覺得這是好事,歡歡喜喜抱過來,身上就多了個暖烘烘的小棉襖,眼裡盛著的笑意也純粹起來。
許秧秧見這架勢,渣爹是要留下來吃飯了,那正好今晚讓渣爹當手替。
「渣爹,窩要吃這個!」
「渣爹,窩要那個!」
「還有那個那個!」
指揮著行雲流水,根本不給渣爹喘口氣吃飯的機會,不僅如此還把自己油膩膩的爪子往渣爹乾淨的衣服上擦。
許齡看著衣服上的油漬,欲言又止。
「渣爹怎麼啦?不讓秧秧吃了嗎?」小秧秧眨著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撅著小嘴,可憐巴巴的。
「無事。」許齡笑著繼續伺候這小祖宗,還得分出心來看容雨棠有沒有把桌上所有的菜都吃一筷。
他也不知道藥是具體下的哪一盤。
眼下只剩下那盅藥膳雞湯沒喝了,若是自己貿然去盛,又怕惹身旁的婢女懷疑,只好盛到自己面前,餵給女兒喝。
只要不和蘭花相處一定時間,這藥便只是一味滋補的藥。
小秧秧見渣爹竟如此上道聽話,多少還是不甘心,趁著渣爹餵雞湯時,她小手一抬,把雞湯打翻了。
熱騰騰的雞湯就灑在許齡另一條大腿上,燙得許齡一骨碌站起來。
「渣爹你沒事吧?」
「窩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