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當我沒問
這一斬自己扛不住。
越勝飛清晰地明白。
他既非【超越】,又繼承了武宗的優良傳統,植入義體寥寥無幾,一身體魄只能說夠用,絕談不上強。
哪怕沒有「壞劫」加持,以南斗之靈能,一刀也能劈得自己夠嗆,而在蘊含了破滅之力後,這一斬若正中要害,那便是殺了自己都不算問題。
——所以,得先取個「不殺」的承諾。
所以,要以傷換傷!
近在咫尺,甚至能看清彼此的面容,越勝飛艱難地咧起嘴角,下一瞬,連同漆黑的槍口,整個人被焰鋒吞沒,深深砸進了大地。
但扳機早已扣下。
自四方響徹起的,已很難再說是槍聲。
那更像是肝髓流野的戰場之上,兵戈碰撞、聲嘶力竭的鏗鏘鳴動。
當遠程武器誕生的那一刻起,戰場就被「射擊」統治了。
唯有最勇武的猛士,才有資格擺弄弓箭。唯有最強悍的弓箭陣勢,才能打贏一場戰爭。
旌旗折斷,刀劍斷裂,染血的玉扳指迸裂脫落,染血的食指勾動弓弦,在割破的皮肉里,搭上最後一根羽箭。
以對「射擊」的虔誠信念,絕對執著,越勝飛親赴高烈度戰場廝殺四載,由此創出這記【射天狼】。
凶厲至極的殺勢迸發。
這一槍誕生的瞬間,不,近在咫尺的距離,讓「瞬間」也顯得太漫長了些。
第三分之一瞬間,目之所及的一切,浸染上了血一般的殷紅。
第三分之二瞬間,上方的大氣、下方的街道不堪重負,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聲,無數纖細的裂縫浮現蔓延,又分化為更纖細,讓一塊塊碎片變成了一粒粒齏粉。
第三分之三瞬間,用以攔截的重弒,與【射天狼】一觸及就潰散,由直刃形態硬生生打成了溢散火流。
這顆暗黃色的突緣彈,沒有絲毫停頓,裹挾浩大殺勢,擊向青年的右胸——
「——決定生死的,可不是什麼『射擊』。」
也是這個時候,有平淡的聲音響起。
來不及重組的重弒後,一隻燃燒著洶洶黑焰的手,擋在了【射天狼】前方。
或者說,攥住了子彈。
源自世末災劫的破滅之力,於攥緊的方寸掌心中爆發,數枚火種破碎,化為巨量靈能灌入。
哪怕有【遂石】的效果,這股碰撞之勢也無法完全抑制,恐怖的波動瘋狂席捲,掃清了【射天狼】帶來的血紅,也盪破了無處不在的火海。
其勢迴蕩了許久,才歸於平息。
「呼——」
宋識徐徐呼出一口灼氣。
他鬆開右手已很難稱得上右手,五指、掌心與手背,不見絲毫血肉,只余晶瑩剔透的白骨,一直蔓延到肘部,才見到熟悉的肌膚肉色。
「不錯。」宋識讚許道:「這一槍可稱不錯。」
「不過『射天狼』這名字,我怎麼聽著好熟悉,你確定是你自創的?」
「你說的那個靈能技藝,叫『破天狼』。」
地下大坑裡,越勝飛試圖站起來,但掙扎了半天,燒得觸目驚心的身體拒絕了這個想法,他只能放棄。「我這一式『射天狼』,絕對自創。」過了一會,越勝飛仰著臉:「咳好吧,確實參考了一點,但就那麼一點。」
「嗯。」
宋識端詳著掌心:「殺力確實夠強,我這隻手,要好好養段時間。」
好好養段時間
越勝飛跳了跳眼皮。
自己以身涉險,如此近距離的「射天狼」,竟只是重創了一條手臂。
「算計也可圈可點。」宋識降了下來,走到街道化作的火坑邊,稱讚道:「一連串弄下來,真給你找到了最大化『射天狼』的時機。」
「過譽了過譽了。」越勝飛來了點精神:「看你過往的戰例,我還以為你比較,咳.喜歡更簡樸的方案。」
「實力不足,自然要用外物彌補,算計也是外物一部分,你為什麼覺得我會反感?」
宋識反問道:「假如你們的副宗座,現在突然表示要殺我,伱覺得我會怎麼做?」
沒待對方回答,宋識悠悠道:「那我肯定是馬上喊你們的宗座出手,鎮壓副宗座,不然難道指望我現在打第五環?」
七土戰爭時期,武宗的上上代宗座,敗給了初代業南之主,於是舉宗併入業南。「宗座」之位也由業南之主擔任,而原本的宗座,都變成了副宗座。
話語間,伴隨鐵氈敲打般的碰撞聲,宋識化為白骨的右手,突然湧出大量滾燙的血液,它們如攪纏的線束,一路包裹骨骼,鍛造出肌膚的形質。
——理論上,確實該好好養段時間。
但距離第三環中位尚差一些的靈能,關第三環上位的自己什麼事?
將刻意壓至與越勝飛同一境界的靈能,恢復巔峰後,這一擊「射天狼」的破壞成果,就顯著衰減了下去。
越勝飛體魄不行,眼力極好,也看出了前因後果,心底不由暗嘆了一聲。
自己沒死,是對方不打算打死,對方沒死,是自己壓根打不死。
這樣的話第九重天與自己這第八重天相差仿佛,也不可能是這位南斗對手。
再往上的第十、第十一重天比自己強出不少,但也沒強到眼下這種斷檔級的程度。怕是最多讓對方認真起來,要讓其全力以赴都差點意思,更別提生死相殺。
哎,沒什麼大不了的。
只要等鹿行走發起進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要不要給你叫輛救護穿梭機?」
宋識捏了捏火與血凝成的右手。
「來之前我給自己叫過了。」
「行吧.」
宋識隨手一抓,在幾個呼吸內被夷平的街區廢墟上,繚繞的火海如潮水般退去,涌回了青年體內。
越勝飛連咳嗽了好幾聲,望著就要離開的宋識,突然抬高了點聲音。
「問個問題,你的『琉璃觀』,提沒提前看出『射天狼』?」
宋識回過頭,稍顯詫異,旋即笑了一下:「你猜?」
越勝飛的瞳孔動了動,他收起視線,仰望空洞洞的天空,長吁一聲:「算了當我沒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