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代容一臉不敢相信。
怎麼會有人這麼吃。
這麼噁心。
「當然可能,這個定價吸引來的都是窮苦人,如今肉價三四十文一斤,他們一年吃不上一回,肉渣都得搶,盤子都要舔,每個人最少吃七八斤肉。」
她可能不知道,即便是她所在的時代,普羅百姓也才剛剛脫離全面飢餓狀態沒多少年。
別說從胃裡摳出來的食物,長期飢餓的人餓著了什麼都能吃。
而她眼裡那驚艷一世的自助餐除了有生產力極大進步的大背景外,還有當時加入世貿組織的國際背景。
2001年後,國家加入世貿組織,國際上大量廉價的冷凍肉殭屍肉碎肉骨頭湧入市場,才把自助餐的價格拉下來,將能隨便吃肉的自助餐一下子推上絢爛燦爛的高度。
這些,都是邢代容不知道的。
她只看到她所經歷的絢爛時代最美好的一面。
根本想不到,絢爛的煙花沒有足夠的實力根本撐不起來。
她搞出來的自助餐開一天賠一天,永遠沒有回本的那一天。
「夠了!」
程雲朔看到真真實實的數字,皺緊了眉,「那些人現在在哪裡?」
「他們在衙門。」
「快去府上支錢,把他們打發走。」程雲朔道。
康平立在原地,更加為難,「世子,如今掌家鑰匙在少夫人那兒,我們沒有少夫人指令,在帳房支不到錢。」
程雲朔攥著帳本皺緊眉,半晌道,「把少夫人請過來。」
「是。」
這是陸令筠第一次進程雲朔的搖光閣。
她進屋的時候,程雲朔和邢代容一人坐在一邊,平常自信飛揚在所有人面前拽的邢代容,此時跟一隻打了敗仗的公雞一樣,垂頭喪氣的坐在一邊,一臉鬱結,得意不起來了。
陸令筠看在眼裡,淺淺的笑。
「世子,你找我?」
她看向程雲朔開口問道。
「對,陸.......令筠。」被直接問了的程雲朔一時間只覺得這嘴頗為難張。
自己和心尖人在外瞎折騰,虧損了這麼大一筆錢,轉頭找家裡的妻子開口拿錢,這任誰都不好意思。
但凡程雲朔自己這兒私庫還有點錢,他都不會把陸令筠叫來。
可他當初為了給邢代容贖身,把自己從小到大私庫里積攢的銀錢花了個精光,還在外面欠了不少朋友的錢。
更因為邢代容,得罪了秦氏,沒了半分貼補,也沒法向自家老娘開口要錢。
如今這窟窿又迫在眉睫,只得叫他找來陸令筠,低頭找她要錢。
真是難張口,叫他難為情啊!
陸令筠瞧著程雲朔那反覆難言的模樣,心下只覺想笑,見磋磨得差不多,她坐到他旁邊,給個台階,「世子,都是一家人,有何不好說的。」
得了台階的程雲朔深吸一口氣,將手上的帳本遞給陸令筠。
「你先看下。」
陸令筠從容接過來。
「這些是個什麼意思?」陸令筠知道阿拉伯數字的意思,但她就要問程雲朔。
程雲朔如今給了帳本,那麼臉面就算是徹底拉下來了,哪裡還能再端著,給她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講說,「這是一二三四.......」
陸令筠在他說完之後,看著最後一頁的合計數字發出長長的喟嘆,「哦,原來是虧損了一千一百三十兩,怎麼會虧損這麼多!」
這話無異於再扎程雲朔和邢代容一刀。
坐在另一邊的邢代容抬了下頭,又垂下來,那臉上的鬱結此時染上了幾分羞憤的紅。
虧這麼多錢,她又沒想到啊!
「是.......我們經營不善。」
程雲朔望了邢代容一眼,擔下了所有責任。
「是東街那個滿京城傳得紛紛揚揚的自助餐?」陸令筠再問道。
「對。」
「我記得滿京城的人都說是邢姑娘開的,所以我連那裡的帳目都沒過問過。」程雲朔要包庇邢代容,陸令筠偏要挑破她。
「我一開始也是想著掙錢的!」邢代容跟河豚一樣,一點就炸起來。
「噢?邢姑娘還有開店經營的本事?」陸令筠淡淡的看向她,收拾她,就是現在。
「我,我有很多掙錢的點子!」
「夠了!」程雲朔冷冷打斷邢代容。
邢代容吃了癟,可這次的事兒畢竟是她搞出來的,她也沒得底氣跟程雲朔發脾氣,鬱悶的閉上嘴,臉上更鬱結了。
陸令筠把她的表情全收眼底,她扭頭看向程雲朔,適時道,「世子打算如何處理?」
「從帳上先支錢,把人打發走。」
陸令筠指尖敲著桌面,「支錢倒是沒問題,但是從哪裡挪用?如今府里上下開支都是算過的,一千多兩銀子勢必要上報母親那兒。」
程雲朔聽此,「別報給母親,就從我每月的份例里扣。」
陸令筠聽到這兒,眼底已然是得到滿意答案。
程雲朔一月月例一百兩,一千多兩虧空,剛好夠扣他一年的月例。
他又沒得秦氏貼補,這一年還怎麼過。
這人活著啊,錢是真真重要的啊。
沒有錢,哪來的風花雪月,沒有錢,哪來的底氣跟人說話,沒有錢,貧賤夫妻百事哀。
「世子既是這樣說了,那就這樣辦吧。」陸令筠看向安嬤嬤,「陪康管事去一趟帳房,把銀錢支了,趕緊把事兒了了。」
「是,少夫人!」
「是,少夫人。」
二人齊齊下去,陸令筠也隨之起身,「想來是沒我什麼事兒了,那我就回了。」
程雲朔望向離開的陸令筠,張張嘴,「令筠,麻煩你了。」
總歸,今天的事兒是她幫他解決的。
還幫他瞞下來,沒有上報秦氏,陸令筠做得這麼體貼,程雲朔怎麼都得感謝她一二。
「你我一體,何來麻煩。」陸令筠淡然笑之。
說罷便帶著人離開。
她離開之後,邢代容就不滿的哼一聲,「什麼你我一體,誰跟她一體!」
程雲朔這時不想同她說話,更不想理她。
這人真是不能對比,人家陸令筠溫柔大氣,給他解決麻煩,惹了事的邢代容還在這裡拈酸吃醋。
但奇怪的是,明明以前邢代容與人對比,程雲朔總是覺得她獨一無二,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就覺得,邢代容也沒那麼亮眼,逐漸變得俗氣。
「程雲朔!」邢代容撅著嘴看向他。